正文 第30章 東漢中後期2(1 / 3)

第四節外戚、宦官“陰魂不散”

漢章帝像

看過上文的知道,外戚宦官政治是西漢王朝的兩大隱患,並最終葬送了劉氏政權。時光進入東漢,外戚專權、宦官幹政仍然是大漢朝廷的兩大政治危機,真是“陰魂不散”,緊緊相隨,糾纏不去。劉秀建立東漢,宣稱是西漢的中興,但他沒有能力采取行動以防止外戚宦官政治複活,反而走來走去,仍然走到了這座獨木橋上,甚至有變本加厲之勢,更為甚囂塵上。外戚宦官之爭是東漢政壇的一大特色,也是造成其迅速由盛轉衰、最終覆亡的一個重要原因。東漢朝廷的執政人物,除了表麵上的最高統治者皇帝,除了地方的豪強地主,也就是外戚宦官和士大夫。前者是古老力量,後兩者是新興力量。這三種人物互相鬥爭,構成了東漢王朝的全部宮廷政治史。

根據柏楊的分析,皇帝能力強的時候,外戚宦官是一種助力;皇帝能力弱的時候,他們就自然成了政權的接班人。東漢前期,亦即光武帝、明帝、章帝時,皇帝本人能控製國家的政治權力,外戚與宦官便無用武之地,被壓抑得難以出頭,似乎銷聲匿跡了一般。但一進入東漢中期,章帝死後,和帝劉肇繼位(公元88-公元105年在位),此後到殤帝劉隆(公元106年)、安帝劉祜(公元107—公元125年)、順帝劉保(公元126—公元144年)、衝帝劉炳(公元145年)、質帝劉纘(公元146年)、桓帝劉誌(公元147—公元167年)、靈帝劉弘(公元168—公元189年)、少帝劉辯(公元189年)、獻帝(公元189—公元220年),一直都是外戚、宦官輪流把持著國家最高權力,交替專政,相互傾軋,使朝政陷入極端的黑暗和混亂之中。外戚與宦官是專製主義皇權的左右手,是寄生在皇權肌體上的一對毒瘤。

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最根本的還是權力爭奪。東漢中後期外戚、宦官政治之所以這麼嚴重,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此時太子多年幼即位(整個東漢,除了開國天子光武帝劉秀和他的兒子明帝劉莊是成年人踐祚外,其他皇帝,屁股坐上寶座時,最大的也隻不過弱冠18歲,最小的是還抱在懷裏喂奶的繈褓,如和帝是10歲、殤帝是3個月、安帝是13歲;而且除了獻帝外,其他沒有一個活到40歲,殤、少、衝、質四帝甚至還沒有機會慶祝自己的10歲生日),年輕的太後臨朝,在儒家學派意識形態和多妻的宮廷製度下,她不便接觸男性大臣,就不得不重用她娘家的父兄來協助處理政事,這就為外戚竊取大權創造了機會,同時這新寡太後才是外戚集團裏的“大姐大”;外戚自恃親貴,驕橫擅權,無視幼主,朝中大臣均仰承其鼻息行事;及至皇帝成年懂事,不甘外戚脅持,為把大權奪回到自己手中,就結納在身邊的心腹宦官,發動政變,除掉外戚;皇帝親政後,自然重用奪權有功的宦官,於是又演變成宦官專權的局麵。可是前一皇帝死後,宦官身份卑賤不能輔政,立了新皇帝(因為皇帝幼小是外戚政治的唯一基礎,所以外戚自己也盡量排斥年紀較長的繼承人),接著又有新外戚上台。這種圍繞皇權爭奪而出現的外戚、宦官起伏交替專政,就成了東漢政壇的主要特征。外戚宦官挾持幼帝,獨裁專橫,大肆搜刮,徇私枉法,黨同伐異,導致統治日趨腐朽,政府“倉帑為虛”。

在東漢,外戚一般都是功臣宿將、名門大族,他們是豪強地主上層的代表。東漢的外戚,主要有“馬、竇、鄧、梁”四大家族。明帝的馬皇後,是大功臣馬援的女兒;章帝的竇皇後(和帝時為太後),是大功臣竇融的曾孫女,桓帝的竇皇後(靈帝時為太後),也是該竇氏的後裔;和帝的鄧皇後(殤帝、安帝時為太後),是功臣鄧禹的孫女;順帝的梁皇後,是功臣梁統的後代。這四大家族,集功臣與外戚於一身,勢力非常強大。除了馬皇後一門能自我謙抑以外,其餘幾家都是專橫跋扈,顯赫一時;周而複始,反複循環。順、衝、質、桓四帝時,外戚梁冀專政近20年,財富積累達30億,堪稱當時世界首富。質帝劉纘有一次在朝堂之上,當著梁冀的麵,對文武百官說:“真是個跋扈將軍!”就因為這句話,堂堂皇帝竟被獨裁者梁冀所殘忍毒殺,可他不過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而已。此外,少帝時的何太後一家(其兄何進專權,與袁紹殺宦官蹇碩,後又為宦官張讓、段矽所殺)、獻帝時的伏皇後一家(其父伏完曾密謀反曹操,為後者所殺),也曾有過短時的重大舉動。而長期的世家大族執政,還形成了具有壟斷性的門閥政治和特權階層。

這個長時期的外戚宦官鬥爭,大體可分為兩個階段:從和帝到桓帝初是第一個階段,外戚占優勢;此後是第二個階段,宦官先占優勢,但最後卻徹底失敗。在第一階段,外戚宦官有四次顯著的大鬥爭:第一次是公元92年宦官鄭眾協助和帝同外戚竇憲(竇太後之兄,打敗匈奴的那位)的鬥爭;這是鬥爭的第一個回合,竇憲被殺,宦官勝利,鄭眾因功封侯,他們在政治上的弄權也就從此刻開始,這也標誌著中國曆史上出現了第一次大規模的宦官時代;第二次是安帝和宦官同外戚鄧氏的鬥爭,李閏、江京逼鄧太後之兄自殺;第三次是順帝和宦官孫程、王康等殺外戚閻顯(閻太後之兄);第四次是公元159年桓帝和宦官單超等同外戚梁冀(順帝妻梁皇後的兄弟、衝帝的舅父)的鬥爭,梁冀終於被誅。

桓帝以後,宦官在政治上占優勢。桓、靈帝時期,政治也更加腐敗,甚至公開賣官鬻爵。桓帝既然得到單超、唐衡、徐璜、左棺、具愛這5個宦官的大力幫助,消滅了大獨裁者梁冀,收回了皇帝的權力(在這個過程中,君臣之間的關係實際上已發展到類似於黑社會裏的弟兄),當然要感激他們5人,於是同日封侯(此5人為一等侯爵,參與行動的另8個宦官則為二等侯爵),宦官仗著與陛下的“咬臂之盟”,在政治上的權力大大增長。這一時期的外戚、宦官鬥爭,又增加了太學生、士大夫等知識分子反對宦官的新內容。他們反對宦官,主要是反對後者大肆弄權,因而造成政治上的黑暗,要求改革現狀,改善朝政;如和帝時的郅壽、樂恢,安帝時的杜根、楊震,順帝時的張綱、朱穆、皇甫規,桓帝時的李膺,靈帝時的陳蕃等。他們得到了朝臣和外戚的熱烈支持。因此,官僚、外戚、太學生(士大夫)又組成了反宦官的聯合戰線,出現了品評時局、不滿權閹的清議派。官僚豪強和太學生反宦官的鬥爭日趨激烈;宦官也對他們發動反擊,誣蔑他們是想推翻朝廷、圖謀不軌的黨人,把他們逮捕、打殺、下獄,或禁錮終身永不作官,曆史上稱作“黨錮之禍”(下文我們再詳細講解)。盡管宦官在這一時期很得勢,但他們畢竟隻是皇帝的奴才,“近水樓台先得月”,有皇權才有他們的權,皇權一衰落,他們的權也就完了。東漢末年黃巾起義被鎮壓,劉氏政權得到苟延殘喘;但是中央皇權已被削弱,地方世家豪族勢力更加強大。宦官想狐假虎威,借皇權欺壓世家豪族這招也就不靈了。

公元189年,中原豪強、禁衛軍官袁紹(他也算一介文士;與曹操一樣,按照黃仁宇的說法,他們都是“以學閥而變為軍閥”,“文士自衛成了武將”,正是這類人最終改變了劉漢的江山)發兵洛陽,不分青紅皂白,大肆屠戮,將宮中宦官2000多人全部誅殺,血染高牆,屍堆大殿,便徹底結束了東漢後期數十年宦官擅權的局麵。

第五節士大夫階層首度崛起

漢和帝像

中國曆史上傳統的知識分子,有著數千年積累而形成的許多鮮明特征和優良美德,他們有知識,有思想,有操守,有情感,了解天下,關心百姓,高瞻遠矚,憂國憂民,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位卑未感忘憂國”,“我以我血薦軒轅”,“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自身”,雖既無權無勢、家境清貧,遭世俗鄙視;又文弱無力、手無寸鐵,為豪強輕蔑,但就是敢挺身而出,慷慨激昂,疾惡如仇,愛憎分明,錚錚傲骨,凜然正氣,不怕權貴,視死如歸,抨擊一切假惡醜,人間正道是滄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殺了我一個,還有後來人”,“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些斬釘截鐵、可歌可泣的話句,在泱泱中華大地上已響徹雲霄數千載,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中華民族的優秀分子、讀書人的楷模和典範、真正的“國家脊梁”(魯迅語)前赴後繼,英勇鬥爭,自強不息,去“為民請命”、“舍身求法”、“埋頭苦幹”、“拚命硬幹”。而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主要就是指士大夫階層,這個群體的形成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它的第一次大規模出現,也就是崛起,正是在大漢王朝,尤其是東漢的中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