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是我在軍校見過的唯一一個長凍瘡的女生。
她是葉子的朋友,如果不是因為她長了凍瘡,我和她可能不會相識。
那一天我們區隊在教學樓自習,區隊長跑過來跟我說外麵有人找。我們上自習的時候都是在固定的教室,一般是一個學期一間固定教室,大三這一年我們的自習室在學校東北角的一棟陳舊的教學樓裏,這裏光線很暗,窗戶外麵是茂密的樹林,在樹林的另一端是學校的實驗樓。這棟教學樓據說是學校初建時最好的樓房。我沿著走路可以聽見回音的走廊走到有光亮的轉角處,看見兩個女生安靜地坐在樓梯上,她們沒有在聊天。
其中一個女生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葉子。葉子的身高有一米六,她是典型的山東女孩兒,皮膚白皙,身材勻稱豐滿,臉頰更是呈現出與年齡不相符的富態。按理說她也算是看得過去,算不上漂亮,但是往人群裏一站,還有點架勢。
這一天,她旁邊的那個女生跟她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說葉子生活在一個火的世界裏,那麼夏就應該屬於冰的世界,簡單點說就是一個活潑似火,一個冷靜若冰。因為第一次見麵,我沒有仔細去打量她的長相,隻是看見這女孩兒論姿色絕對在葉子之上。這時候正是七點鍾光景,聲控燈在短暫亮過之後熄滅,我看見她們倆就那樣安靜地坐在階梯上,看見我走過來,也沒有要跟我打招呼的意思。
我想要開個玩笑,我默不作聲扭身要走。
“你幹嗎?這就走啦!”葉子嚷嚷起來。
我扭過身衝她笑起來,我說:“誰教你不說話,搞得跟見到陌生人一樣。”
“我在學習怎麼當一個淑女好不好!”她說完又看看身邊的那個女孩兒,然後閉著嘴巴,安靜地撲閃著眼睛,看著我。
我無奈之下隻好靠著牆壁蹲下,時不時抬起頭看看她們倆。
過了一會兒,她身邊的女孩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葉子也笑了。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實在受不了了,我根本就不是淑女!”她旁邊的女孩子站起來跟她說。
我看見她搭在欄杆上的手,白皙的皮膚上有大塊大塊紅腫的地方,還有幾個手指上已經結痂了。看到她的手,我的心似乎被紮了一下,畢竟我也是長過凍瘡的人。
“還說你不是淑女,你看看,你一來,他都不看我了。”葉子嗲聲嗲氣地說。
“我沒有啊,我是看這凍瘡,太觸目驚心了!”我連忙解釋道。
那女孩子趕緊把手藏起來,然後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那個笑容給我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種隱忍的笑容,在笑容綻放的那一刻,用一些冷靜將激情全部熄滅後,嫋嫋升起的幾縷朦朧煙霧。那個笑容,來自久遠的回憶。
“我們上自習上不下去了,來找你玩。”葉子上前來拍我一掌說道。
“你怎麼喜歡打我?”我憤憤不平地問她。
“打是親罵是愛!”她忽然用山東話說,然後拉著我的胳膊,把臉頰貼在我的胳膊上麵。
我有點不習慣,把她推開了。旁邊站著的女孩子又笑起來,她看著葉子說:“這真是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啊。”
葉子又一掌打在我背上,然後過去牽著那個女孩兒,說:“這是夏,是我們隊公認的淑女,你看看,是不是很有小龍女的感覺?”
“小龍女?不像。”我說。
“你到底懂不懂欣賞女孩子?”葉子用鄙視的眼神瞅著我說。
“我覺得她很淡,像一種稀有的花。”我看著夏說道。
夏這時也安靜地抬起頭看著我,我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的心頭忽然有點微微的震顫。
氣氛忽然尷尬起來,天色又暗了一些,涼氣襲來,我打了個噴嚏。
“好啦好啦!本來準備喊你跟我們一起去吃東西的,現在就不打擾你學習了,看你個書呆子樣!”葉子嚷嚷著就拉著夏的手朝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