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黑夜的哪個岩洞裏
你才露出悲傷?
告訴我,月亮,你的龍車
在天庭的路途上漂泊
要在太陽覆蓋下的哪個處所
你才得到平和?
疲倦的風嗬,你漂流無終
像是被世界驅逐的客人
你可還有秘密的巢穴容身
在樹或波濤中?”
飛魚似乎也陶醉在這月夜的歌聲中,飛行的速度漸漸緩慢下來,最終將閼放在一片密林叢生的山坡上,陸續消失在了夜空中。
隨著歌聲的餘韻望過去,閼看到了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她此刻正坐在一株木香樹的枝條上,居高臨下地向閼微笑著。
“是姑娘救了我麼?閼在此多謝了!”整飭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閼深深地施了一禮。
少女從樹上跳下,輕盈地向閼走過來,紅色的衣裙在月光下被鍍上了一層銀粉,如同一朵開放的木棉花。她的手掌向上一抬,示意閼不必多禮,夢幻一般的聲音帶著笑意:“你認出我是誰了嗎?”
“姑娘是……”閼有些疑惑地看著麵前的少女,記憶中卻搜尋不到如此清秀的麵容。
“看來你的靈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少女看了看閼,笑道,“這個樣子雖然比墊腳石靈活些,可還是木呆呆的。”
少女靈動的眼眸讓閼恍然:“原來你就是那隻小鳥。”
“其實我在神界很有名的,你小時候一定聽過我的故事。”少女似乎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叫琰姬,是炎帝的小女兒,小名叫做女娃。”
“原來你便是精衛鳥?是璿姬的妹妹?”閼忽然想起了小時候聽母親講的神界故事,炎帝的小女兒女娃淹死在東海之中,死後變為精衛鳥,銜來木石力圖將整個東海填平。如此說來,眼前這美麗少女的真身,便是那隻不起眼的小黑鳥了。
“是我啊,我的名字多著呢:冤禽、誌鳥、誓鳥、帝女雀……每到夜晚,我就會恢複人身,你不覺得這個樣子比一隻鳥漂亮嗎?”琰姬繼續明快地笑著,捋了捋她垂到額際的長發。
這個熟悉的動作忽然讓閼想起了璿姬,兩姊妹的神情也有一種奇特的相似,在純潔無暇的微笑中露出讓人心痛的滄桑來。閼不由心中一動,卻立時恢複了自持:“你每日果真在填海嗎?”
“那是當然。”不知何故,琰姬的口氣有一絲嘲諷,“所有人都知道,我對著東海發了誓,它淹死了我,我就一定要把它填平。”
閼沉默了一下,終於不以為然地道:“東海無垠,以一己之力如何能填平,姑娘何必如此執著呢?”
琰姬的目光掃過了閼的麵容,冷笑道:“你以為我是耍小孩子脾氣麼?就跟小孩子吃不到糖在地上打滾一樣?”
閼沒有料到她忽然說出這樣刻薄的話來,趕緊分辨道:“自然不是……”
“發過的誓自然是認真的。”琰姬似乎沒有消氣,繼續冷笑著道,“其實若不是當年便存了填海之心,以我神人之身,又怎會命喪在東海之中?又為何不肯忘卻此生發生的一切,到虞淵沐浴重生,非要守著個尖嘴長毛的鳥身?”
閼驚異地看著琰姬,沒有開口,然而目光中卻已露出了關切之意。
“從服色看,你是中原高辛皇族的子弟吧。哼,王孫公子,自然不會清楚炎族在東土的艱難處境……”琰姬本來想說什麼,卻搖搖頭,隻是冷冷地道,“這樣吧,你的靈力應該也恢複過來了,明日便和我親自去看一看如何?”
“好。”閼不明白琰姬為何突然惱了自己,隻好先同意下來,目光卻不由自主望向北部冀州的方向。通過漸漸充盈的靈力,他已經覺察出了琰姬求助的意圖,隻是裝作沒有感受而已。雖然自己是炎族的火神轉世,冀州從此再沒有了容身之處,可是若要自己為了炎族逆天而行,幫助琰姬移山填海,恐怕還是難以辦到的。
“為什麼要救我?”閼試探著問。
“難道就眼看著你被冰魄凍成一根死木頭?”
“我是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被冰魄凍住嗎?”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我不會求你。”琰姬忽然又有些脾氣上來,轉開頭不再看閼,“太陽出來了,我們出發吧。”琰姬說著,修長的手臂忽然張開,迎向了東方第一縷的陽光,似乎整個人都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在閼的注視中,琰姬慢慢變成了一隻白喙赤足的精衛鳥。盡管立時衝天飛起,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幽怨卻沒有逃過閼的注意,並又一次引發了閼心中揮之不去的輕微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