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沈!”閼再也無法控製地叫了出來,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何時已帶上了哽咽。他衝到結界邊,眼看著實沈駕著馬車越來越近,而他身後,正坐著懷抱精衛的璿姬。
隻眨眼工夫,馬車已越過結界,停在閼的身邊。
“哥!”實沈猛地甩開馬鞭從車上跳下,一把抱住閼,竟孩子一般痛哭起來,“我還以為你死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當時真恨不得替你去死!……後來,我駕著馬車四處奔馳,就是為了找你……”
“我沒事,大家都沒事……”閼的淚水也落了下來,卻發現璿姬的目光,正含著複雜的神色望著自己,想必是想起了當日陷害自己保全實沈的事情。然而,當璿姬的目光猛地觸及閼肩上所負的畢方弓時,原本飄忽不定的眼神驀地完全變成了驚訝和恐懼。
“哥,這是什麼?”實沈也發現了那張醒目的神弓,好奇地問道。
“喜歡嗎?”閼隨口問著,將弓取下來遞給實沈。
“別碰!”璿姬忽然如夢初醒般叫了出來,伸手就想阻止實沈。
然而已經晚了。實沈的手指才一接觸畢方弓,那構造成弓身的畢方鳥便睜開眼睛,舒展開身體,撲簌著翅膀翩翩飛舞起來。而那根光線製成的弓弦,卻在脫離了畢方鳥的長喙後,漸漸擴散融化在空氣中。
“畢方鳥蘇醒了。”精衛飛過來,停在閼的肩頭,自言自語地說,“祝融也快要複活了。”
“哥,這是怎麼回事?”實沈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難以置信地盯著閼,茫然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大家都是神色複雜地望著彼此,沒有人觀賞畢方鳥因為尋找到主人而展現的快樂舞蹈。
“閼不是祝融,你才是。”終於,精衛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不是!”璿姬忽然從馬車上跳下,一把扯住實沈的衣袖,“你不是祝融,你是實沈!祝融早就死了,世上再沒有炎族的火神了!”
“姐姐,你何必自欺欺人呢?”精衛鳥一針見血地說道。
“你們為什麼要回來?”璿姬後退了一步,清澈的嗓音中竟帶上了無奈的怨憤。
實沈的神色仍舊有些恍惚,他向前伸出手,畢方鳥便乖巧地停留在他手臂上,漸漸又化為一張靜止的弓。
“哥,我到底是誰?”實沈象一個溺水的人望著他唯一可以攀附的原木,“我隻信你。”
“你是祝融的轉世,或許你沒有他的印記……但隻可能是你。”閼握住了實沈冰冷的手,熱切地道,“其實擁有這個身份也未必是壞事。跟我去天樞山吧,你可以用你的力量修補水閘的裂縫,解除東海沿岸炎族百姓的厄運。”
“我不是炎族的火神,我也不想介入黃族和炎族的紛爭。”實沈忽然從閼的手中抽回了手,有些陌生地看著閼因為激動而閃閃發亮的眼睛。
“你跟我去一次東海,你就會理解你的使命了。”閼的語調有些不正常的高亢起來,麵色也有些發紅,“他們會用最隆重的禮節來歡迎你,他們的歡呼與感激會讓你終生難忘!你即將成為一個英雄,你會親眼看到自己給凡人帶來了多大的福祉,你的功績將永遠鐫刻在巨大的水閘上,你的名聲將比你的身體更加不朽!”
“哥,想不到你居然有做詩人的天賦。”實沈後退了一步,站在璿姬的身邊,順手把畢方弓拋還給閼,“可是我,並不想做你口中的英雄,你知道我從小的理想,是駕著天馬金車遊曆四方。”
仿佛被當頭潑了一勺冷水,閼木然地接過畢方弓,看著麵前站在一起的實沈與璿姬,低聲道:“可是你以前也說過,不管我有什麼心願,你都會幫我完成。”
“哥,對不起。”實沈拉起璿姬的手,“因為那時我沒有料到,你的心願是要我違背自己的心願。或許我真的是祝融轉世,但我不想承擔這個與生俱來的宿命,不想卷入這個渾濁的漩渦,哥你體諒我的苦衷好嗎?”見閼並不說話,實沈又道,“我這就去和父皇說明真相,讓他還給你你應該擁有的一切。”說著,實沈和璿姬走上了天馬金車,便欲離去。
“不要走!”閼也不知自己哪裏生出一股怒氣,走上去正攔在馬車之前,然而語調依然是溫和的,“我的心願,隻有你能實現……實沈,跟我去東海看一看可好?我以前也從來不能設想,一個人居然能瘦成那個樣子!而為了換得兩個粗硬的麵饃,他們居然可以將活人當作死人埋葬!我知道你也是善良的人,你不會忍心放任他們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