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愛是責任(2)(2 / 3)

人活著,大概也就是為了不停地接受傷害的吧?誰都在受傷,還是,

我的她受了更多的傷。

我用毛巾被把她裹起來,我把藥拿出來幫她塗,我小心翼翼地塗,可是手卻不停地顫抖起來,因為我害怕。

一個人,一顆普通的心,怎麼可能夠有那麼大的力量來承受——那些傷痕,來接受龐大的生命賜予我們的巨大的悲傷?

“為什麼天那麼晚了,還要一個人出來?”

“因為,我想看看自己晚上是怎麼活著的。”她看向我。

我也看向她,因為她的無法逃避眼神,用最巨大的力量吸引著我,無法逃避也不想逃避罷,也許。

她說她想看看自己晚上是怎麼活著的。也許是,就像是我也想過要知道,自己在白天的時候是怎樣活著的。

“你餓了吧?”我這樣問她,因為我想做飯給她吃,就像是星期六的晚上,忽然想要做飯給自己吃一樣。

“嗯。”她說,“我餓。”

我花了一個小時又二十三分鍾為她煮了禾花魚的湯。她盯著碗一直一直地看了半個小時,我以為她感動得。半小時以後,她把碗推到我的跟前,“你喝吧。”

我有點生氣了,“又不難喝!你的那樣做會讓人很傷心你曉得嗎?你是故意吧?”我沒有好氣地數落她,然後一口氣把那碗魚湯喝地幹淨。我故意做出特別美味的表情,為了讓她後悔。

可是我的做法卻少有成效。

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喝你的魚湯嗎?”

我搖頭。

“在古老的江南小鎮,有一種魚叫做禾花魚。它長在禾苗田地裏,吃五月的禾苗飄蕩下來的細碎禾花,然後很小心地長大,那種魚生活在淺水裏,由於禾苗的生長,水田裏,總是水淨沙明,所以那種魚身體裏也沒有髒東西,魚肉也沒有土味。

“可是後來,梯田被汙染掉了,他們把糞便排進水田,把使用過後的衛生棉扔進水田裏,把死掉的孩子扔進水田裏,把謀殺過後支解的屍體扔進水田裏……

我不等她講完就衝進衛生間,把剛才吃的魚湯哇拉拉地吐了出來。

我推她的腦袋“你神經病!你神經病啊你!”

她隻是笑,然後定定地看著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然後我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用同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其實我們是同一樣的黑暗,隻是我沒有她足夠的勇敢罷了。

我不是像她那樣勇敢到可以坦然地去麵對。

“我的病,好得了嗎?”

“不是換了血還可以活嗎?我是這樣猜想的!”

“你的猜想能夠成立嗎?”

“應該是能,如果你肯那樣做的話,但是很可能在換血的過程中傷口急驟感染,然後迅速地死掉——像一中被黴菌感染的桔子一樣。”

她沒有再說什麼,沒有想要讓我知道她的想法,她看向窗外,淩晨的鳥陣,倏然鋪過。

“Thoughtwingedhardly,theycan’tarrivetheheavens。”那麼努力地揮動翅膀,可是它們還是無法到達天空,UNDERSTAND?你知道是為什麼嗎?DOYOUUNDERSTAND?

我搖頭,誠實地表示,我不知道。

“因為它們的翅膀是金子的,華麗,而沉重。”

也許是,就像我們的生命一樣的吧,華麗,而又沉重。

我穿著黑色襯衣,她裹著白色的披肩——那是欣的,不過她穿上以後卻別具一番風味。

“如果我抱你,會痛嗎?”

“會。”她說。

“那好吧。”我轉身走掉。

“停。”她說。

我轉過頭,

“可是我想要你抱我,就算痛。”

可是我想要你抱我,就算痛。我轉過身來眯起眼睛忖度那一句的意思。然後,我下意識地把手插進牛仔褲的口袋裏。

我抱著她睡覺,我們睡著。

她一直在哭,她一直哭,“如果天亮了怎麼辦?”

“如果天亮了怎麼辦?”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問,不明白為什麼天亮了怎麼辦!

如果天亮了,你就要離開,可是我怕。

天亮了,殤的靈就會跑進安的身體裏,那時他們成為一個人,那樣就再也沒有誰可以保護誰,殤同安要同樣地忍受這個世界帶來的屈辱,因為殤,他要以靈魂的另一半來生存,他的靈魂的另一半是——安。

“還是不能懂。”我說。

如果天亮了,你以女人的形式活著,那個女人的形式就是我,是安,你懂了嗎?

在黑夜裏,我沒有任何的免疫能力,任何小小的傷都能給我帶來持久而巨烈的疼痛,在白天,你知道嗎,在白天你的安會更加的悲慘,因為她不受這個國家的法律保護,沒有誰可以保護她你懂嗎,別的人想對她做什麼都可以,都是合法的,任何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傷害她!

不受這個國家法律的保護!我在忖度這一句話的內含與外延。那該怎樣地生存,在這個國家裏。如果,不受這個國家的法律的保護……應該,是,沒有辦法生存才對。

可是她活著,在這個得不到法律保護的國家裏,她沒有任何的權力,唯一能夠的就是,接受別人賜予的傷害,唯一的權力或者也是永久的義務罷!

淩晨的六點,我進入到她的記憶。

一間六麵都是牆壁的屋子,水泥屋子。外麵的天應該是晴得很好才對,因為我看到地麵上有一塊手帕大的平行四邊形的白色光影,外麵的天應該是睛得很好才對。我這樣想著,不由得抱緊了身子,因為這裏的確是冷到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