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輕捏著那玉扳指,這江山玨來得很是時候,雖被田蚡說的神乎其神的,可的確是寶。
太尉田蚡,也就是他舅舅,那時還不是太尉。田蚡意欲專政,開罪了他,也是自那時才知曉劉徹並非是那些個傀儡皇帝。故而獻上玉扳指一枚,意欲討天子歡心,名喚江山玨,起初,他也就是覺這名起得狂妄了些,不過是想瞧瞧田蚡是在玩什麼把戲。
田蚡本也是從一名江湖術士那裏得來的,那江湖術士神神叨叨的,說是什麼江山玨,帝王悅。因而心生一計,在劉徹麵前說得是神乎其神的,硬說是從一名仙人哪裏得來的。
想著這玉扳指若不是什麼寶貝,就是吃罪,也是那江湖術士吃罪。若當真是寶,那領功的便是他田蚡。
那一日,甘泉宮中一道青光,劉徹一揮手,田蚡便飛出了好幾丈遠。江山玨,玨乃玉中之王,的確是配的上此名的。因而,田蚡得賞,封作太尉。若不是因王太後的緣故,田蚡這般的人,恐是連朝堂都入不了的,更莫說是位列三公的太尉了。
天已大亮,劉徹在上林苑中吹了一夜冷風,郭舍人也跟著吹了一夜冷風。郭舍人如今算是知曉何為君心難測了,昨日連他都生怕劉徹會當真要了阿嬌的命。明明從前那麼愛,如今卻持劍相對,帝王皆是如此麼?
劉徹眉頭深鎖,若不是為了得天下,他定不會留陳嬌的。如此毒婦,怎能母儀天下。實僅憑江山玨,他便可得天下的,可他要的不僅僅是天下,而是民心。大約是吹了一夜冷風的緣故,劉徹的聲音微有些沙啞,沉沉道:“備馬車。”
劉徹從來都是野心勃勃的帝王,縱使是病重,也絕不會不理朝政的,自也不會因吹了一夜冷風便不去上朝了。
甘泉宮中,阿嬌依舊坐在榻前,她就這般坐了一夜。阿徹已不再是阿徹,年少時的諾言,他早已忘了個幹淨。從前,她還能對他抱有一絲希望,如今呢,他都想要她的命了。
他明明可以要了她的命的,卻為何要收回劍,她想,或許他心中還是有她的。想到這裏,她又冷然一笑,他險些就掐死了她,他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他明明可以輕易得天下的,卻為何還要留她。他是何等聰明之人,他要的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僅靠武力得天下,造成生靈塗炭,定會引起民怨。況且,她的靠山,那太皇太後年事已高,自也是沒幾年的光景了。若不是如此,他定不會留她的,或許她就真的死在了他手中。
阿嬌是何等聰明的女子,也就是太聰明,讓她連自欺欺人也不能。
一夜未眠,頸子上還有昨日留下的傷痕,麵色十分難看。浣娉昨日傷得極重,想來,是要躺上個把月的。
“皇後娘娘,太皇太後傳話來,說是今日晚膳去那長樂宮用,太皇太後在溫室殿中擺家宴。”說話的宮女喚作紫卿,原也是太皇太後宮中的人。前些時日,太皇太後派來伺候她的,說是伺候,卻也就是派來唆使她如何與那衛子夫爭鬥的。
紫卿大約不知曉阿嬌在那榻上坐了一夜,也未曾注意阿嬌的臉色有些不好。她不是浣娉,自也是不會去注意的。
“呃,本宮知曉了,你先下去吧。”阿嬌的輕撫著頸子上的傷痕淡淡道。家宴,是又要瞧見他了麼,他是那麼的虛偽。今日定然又要在太皇太後麵前佯裝與她恩愛。
“諾!”紫卿低眉道,說罷,便轉身出了阿嬌的寢殿。
走到銅鏡前,木然的望著鏡中狼狽不堪的女子,微摸了摸頸子上的傷痕。恩愛可以佯裝,可這傷痕,是遮不住的。
梳洗一番,阿嬌才悠悠的從寢殿到了前殿。紫卿緊跟其後,浣娉為何會躺在那病榻上,甘泉宮中的宮人皆是清楚的。昨日鬧得甚是厲害,一夜之間恐是整個漢宮都知曉了罷。
甘泉宮的前殿頗為氣派,阿嬌掃了周圍瑟瑟發抖的宮人一眼,淡淡道:“怕什麼!本宮有那麼可怕麼!”大約是因昨日的緣故,宮人們皆怕阿嬌再度失控,她原也是可以那麼厲害的。
當年劉徹常與匈奴作戰,時常居於甘泉宮,自覺冷落了阿嬌,便將阿嬌居所遷於甘泉宮。那是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寵愛,也是他給她的榮耀,那屬於皇後的榮耀。
甘泉宮離那長安城約有三百裏,位於長安城北,通天台可望長安城。往日他不管在哪,也都會回來,可如今呢,就是每日去那通天台觀望,卻也懶得踏入她的寢殿一步。
桃花三月芳菲盛,甘泉宮外的桃花卻不過是零零星星的,事過境遷,連桃花也留不住了。這本是劉徹親手為阿嬌種上的,甘泉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寢殿到這裏,卻也還是有些遠的,往日阿嬌一點也不覺遠,如今卻覺好遠,好遠。
三月的天兒,夜裏是涼的很的,昨夜坐在那榻前吹了一夜冷風,且一夜未眠,今日阿嬌的麵色自是難看之極。午後天兒微微有些暖和,阿嬌站在那開的十分零星的桃花樹下,她曾在這桃花樹下等過,等了他一天一夜,可他卻在平陽公主府中花天酒地。一陣風吹過,花瓣飄零,阿嬌那一頭青絲也被吹得有些淩亂。
“阿嬌姐姐!阿嬌姐姐!”回眸,瞧見一藍一白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是楚服與韓嫣,若是沒了他們,她早已不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