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故人未央(四)(2 / 2)

如今帝王非但讓她去伺候那趙婕妤,還允了那趙婕妤踏入桃花林。可那趙婕妤好似並無心踏入桃林,甚至,偶爾瞧見趙婕妤看帝王的目光,是那樣的怨毒。

紅衫微微,輕撫著凸起的腹部,十二月的天,飄著鵝毛大雪。雲陽宮外一片雪白,約莫是懷著身子的緣故,折言如今越發嗜睡。

前些時日,說是想撫琴,帝王便命人送來了古琴。瞧著案前撫琴的紅衣女子,紫卿大約明白了帝王為何那般縱容她的緣故。若非這女子如此年輕,想來,她自是要將眼前的紅衫女子認成她家娘娘。

瞥了瞥紅衫女子,心中自覺自家娘娘可憐得很,付諸一生,愛了一生,到頭來卻那般淒涼的死在長門宮。更可笑的是,帝王竟還冊封了那衛子夫為皇後。爾後,寵幸之人皆同陳娘娘幾分相似,嗬,人總是如此,在失去之後才曉得珍貴。

“紫卿姑姑,你也有好些時日不曾見過公主了罷,今日本宮亦沒什麼事,這裏有人伺候著,你可去桃花林中伴公主。”言語間,溫和從容,輕撫著琴弦。

這些時日,皆是紫卿伴著,原說是伺候,卻是礙事得很。紫卿的性子她向來知曉,不管是當年的紫卿,還是如今的紫卿,皆是那樣的善良,那樣的心軟。在這後宮中,太過善良,太過心軟從來不是什麼好事,紫卿能活到今日,卻也算是僥幸了罷。

縱然深宮多年,紫卿卻也沒能明白了折言的用意所在,叩謝之後便朝著桃花林去了。也許,是折言佯裝得太好,紫卿這般日日伴著,亦未看出什麼端倪來。漢宮中人皆知趙婕妤受了驚嚇,幸而皇嗣保住了,卻喚了失魂症,將往事前塵皆忘了個幹淨。

原衛子夫亦懷疑過折言乃是裝的,連著探過幾回之後,卻不得不信,雲陽宮的趙婕妤是真的將錢塵往事皆忘了個幹淨。那日在陵園發生那般的事情,折言自然是要佯裝得,唯有如此,才能讓劉徹安心,不對她起疑,亦讓衛子夫輕敵。

眉間含笑,淡淡道:“蘇文,你說,這儲君之位該不該是那劉據的。”

蘇文聞言,眸中驚色,這些時日他可是同這趙婕妤胡謅了許多子虛烏有的事情,欲將其傀儡,握大權。卻未曾想到,這趙婕妤原就未曾得了那失魂症,不過是佯裝的罷了。

見蘇文那般的神色,紅衫女子眸中含笑道:“你不必驚慌,本宮並無怪罪你的意思,在這後宮中,沒有人不想往上爬。就是陛下,也是踩著旁人的痛,踩著旁人的血,一步,一步那樣坐上皇位的。”

聞言,蘇文心中更是驚訝,原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女子,卻好似經曆了百年一般。說來,就連那入宮多年的邢夫人亦不如眼前的趙婕妤這般心思深沉。瞧著蘇文那模樣,折言心中冷笑,她陳嬌自小就看管了宮中的爾虞我詐,她能從一介平民之女,一躍為帝王最寵愛的女子,且她還是名跛腳女子。從來都是不容易的,說來,當年阿嬌自盡之時,這蘇文大約還未進宮罷。

還真真是恍若隔世,一切都變了,連那些個掌權之人也變了。利用衛氏除去竇氏外戚,緊接著除去陳氏,再而除田氏,然又不不將衛氏逼向絕路。如今,如今利用的是霍氏罷。帝王終究是帝王,衛子夫,如今你亦落了如我一般的下場,穩居甘泉宮又如何,如冷宮又有什麼分別。

你的痛苦才剛剛開始,你們給我的痛,我皆一一奉還。

後宮爭鬥與朝政爭鬥從來都是緊密相連的,如今朝眾大臣一般皆是歸趙氏,亦是攀附著江充。折言從來不曾想過,她原也可以這般去玩弄權術,從前並不明白旁人為何要玩弄權術,處處算計,如今卻是明白的透徹。

在皇權麵前什麼都是假的,唯有將皇權緊緊拽在手中才是真的,這一刻帝王可以將你寵上天,下一刻卻可以賜一條白綾,或許,可以是一杯毒酒。當年,劉徹不就是賜了她一杯毒酒麼?同他鬥,許是鬥不過的,縱使如此又如何,她早就想著與他同歸於盡了。鬥不過亦要鬥,她要把他們給她的痛苦,一一還回去。

甘泉宮中,皇後眉間平和,淡淡道:“嗬,那個丫頭,竟想用她的孩子取代據兒,本宮還以為她當真不記得前塵往事了,想這般就欺瞞本宮。這幾日原也無事,去雲陽宮瞧瞧,莫不然,旁人還要言本宮對皇嗣漠不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