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浮生盡(一)(1 / 2)

甘泉宮依舊是往日的金碧輝煌,紫殿中那紫衫婦人卻是一夜蒼色,兩眼空洞的看著朱案。一旁雲剪憂憂之色,隻侯在身旁。

眼見折言踏入紫殿,雲剪瞬時厲色道:“你來作甚!哼!是因這幾日陛下沒去雲陽宮罷,妖女!”

雲剪原也是宮中的老人了,這麼些年,卻還是這樣的性子,帝王不過是昨日來了一回,也就是因失子之痛,雲剪卻終究是看不透,更是看不到衛子夫眼中的絕望。

鳳眸冰冷,含笑道:“本宮是妖女!本宮就是妖女又如何!妖女,不就擅害人性命麼?今日,本宮就是來要你性命的。”言語間,風輕雲淡,好似殺了雲剪就如踩死螻蟻那樣,仿佛要的不是人命一般。

“皇後娘娘在此,你不過是個婕妤,膽敢如此放肆!”到了如今的地步,雲剪卻還以為是有挽回的餘地,大約因此才敢這般放肆罷,衛子夫一生如履薄冰,身邊的人卻屢屢惹禍。

紅袖揮了揮,一尺白綾,尊爵毒酒。娥眉含笑道:“陛下昨日不過是來見你最後一麵,你以為你還有翻身之地麼?來人,雲剪以下犯上,就地處死。”

雲剪還未反應過來,就讓幾名宮人按住,任由她掙紮,卻還是讓那白綾生生的勒死。蒼色容顏,紫衫婦人眸間淚水,如今她已全然失勢,陪在她身邊的唯有雲剪。哭著朝著那雲剪去,卻被紅衫女子攔住,猛的將其甩開。

冷冷道:“拖出去!”聞言,幾名宮人將那老奴屍身匆匆拖了出去。安知,如今的趙婕妤已非兩年前初入漢宮的趙折言,而是掌權的鉤弋夫人。

步步逼近,紅衫妖撓,衛子夫起身,怒色間幾乎是崩潰道:“如今,本宮對你已無威脅,你逼死了本宮的孩子,讓本宮失去一切,本宮何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小小年紀,心腸卻這樣歹毒。總有一日,你是要遭到報應的,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此刻的衛子夫幾乎是失控,全然不似素日裏那般,端莊和順,早已沒了從前那般國母之勢。

“沒有害過我!你說你沒有害過我!你可還記得煙兒!”眸間恨意,拽著那一襲紫衫,言語間不帶一絲感情。

身子一震,衛子夫猛的推開女子,連連後退,這樣一張容顏,這樣的神色,那一聲煙兒,讓她寒到了骨子裏。

“怎麼,煙兒,你可還記得你姐姐是怎麼死的!長門宮自盡!怎麼,連聖旨也敢假傳,你真夠厲害的,是,是我陷害了劉據,你去跟劉徹說啊!你以為他會相信你麼?你不是他的皇後麼?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裏像皇後!”步步逼近,紫衫婦人眸中懼色,她從來不曾想過,有一日阿嬌還會回來。

縱然是生的一般無二的趙折言,也不過是趙折言罷了,她從來不曾想過,阿嬌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回來,回來報仇。

紅衣翩然,傾城之色,卻是那樣惡毒的眼神。手中的毒酒晃了晃,捏住衛子夫下巴,就那樣生生的灌了進去,嬌弱,如今的她再不是那樣嬌弱的阿嬌。

趙玨習武,趙折言縱然沒什麼好身手,倒也還是有那麼些上不了台麵的小手段,天生跛腳又如何,拚不過男子,對付一個女人是綽綽有餘的,況且還是個年過六旬的老婦。

衛子夫想要掙紮,卻被紅衣女子死死的按著,大約阿嬌從來不曾想過,多年後她竟可以做出這般惡毒的事來,美人皮下是怎樣惡毒的一顆心。

罌粟,血色罌粟,美豔卻傷人。冷冷道:“想要同劉徹說什麼?說我是如何惡毒麼?可惜,你再沒機會了!我,再不會心軟了。”

怒目圓睜,死死的瞪著眼前的紅衣女子,鮮血溢出,紫袖垂下。桃腮容顏,眸間劃過淚水,輕輕撫上衛子夫雙眼道:“煙兒,姐姐送你走了!來世,莫要再做帝王的女人。來世,莫要再做衛子夫。”

紅衫走出紫殿,眸間沉沉,她,再不是當年的陳嬌,親手殺了衛子夫都可以做到,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宣室殿中,帝王身子一顫道:“衛皇後自盡了!其貼身宮女隨其自盡!”閉了閉眼,蒼容間落下了一滴淚水,終究還是相伴幾十年,縱然幾十年中,他再不曾踏入她的寢殿。

遠遠的一襲豔紅,冷眼看著一切,你在為她傷心麼?當年我離開之時,你可曾為我傷心,我想,從來的都是沒有的,你不愛我,我又何必要愛你。如今,我隻是將曾經給你的,皆討回來,包括天下。

“鳳冠霞披,皇後之禮下葬。”眉間哀傷,沉沉道。低眸間,似乎又改變了主意,淡淡道:“無須如此隆重。”雖未廢後,卻也受了牽連,若是鳳冠霞披卻也是不合禮數的。

紫衫微微,麵色慘白,就連棺木亦容不得多的。從女奴到皇後,母儀天下,掌管後宮三十八年,卻是落了這樣的下場。

鵝毛大雪,雪白之中一襲紅衫,身旁的孩約莫是四五歲的模樣。這是巫蠱之亂後的第三個年頭,亦是衛子夫離去的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