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桐到校長辦公室報到,殷校長麵色不豫,卻也不敢說她什麼,這小姑娘工作做得不錯,戀愛談得全校聞名。因為這是她的母校,她跟男朋友青梅竹馬老師家長都毫無辦法最後熟視無睹的故事流傳了一茬兒又一茬兒,後來故事的主角變成了這裏的一名教工,更是聲名大噪。可是誰想得到呢?王子公主的故事戛然而止。
思考了一會兒,殷校長說:“你的班還是暫且由吳老師帶,你先上一上寫字課,到校報做幾期責編。”
祁桐爽快地答應,她覺得沒讓自己去傳達室就已經很開恩了呢。這一天,她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該不該她做的事情她都積極地做,平常愛說些八卦,愛秀恩愛,愛抱怨家眷的同事今天全都換了話題,一律都談工作、談學生、談微博微信。因為太長時間封閉了自己,這一日,她接收的信息似乎爆炸一樣,她今天講的最多的一句是“真的?我還真不知道”,真是恍如隔世。
晚上下班,祁桐才發現外麵真的是下雪了,不過不太大,隻落了薄薄的一層,空氣無比清透。她想起來,祁翱沒跟她聯絡,車子呢?她生氣地從包裏扒拉出來手機,看見上麵一個未接來電次數顯示為8,她想了想,大概是祁翱的電話。他早上說換了號碼,她沒大記得清楚,好像是尾號5277?她看了看手機,原來是靜音狀態沒有改回來。尋思了一下,她撥通這個號碼。
祁翱的聲音傳來,透著電話有些黯啞,她問:“我的車子送回來了嗎?”
“早上下車的地方。”
“鑰匙你給誰了啊?”
“你過來就是了。”
祁桐腦袋慢了半拍,掛斷電話站在原地看那些未讀的短信,有一條是:“怎麼不接電話?我去學校接你,在你早上下車的地方。”
把手機扔回包裏,祁桐把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手插在兜裏徐徐地沿著街走,偶爾回頭看一下自己的腳印,卻隻有半個。難道自己穿的鞋子鞋跟太細?她向後翹起腳去看鞋跟,卻沒站穩,尖叫著,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屁蹲。
一雙有力的大手托著她的腋下,將她拽起來,好笑地說:“你多大的人了,走路還會摔跟頭!讓學生看笑話時間又不對頭。”
兩個人一起拍身上沾的雪,祁翱一巴掌拍她屁股上,祁桐往前一跳,回頭使勁瞪他一眼,說:“可找著機會報複我了,是嗎?”
祁翱訕訕地把手□□大衣兜裏,抬腿往前走。走了幾步,回頭對甩著包慢悠悠走著的祁桐說:“你有被害妄想症啊?”
“嗯?”祁桐接不上他說的是哪一句,呆呆地反問。
“真傻。”祁翱撇了撇嘴,嫌棄地送了祁桐兩個字。
車上暖暖的。祁桐漸漸覺得熱,敞開了羽絨服的扣子。她望著窗外紛飛飄舞的雪花,問祁翱:“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嗎?”
“不是。”
“我真是過得不知今夕何夕。一百來天,好像已經過了一生,現在活的是另一生了。今天在同事的微信圈裏看見這樣一段話,好多我認識的人點了一顆心的‘讚’。我找給你看那句原話。”
祁桐翻著手機,說:“在這兒。這句話是林徽因說的‘終於明白,有些路,隻能一個人。那些相約好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過年華,但有一天終究會在某個渡口離散。紅塵陌上,獨自行走,綠蘿拂過衣襟青雲打濕諾言。山和水可以兩兩相忘,日與月可以毫無瓜葛。那時候,隻有一個人的浮世清歡,一個人的細水長流’。祁翱,我現在就隻有一個人的細水長流了。”祁桐也順手在那裏點了一個“讚”。這句話,像是為她量身贈送的一樣。
“他們都因為我的事對人生產生了更深的領悟,是吧?”祁桐自嘲地說。
“那我也送你一句林徽因的話,‘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當你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莫如講一切交付給時間,它會讓你把該忘記的都忘記,讓你漫不經心地從一個故事走進另一個故事裏’。其實,我們都是在時間裏細水長流。”
“可是我說過了,我不會忘記他的。不會、不肯、不願意!而且,我就怕把他給忘了,時不時都要想他的,中午吃飯的時候想他,因為每天中午我們倆都在微信上得瑟自己食堂的飯菜;喝水的時候想他,因為桌子上的淨水器是他給我買的;就連喘口氣我都會想他,想想他的味道。”祁桐把臉半埋進羽絨服的領子裏,低聲地說“我發現,我想著他才不會難過。”
半晌,祁桐說:“送我去南鑼鼓巷那邊吧,我想去喝咖啡。你要是不認路的話,我來開車。或者,你下車打車回去,我想一個人在那兒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