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現在嗎?”
“現在。”杜琪說,“今晚我已經沒辦法玩下去了,無論我走到哪兒,都好像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著我,像刀子一樣。”
“是饒耕的眼睛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有時候我還覺得是賈凡夫呢。”
“賈凡夫?怎麼會是他呢?”
一輛小車靜泊在街道旁的樹陰下。
“真惡心,”扒在方向盤的舒燕看著車窗的前方說,“假戲真做能做到這種程度啊。”
“是假戲真做嗎?”坐他旁邊的劉新說,“我看就是情人的感覺。挺失落的吧?”
“滾。”
雲集路口,剛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杜琪和李明晰的身體粘在一起,兩人一道走到人行道一幢建築物的黑影中.挨在牆邊抱上了.“非要回去嗎?就不能陪陪我?”杜琪的臉貼在他的胸脯上,撒嬌地說。
“確實有事,剛才接電話你也聽到了,我得走了,聽話,啊。”李明晰知道黑暗中有眼睛在盯著他們,想把她推開,卻又舍不得用力。
“那你得答應明天來陪我。”杜琪仰臉看著他。
“行行,我先應下了,”李明晰用哄小孩的口氣說,“能不能來我不敢保證,刑警隊的情況你現在也知道了,老侵犯人權,動不動就剝奪了我與琪琪在一起的時間。”
“咱們不十了,你來和我一起開店子。”杜琪賭氣地說。
“行行,不幹了,明天我就來給你打工。”
“盡騙人!”杜琪慎道,“吻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李明晰隻得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不行,太潦草。”她踞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小嘴嘟嘟地撅著,“重來,做個小豬嘴。”看著她鮮紅的嘴唇,他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一口吮住,深深地吻了一回,末了,杜琪高興了,摟著他的脖子依依不舍地看了他半天,又跳起了吻了他一口,“拜!”
“拜拜。”李明晰擺了擺手,一直看她在前麵的路口拐彎,才回身走到樹陰下的小車跟前,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看到劉新坐在位置上,又拉開後座的車門。
“跟看電視劇似的,演出真精彩。”劉新回頭說,“寂靜的深夜,長長的大街,迷蒙的路燈一上,俊男靚女,相擁而吻,真的很好看。”
舒燕扒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二位在這個小空間裏沒摹仿一回?”李明晰有些不好意思,開始轉移鬥爭方向。
“怎麼可能呢?”劉新笑道,“你上車沒聞到什麼味道?”
“什麼味道?”李明晰抽抽鼻子。
“酸醋味兒。”劉新斜了舒燕一眼。
“劉新,往我這邊靠。”舒燕離開方向盤說。
“幹嗎,!”
“抱我,咱們也做給他看看,”舒燕的聲音變了,“接吻淮不會?”
“別別別,”劉新給她嚇著了,推開車門跑到後座,“我可不給人當替身。”
前座的舒燕卻哭起來,哭得很傷心,“你們男的就沒一個好人。”
後座的兩個男子都被這突然出現的狀況弄得不知所措,李明晰很清楚是因自己而起,這些天來他一直想找個機會跟舒燕把話挑明,但又不知道怎樣開口,“李明晰,你小子是不是該說點什麼了?”劉新推了他一掌,“想讓我揍你怎麼著?”
“我一直想把話說開的,但不知道怎麼說,”李明晰懦懾地說,“人是個很矛盾的動物,我也覺得自己怪不是個東西的,算了,不說了——”
“你說吧,我長了耳朵。”舒燕掏出紙巾擦了一把眼淚。
李明晰猶豫了一下,“杜琪很依賴我,也真的很愛我,在心裏藏了很多年,就在那天晚上,她表白了,我沒能力抗拒,也沒有抗拒,”他補充說,“而且,而且我們發展很快,連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人嘛,是感性動物,我不知道這樣說是不是說明白了?”
“不明白。”劉新半開玩笑地應道。
“有什麼不明白的,動物性本能歎。”舒燕冷冷地說。
小車內一時鴉雀無聲,李明晰不好說什麼,作為局外人的劉新更不好說什麼。
“剛才在樂樂演藝吧,她突然感到恐懼,”李明晰換了一個話題,將先前的情況說了一遍,“一點原因都沒有,她那麼愛玩的一個人,竟然要馬上離開,要我送她回來,我看她是真的嚇著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劉新問,“不可能是毫無原由的吧?”
“她也說不清楚。”換了一個話題,李明晰自如多了,“據她說就是一種很突然的感覺,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好像也是這幾個人在一起,也很突然,是不是某種心理暗示在起作用?對了,她說有一個場,一個很恐怖的場。”
“恐怖的場?”劉新將這話重複了一遍。
“是撤謊也不一定呢,”舒燕說,“找個機會跟你單獨在一起?她剛才是不是要你跟她一起回店子裏?如果不是劉新提前給你打了電話你會不會起去?”
李明晰又給堵住了,他知進自己已經傷害了她,突如其來的情感碰撞使他偏離了原來的想法,他現在的處境也很尷尬,他對杜琪是越來越牽掛,因為她已經成了他密不可分的另一部份,但麵對舒燕的時候,內心又非常複雜,他對她有好感,甚至可以說是愛慕,並沒有因為與杜琪感情的突飛猛進而消失,反而是因之而多了一份歉疚,又因為歉疚而更為強烈,與此同時,遠在異國殊方的蓓蓓則在他心中漸漸虛化了,而那份感情曾是被他視為初戀的感情,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想。他越來越弄不懂自己了。
“別玩兒深沉了,往前看吧,”舒燕說,“好像有情況了。”
雲集路口,又有一輛出租車停在那兒,剛一「車的客人正在駕駛窗口付款。
“那不是賈凡夫嗎?”李明晰有些驚詫地說,“他怎麼來這兒了?”
“如果真有杜琪說的那個恐怖的場,這位賈先生也是場中的人呢。”劉新說,“他會不會也是恐怖的因素呢?”
“現在就看他往哪兒去了,”舒燕冷靜地說,“最好現在就下車跟著,別暴露了,看他究竟要幹什麼?”
“我去吧,他不認識我,就是看到我也沒關係。”劉新說。
“還是我們一起吧,”舒燕說,“快十一點了,你一個大男人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一男一女就不同了,——李明晰你就在車上,有事兒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李明晰答應了,但心裏有點酸溜溜的,她說的話雖然有道理,但多少還是含有回避與他單獨在一起的因素,他明知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吃她的醋了,卻又控製不住那種情緒。
舒燕下車後就主動地挽住r劉新的胳膊,在昏黃的路燈卜果真像一對情侶一樣緩步而行,來刑警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明顯地看出,雖然劉新一直在明裏暗裏追舒燕,但舒燕卻對劉新沒什麼感覺,今天這個舉動,顯然有做給他看的意思。
雲集路口那邊.卜乍後的賈凡夫向商業街拐了過去.從李明晰的視野中消失了。
舒燕和劉新拐過彎,卻沒看到賈凡夫的影子,從距離和行走速度計算,如果賈凡夫在前麵的路口往琪琪時裝店方向拐彎,他應該還在視野之中,他消失了,隻能是兩個因素:一是他加快了速度,而且得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跑才能在他們到達雲集街口之前拐彎;二是他在拐彎的路口之前消失的,這就意味著他進人了路邊的某幢建築物。
為了穩妥起見,舒燕給李明晰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通知杜琪關好店門,任何人敲門都不得開門,有異常的情況馬上打電話。舒燕打手機是在人行道上一邊走一邊打的,挽著她的劉新突然撞了一下,暗示她往旁邊看。他們身邊是一家尚在營業的小茶館,茶館的門麵不大,但有一麵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對著街道,賈凡夫就坐在玻璃窗裏的座位上,端著咖啡慢慢地呷著,顯然是已經看到他們了,幸好這種落地式玻璃窗隔音效果好,估計他聽不到舒燕說話的內容,舒燕心裏暗暗一驚,幹脆挽著劉新進到茶館裏去了。
茶館內麵積不大,光線也很暗,廳堂內隻有幾個用半人高的隔檔攔著座位,年輕的女老板一個人坐在吧台裏,看見來人馬上起來打招呼:“二位要單間嗎?要單間請上二樓。”吧台旁邊有一處窄窄的樓梯,上麵隱隱地傳來音樂的聲音,“我們就在樓下坐著,給來壺烏龍茶吧,”舒燕說,“他喝多了,醒醒酒。”
“請隨便坐,馬上就來。”女老板熱情地應了一句。
舒燕和劉新挑了個離賈凡夫稍遠的位置坐下,劉新幹脆裝著半醉不醉的模樣偎在舒燕的肩膀上,在這種情況下舒燕又不好推操他,有點無可奈何,人座後暗中在他腿上揪了一把,劉新痛得一彈,又不敢叫出來,占了便宜的舒燕吃吃直笑,“想謀害親夫哇?”劉新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滾一邊去。”舒燕拐了他一記,他“哎呀”一聲,誇張地趴在茶幾上作痛苦狀,“這就是想占便宜的下場。”舒燕湊到他耳邊說。
賈凡夫朝他們這邊掃了一眼,似乎對他們打情罵俏的樣子不感興趣,又把目光移向窗外,慢慢地呷著杯子中的咖啡。
“喂,這人挺怪的嘛,”舒燕小聲地說,“都快半夜了,你說他一個人坐在這麼一個小茶館什麼?”
“咱們不是懷疑他與案件有關嗎?”劉新說
“如果沒關係呢?玩兒深沉?”
“這人快四十了吧,!”劉新說,“這個‘「齡的男人沒這樣玩兒深沉的,他要麼是有事兒,要麼上神經出毛病了。”
年輕的女老板端著一套很複雜的功夫茶具過來,當著他們的麵操作,“小、小姐手藝挺、挺好的哈,”劉新裝著口齒不清地說,“在哪兒學、學的?”
女老板衝他笑了笑,“謝謝誇獎,”又對舒燕說,“你男朋友挺帥的。”
“就這樣兒,醉貓,”舒燕瞥了劉新一眼,“這茶館就你一個人呀,沒請兩個服務員?”
“請了,在樓上包廂服務。”女老板將泡好茶的小杯端到舒燕跟前,
舒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不錯,你真的挺能幹的,——哎,那人是幹什麼的,一個坐在哪兒,看著怪嚇人的。”她用嘴朝賈凡夫努了一下。
“不清楚,以前沒見過,會不會是老婆跟他離了,到這兒享受孤獨來了?”女老板笑了笑,“不打擾了,二位慢用。”
“他是第一次到這兒來,”舒燕說,她看到賈凡夫正往這邊張望,端起一小杯茶送到劉新的n邊,劉新張嘴喝了,“真甜,再喂一杯。”舒燕正想反擊,突然感到身上手機在震動,便取出接聽了,一連嗯了兒聲,義說聲“知遴了”,收起手機後她告訴劉新,“李明晰打來的,饒耕出現了,正往這邊走。”
劉新說:“奇怪哈,怎麼兩個寶貝都往這兒來了。”
“有什麼奇怪的,往卜看就是了。”
幾分鍾後,賈凡夫起身離開了茶館。舒燕和劉新隨後也離開了。
曠寂的大街上行人稀少,賈凡夫身前約二卜多米的地方,饒耕在匆匆而行、
“難道賈凡夫是為了守候饒耕而到這兒來的?”舒燕問。
“猜不透,我們往下看就是了。”劉新說。
饒耕走到琪琪時裝店跟前,上下打量已經關上的鋁合金卷門,顯得有些猶豫。
隔著一條馬路,賈凡夫站在安全島的一棵雪鬆樹後,注視著馬路對麵饒耕的一舉一動。
饒耕掏出手機撥號,然後將手機送到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稍後,鋁合金門從裏麵打開了,隨著店內的燈光射出來,杜琪出現在店子門口,將饒耕迎了進去。
雪鬆樹下的賈凡夫又站了幾分鍾,離開了,行走的速度很快。
“他為什麼這樣?”舒燕問,“難道就是想證實一下饒耕是來找杜琪的就達到目的了?”
“我跟過去看看,”劉新說,“你留在這兒,打電話讓李明晰過來陪你。”
“行。”
劉新剛一離開,就見李明晰氣喘喘地趕過來了。
“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沒想你這麼急著就趕過來了。”舒燕說。
“劉新呢?”
“跟賈凡夫去了。”舒燕朝劉新離開的方向指了一下,“別急,饒耕剛進去,還在店堂裏,從我們這兒衝過馬路幾秒鍾就夠了。”
“我是接到杜琪的電話趕過來的,”李明晰說,“是我讓她放饒耕進去的,看他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