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袁,總算打通你電話了,見個麵吧。”楊棄說,“我有重要的事要對你說。”
“就在電話裏說吧,我這會兒有事,走不開。”袁明鏡回話說。
“我已經離婚了。”楊棄告訴她說。
“為什麼?”袁明鏡卻提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問題。
“這還用問嗎?”楊棄生氣了。
“我不是在問嗎?”
“小袁,你怎麼回事?”楊棄有些惱火了,“我可全是為了你。”
“你為什麼要離婚呢,!我從來都沒想要破壞你的家庭。”袁明鏡說。
“咱們當麵談談好嗎?”楊棄說,“我在江邊的——”
“我這會兒真走不開,改天吧。”袁明鏡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我現在就想見你,現在!”楊棄強調說。
“你意思是你想見我就必須得見是嗎?”袁明鏡好像也發脾氣了。
“我特意安排這個離你很近又很安全的地方吃飯——”楊棄往周圍看了看,說話的聲音降低了一些,“菜我都點好了。”
“你是說你知道我在哪兒?”袁明鏡有些詫訝。
“我們得談談,認真地談談,”楊棄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如果你不想過來,我去找你也行,小袁,我想告訴你,你現在的情況我都了解,我相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我不願意看到你作賤自己,你有什麼苦衷就不能告訴我嗎——”
“楊哥,你別往下說了,你能了解什麼?就算你知道我現在的 一些狀況你也是什麼都不了解,更不會理解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你真知道我現在住的地方,我也希望你別來找我,不是希望,是求你,求你別來找我,”袁明鏡果真換成了哀求的口氣,“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自己處理自己的問題,等一切結束之後,如果有可能也有必要的話,我會主動找你的,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我們之間的事到那時候再說,好嗎?”
楊棄心軟了,“好,我答應你,不過我想告訴你一句話,我對你是真心的,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隻要你一個電話,我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你身邊。”
“謝謝,謝謝,楊哥,有你這一句話,夠我受用一輩子了,”袁明鏡說話已經帶有哭音了,“我這一輩子沒白活……”她好一陣子不說話了。
“小袁,小袁——”楊棄連連叫喊。
“我掛機了楊哥,你等我電話。”袁明鏡說了一句就關機了。
手機裏傳出嘟嘟的盲音,楊棄拿著手機愣了半天才恢複過來,又重新撥了一個號碼,“饒耕嗎?過來喝酒,在江邊的觀潮樓。”
饒耕趕到觀潮樓時,楊棄已經在自斟自飲了,他坐在一個臨江的迷你型小包廂中,臨江的一邊是整幅的玻璃牆,江上的風景一覽無遺,餐桌就擺在玻璃牆旁邊,“武州還有這麼好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饒耕走近,往餐桌上掃了一眼,“乖乖,這麼豐盛?就咱們倆?”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了看商標,“五糧液,王朝幹紅,還配了飲用醋,楊棄,你平時沒這麼奢侈呀,請我喝酒頂多也就是二鍋頭,純穀酒什麼的,你看這魚,全是江裏最貴的,兄弟,別嚇唬我,別是給自己整最後的晚餐吧?”
“廢什麼話,不想喝就走人,”楊棄望著開闊的江麵,根本就不回頭看人,“想喝自己倒,白的紅的隨意。”
“我得先整點兒白的,這麼好的酒,得嚐嚐。”饒耕給自己倒了大半玻璃杯五糧液,嚐了一口,順巴順巴,“好酒,好酒哇,這不是給我準備的吧?”
“我這人一向重色輕友你不知道?你能享受這種待遇?色不了啦,才拿你來湊個數,”楊棄回頭看了他一眼,“本來是想請袁明鏡的,她不來,才想起叫你來陪。”
饒耕一點兒也不生氣,“來,碰一下,——你找到她了?”
“你信不信,我現在想殺人,”楊棄很突然地說,“詩人,你說人腦子裏是不是有個很凶惡的基因?前些年是不是有個叫顧城的詩人跑到外國一個小島上殺人了?”
“喂喂,你這話聽起來讓人感到恐怖,”饒耕叫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是想殺人。”楊棄的目光又轉到江麵上。
夏日的長江正值汛期,雖然天氣晴朗,濁黃的江流仍然是波濤洶湧。
“喂喂,想什麼呢?”饒拚見他看著江麵發呆,叫了起來,“你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走極端吧?你一向都很瀟灑的。”
“那要看是為了什麼事,”楊棄低沉地說,“你知道袁明鏡去哪兒了嗎?——她沒有走遠,就在這附近,她嫁了一個暴發戶,五十多歲的老頭!”
“這——”饒拚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可能嗎?”
“前些天她還拿了份化驗單來蒙我,說她懷孕了,是我的孩子,”楊棄說,“知道我在離婚的事上為什麼這麼幹脆嗎?就為這。我對不起翩翩隻是對不起翩翩一個人,但如果我對不起她,那是對不起兩個人,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未出世的孩子——”
“那孩子是你的嗎?”
“我今天約她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談這事兒,”楊棄說,“她當時跟我說那事的時候,我人是惜的,再加上翩翩一鬧,我根本沒時間細想,現在冷靜下來了,細細一算,不對呀,她袁明鏡突然失蹤快四個月了,這段時間我們雖然見過兒次麵,但根本沒有幹那事呀,她肚子的孩子要真是我的,那也是三四個月前懷上的,怎麼這長時間才想起到醫院檢查?再想她跟我說話也有很多疑點,說什麼要等做親子鑒定確認孩子真是我的才考慮跟我結婚的事。很顯然,她應該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她幹嘛在弄這事兒來詐我呢?”
“幹嘛?”
“我也不懂呀,這不是想約她談談嗎,她不來,我敢肯定她心裏有鬼,不敢見我,其實,隻要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還會原諒她的,可她連麵都不跟我見,”楊棄恨恨地說,“她想躲也躲不脫的,——還記得那天鍾帆約我喝酒的事嗎?那天他們不是先後走了嗎,我也是,將你一個人扔在酒樓,以前我沒幹這事兒吧?那天我是跟蹤去了。”
“最近幾天在報社很少看到你人,是不是在調查她?”
“沒錯,我對她現在的情況一清二楚,我不會放過她的!”
“楊棄,你可要想清楚哈,”饒耕說,“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值嗎?”
“什麼叫值?什麼叫不值?這賬要看怎麼算了!”楊棄狠狠地說,“有一條是肯定的,她必須為欺騙付出代價。”
饒耕歎了一口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情攤到自己的頭上,誰也瀟灑不了。”
楊棄說:“欺騙是明擺的,我甚至連欺騙都可以原諒,我隻需要她給我一個欺騙的理由,她連這一點小小的理由都不能滿足?我最不能原諒的是純粹的欺騙。”
邱天堂因突然發性腦溢血住院了。
一連數日,師紅都沒有到孟家來了,已經習慣了她經常出現在自己樓梯口的孟克雄突然覺得空虛了,他本來是一個習慣於寂寞的人,現在卻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有一顆不安分的心,而另一種更加難以對人言道的隱秘更讓他惴惴不安。這幾天雖然有幾次看到師紅在對門進出,但她連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更沒有在二樓的窗口露麵,他連拉琴和寫作的心情都沒有了。
這天,他給辛芸打了一個電話,說想見她,辛芸很快就開著小車趕過來了,一上樓就和他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一番親熱之後,她欣喜地發現他行了,兩人急不可耐的寬衣解帶行了雲雨之事,事畢,兩人平躺在床上,辛芸說她這些天一直想過來,一直在想著他的身體,但怕打擾他寫作,隻好忍下了。孟克雄告訴她說,自己對寫作計劃作了新的調整,無論是深度還是廣度都大大的拓展了.原來的想法隻是邊休養邊寫完古仁巷這一篇就算完了,現在看來,他將寫出一組類似的文章,既可單獨成篇發表,將來稍稍編輯一下,串一串就可成書了,辛芸很為他高興,說你要多出成果,看到你出成果我也會有一種成就感,她說我是學中文的,從小就做作家夢,但沒想到誤打誤撞地成了一個商人,心裏多少有些遺憾。這話讓孟克雄很感動,說,我現在才知道男人女人是什麼回事,以前完全不懂。他說這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師紅,想師紅又因麵對辛芸而慚愧,內心的那點東西又不可能對辛芸說出來,隻好東扯西拉地說些閑話,兩人正聊著,突然聽到對麵邱家傳出“救命”的聲音,聲音急切而尖厲,感覺近在咫尺又很遙遠,孟克雄探起身子看了一眼,發現邱家正對著這邊的窗戶是緊閉著的,聲音就是從那窗戶中傳過來的。
他馬上起身穿上衣服跑到陽台上,又聽到對門窗戶裏不斷傳出叫喊聲、撕打聲,器皿摔碎裂的聲音,而叫喊的人正是師紅,孟克雄急了,馬上大聲叫喊:“師紅,師紅,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邱家的窗戶玻璃突然被一物體從內往外砸破了,許多玻璃碎片散落在街道上,窗內的撕打聲、叫罵聲變得更加清晰,“臭流氓”,“強奸犯”,“救命呀”……師紅一聲聲地叫喊著,這時,辛芸也穿好衣服趕到陽台上,“發生什麼事了?”
孟克雄已顧不上與她說話了,衝著對麵連聲叫喊:“師紅,師紅,到那發生了什麼事?”
邱家傳出的叫喊聲驚動了古仁巷的居民,一些鄰居擁到了邱家的大門前,有人拍響了邱家的大門,外層的鐵柵門被推得嘩嘩直響,陽台上的辛芸也取出手機撥打110報警,對麵窗口的推拉式窗戶突然被拉開了,師紅披頭散發地出現在窗口,大聲呼喊,“救命呀,快來救命呀,抓流氓——”
樓卜,邱家的大門突然被從內打開,一個衣冠不整的男人衝了出來,一連撞倒了兩個碎不及防的鄰居,隨後被圍堵在那裏的人們捺倒在地,拳打腳踢,那人被打得嗽嗽直叫,“別打,別打,是我,我是邱傑來,迅速地將已被打倒在地的邱傑銬起來帶離現場,師紅這時已縮回窗內,“師紅,師紅——”孟克雄站在陽台上連連叫喊她的名字,她卻再也沒有露麵了,他本想趕過去看看,但看樓下已有警察把住了邱家的大門,門外站滿了看熱鬧的鄰居,便暫時打消了念頭,回到房裏,看到辛芸正皺著眉頭坐在床沿上,“你剛才喊對門那女的叫什麼?”她問。
“師紅,”眼睜睜地看到師紅受到侮辱,孟克雄心裏激憤不已,但在辛芸麵前又不得不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我好像告訴過你吧,對門的邱天堂是個五十多歲的暴發戶,師紅是他新娶的年輕的老婆,剛才被抓住的那個強奸犯是邱天堂的三兒子邱傑。真是好笑,兒子強奸他的後媽,邱家這回算是出盡了洋相。”
“看樣子你很關心對門那女人?”
“都是鄰居,發生了這樣的事關心一下是正常的。”孟克雄意識到剛才的失態,汕地說。
“我看不像是一般的鄰居關係,”辛芸說,“你剛才差一點沒從樓上跳下去。”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哪有兒子強奸繼母的?”
“你說那女的叫師紅?”
“沒錯,老師的師,紅色的紅。”
“不對,除非是我看錯人了,”辛芸搖頭說,“她應該姓袁,叫袁明鏡,袁世凱的袁,明白的明,鏡子的鏡。”
孟克雄一驚,“你認識她?”
“她在我的演藝吧當過伴舞演員,前些時還參加過模特大賽。”
孟克雄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師紅這個名字是假的?”
“現在說不清她哪個名字是真的,”辛芸說,“還有個人為她失魂落魄的,到處找她,沒想到她跑到這兒嫁人了,這女人不簡單。”
“你說的為他失魂落魄的人是誰?”
“你見過的,《武州晚報》的攝影記者楊棄,”辛芸說,“當初為這女人參加模特大賽的事,楊棄為她跑前跑後的,她複賽時落選了,楊棄又讓我安排在演藝吧跳了幾天舞,後來他又不知道給她介紹了一份什麼工作,她把我那兒辭了,最近楊棄找我打聽過兒次,說她失蹤了,他到處找,沒想到她就在這古仁巷裏。”
“你剛才看清楚了嗎?是不是同一個人?別是看錯了吧?”孟克雄說。
“你剛才大概沒注意,”辛芸說,“她在窗口露麵時看到我了,馬上把頭縮了回去,你怎麼喊她也不肯露麵了,估計是看到我了,她的眼睛還跟我對視了一下。”
孟克雄感到腿發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兩眼發直地望著牆壁。
“你怎麼啦?”辛芸有些奇怪。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孟克雄回過神來,“簡直是天方夜潭嘛。”
“你是不是也有一種受了欺騙的感覺?”辛芸譏消地問。
“跟我有什麼關係?”孟克雄懦懾地說。
“我給楊棄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看看,”辛芸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我想我肯定沒看錯人。”
“別別,”孟克雄阻止說,“再等等看,警察已經插手了,咱們別再節外生枝了。”
“楊棄也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辛芸說,“他都因為這個女人離婚了。”
“還是別打電話吧,這兒已經夠亂了。”
“你好像真的挺關心她?”辛芸狐疑地看著他。
“我是不願意惹麻煩,”孟克雄喃喃地說,“等把情況搞清楚了再說。”
辛芸隻好收起了手機。
當天就有消息從派出所傳出來,這是一宗強奸案,師紅提供的被撕破的衣衫和內褲上粘附的精液以及身上的幾處傷痕清楚地說明性行為是在暴力的狀態下進行的,師紅陳述說,案發的時候她正在家裏睡得正香,因為頭天晚上她在醫院照顧邱天堂,守了一整夜,人十分疲憊,等她感覺身上有人壓迫時,對方已經強行插人了她,於是她拚命的反抗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