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 3)

辛芸說:“這樣也好。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女人在感情問題上是容易走極端的,你要是發現了什麼不正常的事,馬上打電話給我們。”

“人的本性應該還是善良的吧?好言想勸也許還能起點作用。”孟克雄說,“這段時間他跟我還有些接觸,邱仁的父親還讓她沒事兒的時候找我學拉二胡呢。”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辛芸調轉車頭,“不過我可要提醒你,在一個容易走極端的女孩子麵前最好小心點兒,別把自己也陷進去了。”

師紅打開門,見外麵站的是孟克雄,馬上將外麵的鐵柵門打開了,孟克雄剛一進去,她就將兩層門全部栓上,一頭紮到他的懷裏哭了起來,“沒想到你這個時候還能來看我,剛才,在那種情況下,你還有勇氣走近我,已經讓我很感動了。”

“別哭,別哭,我們好好談談。”他拍著她的背說,“你冷靜點兒。”

師紅聽出他的聲音很冷澀,錯愕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現在你已經知道我的底細了,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如果我看不起你,我就不會來了。”

師紅退了一步,自己找位置坐下,也打手勢讓孟克雄也坐下,他這時才看到她的眼睛紅腫.顯見是剛剛大哭了一場.“一個女孩子.為了兒年前的一段感情,能夠不惜一切代價,可見你是一個把感情看得很重的人,甚至比生命都要重——”

“我已經沒有感情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報複。”

“可事情的起源還是因為感情上的事嘛,剛剛我與邱仁簡單地談了一下,大致知道了你們之間的事,”孟克雄說,“同時也就知道你進人邱家的目的了——”

“你是不是認為我卑鄙?”師紅的嘴角掛出一絲曬笑。

“我不想用某種特定的詞語來評判你的所作所為,你所經曆的事情很複雜,任何簡單的評判可能都不會準確,”孟克雄還是怕傷了她,小心翼翼地說,“我隻是想就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先想你求證一下,然後我來幫你分析分析行不行?”

“你說說看,你都知道什麼了?”

“你的真名叫袁明鏡,平穀縣人,對不對?你在平穀縣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他叫鍾帆,最近他還來武州找過你,對嗎?”見她未置可否,他繼續說,“另外還有《武州晚報》的一位攝影記者,他的名字叫楊棄,在武州攝影界還有點名氣,因為你,他離婚了,可他不知道你去哪兒,更不知道你在這兒嫁了一個老頭。”

“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你跟邱仁之間有一段情感糾葛,為此,你拆散了他的婚姻,他本來是打算與你結婚的,可你卻消失了,還打電話威脅他,說讓他一世不得安寧、我說的都是事實嗎?”

“因此,你覺得你跟我這麼一個複雜的、濫情的女人上過床很恥辱,對嗎?現在想來清算我,找我這條化著美女的毒蛇算賬,對嗎?說吧,打算怎麼清算?”

“我還想弄清一個問題,”孟克雄依然保持著一種很平靜的狀態,“你接近我,是想利用我,還是因為,”他斟酌了一下,“還是因為一喜歡?”

“你認為呢?”她反問。

“我不知道才問你的。”

“我說的話你信嗎?如果你不信,我回答又有什麼意義?”

“有意義,因為我無意中成了你的同謀,”孟克雄說,“我感到害怕,不管怎麼說,邱家那60萬,你在我家存放了兩天,就算這個案子定不了盜竊案,那我也成了你陷害邱俊的同謀,最起碼我是做偽證了——”

“你心虛,對嗎?”

“沒錯,我本來就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我的世界就在書齋裏,在現實生活中是一個既無錢財又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我從來就沒想到自己會陷在這樣一個可怕的陰謀裏,從盜竊案發生之後,我一直惶恐不安,說惶惶不可終日也不算誇張。”

“怕我連累你,所以你想擺脫,是嗎?你是不是就因為這個原因才來敲我的門?”師紅冷冷地說,“那麼好了,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我們之間的事我不會給人透露半句。”

“你錯了,這不是我來的目的,”孟克雄說,“我想告訴你的是,從我見到你第一眼開始,我就被你吸引了,甚至可以用得上震憾這個詞,內心就像被刀子刺傷了一樣,從那之後,我就情不禁了,就算咱們剛才說的那一切全部是真的,我也不相信你就是那麼壞的一個人,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懂。”師紅的臉上又浮起嘻笑的表情。

“你懂的,我知道你是懂的,師紅,不,從現在起我叫你的真名袁明鏡好嗎,”孟克雄痛苦地說,“我希望你用真實的麵孔麵對我,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不管你過去經曆什麼,我把話說極致,——哪怕你是一個娟妓,隻要你從現在結束過去,隻要你需要我,我都樂意,我以前向你承諾過的話都算數,我不是個把女性的生理貞操看得很重的男人,說句你不高興的話,我最近一段時間的研究,與妓女文化有很大的關係,杜十娘、柳如是都是我從心裏感到敬佩的女性,袁明鏡,現在我正式求你,馬上結束與邱天堂的婚姻,跟我走,咱們明天就離開武州,好嗎?哦,對了,你本來就不是用真實的名字登記的,這個婚姻對於我們之間不是障礙,我們之間就不存在任何障礙,隻要你下決心就行了。”

袁明鏡沒想到孟克雄說出來的竟是這樣一段話,她顯然是毫無心理準備,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在等你一句話。”孟克雄催促道。

“世界上真有那麼多的好男人嗎?”袁明鏡那雙布滿而陰縮的眼睛從孟克雄的臉上掃過,她似乎沒有勇氣凝視他那略見蒼白的臉,“為什麼我碰到好男人的時間都太晚了呢?”

“不晚——”

“你別說了,克雄,你的意思我都聽懂了,有你剛才的那番話已經夠了,該讓我說了,你不是想了解我嗎,現在我告訴你,”袁明鏡打斷了他的話,“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

“我在聽。”

“我與鍾帆的那一段,可以說是至真至純的,如果不是遇到了邱仁,也許我這一生都會在平穀那個小縣城裏度過,做一個平凡的小婦人,是他改變了我的生活。”

“能說詳細點嗎?”

“可以。當時我沒考上大學,在家裏閑著,鍾帆又在部隊裏,正是我比較寂寞比較苦悶的時候,那天我閑著沒事兒,到縣勞動局的勞務市場看看,有很多女孩子在那兒報名,我看是招縫紉工,沒興趣,就在那兒看別的招聘啟事,他主動走過來,問我為什麼不報名?我說我對縫紉工沒興趣,我記得我還說了一句,說我不是受得了流水線作業拘束的女孩,他把我上卜打量了一番,說你不用報名了,明天就跟我一塊兒走,不用跟大隊一塊兒行動了,我問為什麼,他說你的身材容貌無可挑剔,是做時裝模特的上佳材料,呆在這麼一個小縣城裏可惜了,他還說,你身上已經有了很濃的村姑氣息了,再像這樣生活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是再遇上了慧眼,也改造不過來了,上帝賦予你的優秀氣質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消磨掉了,別說對不起上天,就是自已都對不起

“於是你就跟他走了?”

“是,第二大,就我和他倆,我第一次坐火車坐的就是軟臥,”她說,“到深圳後他確實沒讓我上流水線,先是在公司做文員,後來又讓我接受專業的模特培訓,還有學習服裝設計什麼的,他外出接待客人總喜歡把我帶上,那時我才知道世界有多麼大多麼精彩,自然而然的,我愛上他了,也上了床。”

“這個時候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嗎?”

“知道,他也沒瞞我,但當時我並不在乎,我對他就是隻求曾經擁有,不求白頭到老,”袁明鏡說,“我也沒想要破壞他們,甚至覺得就當他的情人也挺好的。”

“那後來——”

“一個晚上,我陪他一起接待一個客戶,挺討厭的一個香港老頭,一臉的皺,兩個眼袋跟膿包似的,吃飯的時候我都不怎麼敢看他,怕倒胃口,但我得陪,為了他邱仁,什麼樣的客人我都很硬著頭皮打交道。我們喝了很多酒,結束之後,邱仁帶我到酒店開房,也不知怎麼的,那天我特別的衝動,特別特別的想要他,一進房間我就把自己脫光了,他讓我先洗一洗,說他馬上就來,”袁明鏡回憶著,臉上浮出恨色,“我就進了衛生間,躺在浴缸裏一邊洗一邊等他,後來有人一絲不掛地進來了,但不是他,而是我們接待的那個客戶,特惡心的那個香港老頭,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已經不可能作出什麼反抗了……”

“他把你當成他的交際工具了,”孟克雄說,“這種事好像隻是在小說裏才有。”

“你不知那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夜晚,”袁明鏡說,“那人是個變態狂,整整一個夜晚,我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他把我的雙手綁著,用皮帶抽我,也就是在那個晚上,我才真正懂得蹂蹭這個詞的含義,這個恥辱我會記一生的。”

“事後,邱仁作過解釋嗎?”孟克雄問。

“那是一筆很大的訂單,他說對他打開海外市場至關重要,”袁明鏡說,“他說他不會虧待我的,他說要拿出那筆生意的一成利潤來補償我,你聽清楚沒有,我就隻值他一筆生意的一成利潤。”

“因此你決定報複,是嗎?”

“還不光是這個原因,”袁明鏡說,“幾天之後我發現自己得了髒病,一時之間,連我自己都覺得無法麵對自己了,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治好病.但從那以後.我再也不相信人世間有什麼愛情了.也不再把身體當一回事了。”

“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壞邱仁的婚姻?”

“既然他給了我能記一生的恥辱,我也要把同樣的東西還給他,”袁明鏡說,“在深圳,我隻是毀滅了他的婚姻,我知道那遠遠不夠,像他那樣的男人,很容易交上新的女人,所以,我一直在尋找一個能從根上毀他的機會,後來,我從網上看到今年全國模特大賽本省的分賽區設在武州的消息,我就趕過來了,此前我就知道他家在武州,對他的家庭情況多少有一些了解,我過來的目的就是尋找機會,……沒想到,在比賽前期排練的時候認識了楊棄,說實話,他是個值得欣賞的男人,他呢,很熱心,肯幫忙,也很欣賞我,我呢,能交這麼個異性朋友也是件挺好的事,一開始我跟他還就是一種感覺,說句你聽了不高興的話,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想利用他,他對我那麼認真倒是我沒想到的,還有鍾帆找來和你的出現,說實話,我本來對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但我沒想到,在我遊戲人生的過程中,一下子有那麼多好的男人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你們讓我看到的,都是男性最美好的東西,我更加恨邱仁了,因為你們給我的,在我看來都是美好的,可是我這個無恥的女人沒有資格接受呀,是誰讓我失去了資格?是他!”

“你不能這樣想,”孟克雄勸她說,“人隻要活著,就可以重新開始,”

“克雄,我知道你是真誠的,”袁明鏡說,“但是,就算你不計較我的過去,你能忘記我跟邱天堂這種惡心的男人睡在一起的事嗎?在以前,我以為自己是糞土之牆不可汙了,現在呢,我連自己看自己都很覺得髒1 0

“你為什麼非要選擇與邱天堂結婚的方式來報複呢?你不是再一次把自己搭進去了嗎?”孟克雄痛心疾首地說。

“這事兒吧,既偶然也必然,”袁明鏡說,“我來武州參賽,其實是兩個目的並存的,如果我能在武州賽區取勝,代表武州賽區參加全國比賽,也許我從此就一舉成名,踏上了一條星光大道,也許就將報複的念頭放下來了,但沒想到,一個意外的事讓我失敗了,也許這就是命吧。後來,楊棄介紹我到天人公司工作,這時候我就做了在武州潛伏下來的打算了,我到天人報到的時候用的就是師紅這個假字,假身份證假履曆表我來之前就準備好了,報到的時候是我自己去的,當時楊棄並不想讓人知道他有婚外情,我們說好了不讓他去公司找我,所以後來的一切連他也瞞住了。我沒想到的是,天人公司的趙勇跟邱天堂是朋友,而邱天堂又是個老色鬼,一次趙勇讓我陪酒的時候,邱天堂一看我眼睛就直了,在這之前,我就把邱家的情況基本上摸清楚了,我原來的想法還是從邱仁的兄弟下手,有了趙勇這個中介我臨時改變了主意,從邱天堂下手不是更具有殺傷力嗎?勾引邱天堂這種老色鬼用不著費多大的勁兒,當時我就有這個念頭,要讓邱仁做我兒子,要讓邱家顏麵掃地,家破人亡,後麵的一切你大體上都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怕的?”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還想看看邱家這一團亂麻怎麼理清楚,”袁明鏡冷冷一笑,“你已經看到我的故事的結尾了,而我親手導演的一台好戲才剛剛開始,他邱仁已經成了我兒子,他老子躺在醫院裏半死不活,他兩個弟弟一個成了盜竊嫌疑犯,一個成了強奸犯,我費了這麼大的勁兒,不看下去值嗎?”

“袁明鏡,我看你——”

“別勸我,”袁明鏡打斷了他的話,“我大腦非常清楚,一點不糊塗,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的好心我領了,但我不會跟你走的。”

“那好,”孟克雄站起來說,“我已經托辛芸賣好了明天的火車票,如果你願意跟我一塊兒走,我可以讓她幫我再加一張,這會兒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冷靜的想一想,有什麼決定你告訴我一聲,最好是在明天下午五點二十五分我上火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