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孟克雄隻好拎起行李箱, 一下意識地看了看對麵邱家二樓的窗n,窗n緊閉著,沒有一點兒動靜,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咱們走吧。”
“你這人哪,要不兒年不回,回了又舍不得走。”辛芸開玩笑說。
“還不是因為你嘛。”孟克雄也開玩笑說。
辛芸歎了口氣,“那就常回家看看,我有空也去北京看你,現在見而容易.飛過去也就個把小時。”
兩人邊說邊下樓,鎖大門的時候,孟克雄又朝邱家看了一眼,邱家的門窗依然緊閉著,屋裏沒有人活動的跡象,到這個時候,他才對袁明鏡真正地絕望了。
這時,一輛警用麵包車開過來,邱俊和田田、李明晰、舒燕、劉新等人從車上下來,孟克雄隻認識其中的李明晰,邱俊帶著劉新和舒燕等人開門進他自己家裏去了,李明晰帶著田田朝孟克雄走過來,“孟老師,辛經理,”李明晰打招呼說,“正找你們呢,這位是我們市局刑偵的田支隊長,我們田支隊想找你們談談。”
“恐怕沒時間了,”辛芸說,“他五點多的火車,我們馬上就要趕火車站去。”
“孟克雄同誌今天恐怕不能走了,”田田看了看孟克雄手中的行李,“希望能留下來協助我們調查。”
“為什麼?”孟克雄有些不高興,同時也有些緊張。
“師紅死了,是謀殺——”
“什麼?”孟克雄大吃一驚,“她死了?什麼時候?”
田田看了看手表,和善地說:“這樣吧,你的車票我安排人去退,退票的損失由我們負責,”說著,他將警車司機招過來,孟克雄一時沒能從震驚狀態恢複正常,但還是順從地將火車票交了出去,田田也將足額的車資交給了孟克雄,“就在你家裏談吧。”他幫著孟克雄將行李拎回屋裏,“你單位那邊需不需要打招呼,需要的話我馬上打電話。”
“不用,不用,”孟克雄稍稍平靜了一些,“協助公安機關調查案件是公民應盡的義務,請你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
田田說:“案件我們正在調查,具體情況暫時還不能講。”
辛芸說:“田領導,我需不需要回避?”
田田說:“一起談吧,你也是我們要找的人。”說著他用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聽他與對方談話的口氣,他已經安排人去樂樂酒吧那邊找辛芸去了,他通知那邊不用再找了,“師紅還有一個名字叫袁明鏡,你們知道嗎?”他打完電話後問。
“知於首_”毋育旅同蓉禪_
“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大前天,就是對麵發生強奸案的那天,”孟克雄說,“師紅呼救的時候,辛芸正好在我這裏,她認出來了,我在那時候才知道師紅另有一個名字叫袁明鏡,辛芸也才知道袁明鏡改名師紅嫁給對門的邱天堂了,辛芸同時還提到《武州晚報》一個叫楊棄的攝影記者。”
“楊棄和袁明鏡是情人關係,”辛芸說,“楊棄為袁明鏡都離婚了,對了,李法醫,”她對李明晰說,“這事兒你應該清楚,昨晚在我那兒說這事兒的時候你在場,隻是你可能沒完全聽明白,這會兒我們可以把我們所知道的情況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這個情況很重要,”田田說,“小李,你馬上以我的名義給指揮中心打個電話,讓安排專門調查楊棄,——楊棄你認識?”
“他是楊法醫的侄子,我馬上就可以跟他聯係,”李明晰說,“對了,楊棄跟饒耕是好朋友,鐵哥們。”
“饒耕?”田田皺起了眉頭。
“他們一起的還有一位朋友,叫賈凡夫,是個歌唱家,”辛芸說,“他們三個人號稱鐵三角,經常在我那兒玩,我跟他們的關係也挺好的。賈凡夫每天晚上在我那兒唱歌。”
“小李,這個事就交給你了,你馬上與大案一隊的黃隊長聯係一下,讓他安排個人跟你起,你熟悉情況,調查就以你為上了,注意要把詢問筆錄材料做好,”川田交待說,李明晰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田田正式拉開了與辛、孟二人談話的架子,態度也變得十分嚴肅了,“有兩點我必須先弄清楚,請你們如實回答我。”
辛芸說:“你問吧,我們一定如實回答。”
“第一點,你們是什麼關係?”
“老同學。”孟克雄回答說。
“普通嗎?”田田笑問。
“不普通,”辛芸笑道,“是情人關係,上高中的時候就有那麼個意思,就隔一層窗戶紙沒捅破,後來上大學分開了,他去了北京,我畢業後En!武州了,也結婚生孩子了,他在今年初出了次車禍,同居的女朋友也死了,他回來療傷,我們又在一起了,算是把斷了線的風箏又接上了,但這事兒不能公開,起碼得瞞著我老公——”
“這屬於你們個人隱私的範疇,我會保密的。”田田說。
“謝謝,”辛芸大大方方地說,“萬一泄密了我也不怕,大不了離了,我不是個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如果克雄肯娶我,我給他當老婆就是了,他反正也是單身,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嫌我帶了個拖油瓶。”
“說什麼呢你?田支隊長,請提第二個問題。”孟克雄說。
“第二個問題就是昨天晚上的時間問題,”田田沒有過多的糾纏在他們二人的關係上,“注意了,這個問題一定要認真回答,因為案件是在昨天晚上發生的,而孟先生你又是我們目前已知的最後一個單獨接觸過死者的人,而且,好像你也是古仁巷這一帶唯一與死者有過比較多接觸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有作案嫌疑?”孟克雄問。
“談不上,我現在進行的是任何一起案件發生後都必須做的常規調查,我們需要尋找線索來源,”田田說,“當然,正因為你是我們認為很重要的調查對象,所以才由我親自出麵,這說明我很重視這條線索。”
“邱仁你找過嗎?”
“他現在在我們的一個派出所,目前還在與我手下的人在談,”田田說,“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對昨天下午發生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這樣我們就好談了,”孟克雄說,“昨天下午和晚上的情況很清楚,本來是辛芸要為我餞行,開車來接我,碰巧邱仁回來了,在門口發生了那檔子事,他被師紅罵跑了,我勸了師紅幾句就跟過去了,在巷口碰上邱仁和辛芸在說話,我們一起坐辛芸的車離開古仁巷,在車上又聊了一陣師紅與邱家父子的矛盾,我因擔心他們之間的事態惡化,又讓辛芸送我轉來,一個人單獨與師紅交談(我習慣用這個名字稱呼這個女人我們之間的談話大約有一個小時,離開邱家的時間大概在晚上七點多鍾,太準確的時間我記不住,是我打電話讓辛芸開車來接我的肺後矜們一艦牛了集集渝夢吧六渝常吧的一個叫幸吝的句序裏一直呆到深夜,什麼時間離開的我記不太清了,當時我喝酒喝多了,神智不是很清楚,不過,整個過程你們那位李法醫在場。”
“辛芸女士和邱仁是昨天下午五點四十分過一點到樂樂演藝吧的,你應該是昨晚將近八點鍾的時候到的,是辛芸女士開車接你過去的,離開的時間是在23點50左右,這中間你們一直沒有離開過文齋,”田田說,“離開樂樂演藝吧的時候你是坐辛芸女士的車走的,這個過程的情況我們已經清楚了,我們不清楚的是你們離開後的情況。”
“我們在一起,”辛芸說,“昨晚我們在新時代大酒店開的房間,房間號是803,用我的身份證登記的,今天中午十二點以前退的房,我們在新時代吃的‘!’餐,大約兩點鍾的時候到這裏來的,這段時間我們從來沒分開過,他今大走,我們為什麼一起呆這長時間我想你能理解,新時代那邊你可以馬上派人去查。”
“我會安排的,”田田果然打了一個電話,安排人到新時代去調查,然後說,“雖然我派人去調查,但我相信你說的話,明確地說吧,我們對犯罪分子的形象有一個比較明確的認識,孟先生不符合條件,我可以大膽地排除他直接作案的可能。現在我們可以談另一個內容了,昨天你們在樂樂演藝吧的那個叫文齋的包房裏談話的情況,我們李法醫已經告訴我一些內容,但有些話他聽不明白,有些話好像還是背著他說的,好像都與師紅有關是吧?”
“也是陰錯陽差,”辛芸看了孟克雄一眼,“昨天本來是我安排為克雄送行的一次聚會,下午我過來接他的時候碰上了我們的老同學邱仁了,我就邀他一起參加,開始我並不知道邱仁與師紅曾經有過的那些事,後來聊起來才知道,昨晚聚會與師紅中關的男人有三個,——如果克雄也算一個的話,他們之間把與帥紅有關的話都談開了,主要是邱仁與楊棄之間,克雄隻是了解一些情況而已,我也算是個有見識的女人,但從來還沒有聽過男人們這樣談女人,挺尷尬的事,他們居然能夠談得開誠布公。”
田田說:“都談了一些什麼呢?”
孟克雄說:“不外乎我知道的一些情況。”
往下的談話已經不像是刑事警察對案件知情人的詢問了,田田更像一個聽故事的人,隻是他的好奇心比一般的聽眾要強一些,時不時的就故事中的某個細節提出一些問題,使得敘述者不得不作一些新的闡述和診注,孟克雄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將師紅與邱仁、邱天堂的關係和師紅進人邱家後所發生的一些事情、以及他所知道的楊棄與袁明鏡之間的關係都講了出來,辛芸也適當地作了一些補充。
孟克雄的講述是有所保留,他隱瞞了自己與師紅之間有過性的接觸這一事實,他想這應該是此生永藏心底永不能對人言道的一件事,另一件沒能講出來的事實是:邱家被盜的那60萬塊錢是師紅所為,並且在他家藏匿了兩天,兩天之後是師紅轉移出去的,至於去向,他並不知情,師紅死了,這件事恐怕也成了永遠的秘密。
隨著孟克雄的敘述和辛芸的補充,加上田田也將前期調查得來的一些情況摻了進去,袁明鏡一段鮮為人知的經曆算是基本上浮出了水麵,這個已經死去的美麗女人也重新鮮活起來:這是個因為一段受欺騙的感情經曆製造出來的一個心裏陰暗的女人,報複和貪婪的情感搜括成了她人生的另一種方程式,她生命之舟的最終沉沒,會不會就是個方程式的最後運算結果呢?這是警方正在尋找的答案。
袁明鏡的經曆清晰了,對於此前生活經曆單純的孟克雄來說,內心所受到的衝擊是前所未有的,不管他與辛芸的關係如何,他對以師紅這個名字為代號的女人是動了真情的,其中包括他對她曾經曆過的不幸的憐惜,他向她承諾的未來,最起碼在作出承諾的時候是真誠的,因為性,也因為他幫她匿藏過那60萬元鈔票,他一度將自己整個兒地放進了那段情感之中,他甚至作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精神準備,現在,他已不需要為此承擔任何責任了,但是,原準備跳下去的懸崖或泥淖突然變成了實地,他卻突然不知所措了。
當聽眾的田田將最後的一個關注點放在文齋的聚會上,他詢問聚會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和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表現,邱仁,楊棄,饒耕,賈凡夫,方嵐,杜琪,甚至還有沒到場的鍾帆……一個很突然的電話使田田決寧暫中談話_臨擊的時候他計需點雄和辛薈都右一種竟猶未盡的感覺,他要求孟克雄在家鄉多留幾天,似乎很樂意與他們一起共同研究剛剛死去的那個女人,他說他還有可能要找他們,繼續這個沒談完的話題。
孟克雄說:“你好像對女人的話題很感興趣?”
田田說:“你不感興趣嗎?男人對女性的話題都感興趣。”
孟克雄說:“我最近正在寫一篇與女性有關的論文,題目是《民國年間古仁巷青樓史考》,剛剛完成。”
田田說:“這次你又獲得了新的第一手材料,不過,這次的材料好像超出了你研究的範圍,我建議你繼續研究下去,我是搞刑事案件的,碰到這樣的事多多,但沒時間去想它,也沒這水平,你如果感興趣,我可以給你提供更多的一手材料,我很希望看到對指導工作有現實意義的文章。”
“你還是先把案子破了吧,這更有意義,”辛芸說:“這個案子破得了嗎?”
田田說:“這個案子要是不破,我把田字倒掛起來。”
孟克雄“撲嗤”一聲笑了,說:“這是個最不用負責任的誓言,在中國的象形字裏麵,隻有這個田字怎麼擺都還是田字,當車軸轆轉圈兒它還是個田字。”
“我忘記了你是個搞文字工作的。”田田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從田田離開孟家之後,孟克雄就開始發呆了,辛芸跟他講話,他像沒聽見似的,“喂,喂,克雄,你怎麼啦?”她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了,連續推操了兒下,他仍沒有作出反應,反而起身下樓,出門,徑直走向邱家,在邱家的大門口,被守在那兒的警察攔住了,“師紅,師紅,你在家嗎?”他仰臉朝樓上喊了兒聲。
辛芸越發感覺不對勁獷,“克雄,克雄,你怎麼啦?”
“師紅,師紅,喊你怎麼不回答,”孟克雄又大喊了兒聲,“你不是答應跟我一塊兒走嗎,怎麼還不下樓哇?”
站在邱家門口的警察也發現他不正常,“這人精神失常了吧?你看,目光都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