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有棵柳樹,長長的柳條,柔軟地垂著,隨風擺動。
小光個子高,他連抓帶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柳條不肯輕易屈服,直到相如從褲袋裏摸出了一把
小刀,事情才順利起來。他們很快就編成了三頂柳條帽。
帽子往頭上一戴,感覺馬上就變了,好像真成了遊擊隊員了。他飣整齊地排成一排,神氣地喊著號子。
突然,排在後麵的小光,感到屁股上重重地被什麼東西拍了一下,回頭一看,不覺“哎呀”一聲。管理員陳伯伯正怒氣衝衝地站在他身後。
“你們這是做啥?”陳伯伯指著滿地的樹葉問道。
“當遊擊隊。”
“遊擊隊?啥遊擊隊!”陳伯伯才不管迎上來的三張笑臉,“有這樣害人的遊擊隊嗎?”
衛國想給管理員講講道理,還是小光識相,他曉得犯了這類的錯誤,好話講上三大籮,隻當叫大水衝走了。他站在陳伯伯的背後把手往嘴巴上一豎,輕輕擺擺頭,然後,攥緊拳頭,前後一擺,做了一個“逃”的動作。
兩個朋友會意地眨眨眼,隻聽小光喊了聲8“快”
三個人馬上四下散開。
要講跑,陳伯伯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他充分利用手裏的現成工具,飛快地掄起竹絲笤帚,左右開弓,東一記,西一記,三個人動作再快,一個也沒能逃脫。
一刻鍾後,三個朋友撤進了草場根據地。他們狼狽地坐在石頭上,拉風箱似的喘著粗氣。
“這個管理員真蠻。”衛國憤憤地說。
“唉,哪個叫我們采他的樹枝。”別看小光平日脾氣躁,這件事他卻認倒黴。
“采點樹枝算啥?”衛國總覺氣難平,“我們做遊擊隊,有啥錯?”
“就是,他也太凶。我們又不是小癟三,一人一笤帚。”相如苦著小臉在揉屁股,“看,都打成六化生了。”
“不能這樣拉倒!”衛國斬釘截鐵地說,“搞他的示威遊行。”
“示威遊行?”
“對,就跟電影上一樣的示威遊行。”
“好!”相如一蹦老高,不論什麼新鮮主張都會得到他的熱烈響應。
“好!”小光的興致也上來了。
這時,管理員已經打掃完現場,一拐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即將來臨的風暴。
他沾著水,動手磨那把修樹枝的大剪刀,樓前的冬青樹該整理了。
門“嘭”的一聲推開了。
扁豆叭噠叭噠地闖進來》?“陳伯伯,陳伯伯,他開心得直拍巴掌,“快去看呀,衛國阿哥他們遊行
示威了。”
管理員好奇地跑到窗口,開始他沒有弄懂伢兒們的薏思。他奇怪,這幾個小鬼頭又在玩啥新花頭衛國扛著一根四尺長的木棍;小光的肩上是把笤帚;相如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把拖把,上麵還滴滴嗒嗒地往下滴水。一大群孩子跟在後邊,說的,笑的,跳的,像一群剛從花果山上下來的小猢猻。
管理員推開了窗戶,把頭探了出去。
三個伢兒一見他,互相一擠眼,衛國就舉手喊起了口號“陳伯伯頂頂壞!”
“陳伯伯頂頂壞!”
“我們不同陳伯伯好!”
“我們不同陳伯伯好!”
管理員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問“為啥說
我頂壞?”
“你是絡腮胡子。”衛國幹脆地說。
“電影、上的絡腮胡子都是壞蛋!”相如的補充相當有力。
伢兒們都曄嘩笑了。
於是,三個朋友扛著家夥,圍著房子,轉起圈來,嘴裏還參差不齊地唱道:
同誌們團結起來,
堅決不理壞蛋,
11尤唷吭唷吭唷
大群的伢兒隨著節拍,拍手,跺腳,引得馬路:的行人紛紛駐腳。
陳伯伯黝黑的麵孔脹得通紅,他伸手去抓笤帚,伢兒們一看情況不妙,拔腿就逃。他們逃得這樣快,倒叫陳伯伯哈哈笑了。
幾個老太太為管理員抱不平“這些小鬼,真是氣人,不給他們吃點苦頭是不會改的。”
陳伯伯放下笤帚,嘴角還掛著笑。他轉身要回屋去,繼續去磨那把磨了一半的剪刀。
老太太們攔住了他。
“小陳呀,這次要拿出點厲害來。”
“那個叫衛國的,是領頭,告訴他媽媽去。”
“這種人,就是欠打,重重地打上幾頓就好了。”
扁豆還沒有走,他一字不漏地把這些議論聽在耳中,不覺倒吸一口冷氣,從頭到腳都打抖了。他貼著牆走了幾步,看看沒有人注意他,抬腳就跑。
這時,衛國他們順著跑了足有一百遍的小路,快
要到達草場根據地了。
“看。”相如突然停步,指著正前方。
張桂蘭邁著急促的小碎步,慌慌張張地朝東跑去。
“密探!”小光大叫起來,“一定是去找雪玲報告我們的情況。”
“不能放過她!”
衛國舉起彈弓,“啪”,一塊石頭射到桂蘭前麵的樹杆上。桂蘭慌忙躲到一棵大樹後。
他們追了過去。
衛國又是“啪啪”兩下。
在強大的“敵人”麵前,桂蘭顯得太弱小了。她連連後退,心驚膽戰地問“你……你們要做啥?”
“做啥?審判你!”男伢兒們肩並肩,圍成了一
道牆。
小姑娘真沒用,剛剛交戰就吃不消了。桂蘭可憐巴巴地低著頭,垂著眼,鼻尖都紅了。
衛國明知不對還是用力推了她一把“說,你跑得這樣快,想去做啥?”
小光、相如也凶狠喊道;
“說!”
“說!”
桂蘭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眼睛一閉,“哇”地
哭了。
突然,從他們的右側傳來一聲喊叫:“住手一個渾身墨黑的人,急顛顛地奔了過來。
這是一個北方老太太,穿著黑衣黑褲黑布鞋。一臉縱橫交錯的皺紋,兩頰癟進,嘴巴突出,兩顆門牙顯得又長又大。
她大叫道:“還不住手!這麼欺負人還行!”
衛國一愣,她就像一陣風似的刮到了跟前。
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衛國眼珠裏去了:“好你個小子,看把你給凶的。有能耐,再打幾下俺看看。”
她把桂蘭推過來:“去!讓她們打!俺就看著他們把你打死!”
衛國一看,局勢比剛才還要緊張。他無師自通三十六計走為上,於是,趕緊發了個撤退的信號,三人扭頭又跑。
在草場坐下後,他們還驚魂未定。
“這個老太婆是哪個?”衛國不認識。
“桂蘭的姥娘。”
“真凶!”
“大家都叫她狼外婆。”
衛國想起了她的長相,不禁大笑。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時,扁豆像皮球一樣滾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衛國阿哥,
大事不好!陳伯伯要告訴你媽媽,讓她打你一頓。”“咬呀,這怎麼辦?”相如慌了手腳。
“看來陳伯伯是真生氣了。”小光也沉不住氣了。
衛國也有些發慌。
“你媽媽會不會打你?”相如很擔心。
“我陪回家。”小光勇敢地說,“要打,我們一道讓她打好了。”
“我也去。”相如站起來說。
“不要緊的。〃衛國躊躇一下,故作輕鬆地說,“我媽媽頂不高興打人,頂多罵幾句,這是一定的。罵又罵不痛的。”
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傍晚的陰影張開了翅膀覆蓋著大地。涼涼的夜風也吹起來了,頭頂的樹枝“嘩嘩”響著,好像在說:“天不早了,好回家了。”
三個朋友無可奈何地抬起腳。
衛國一步一挪,挪到家門口,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撲撲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壯壯膽。
他趴著門縫往裏看媽媽正坐在桌子旁邊看報。
他輕輕推開門。聽到響聲,媽媽從報紙上抬起頭一聲不響地看著兒子。
衛囯低著頭,裝出一副可憐相。他以為媽媽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笑的,而媽媽不論生多大的氣,
隻要一笑,事情就算過去了。
但是,等了半天,媽媽也沒有說話。他奇怪地抬起頭,見媽媽還怒氣衝衝地看著他,他隻好強裝笑臉:“媽媽,你不罵我吧?”
“罵!”
衛國不滿了,他大聲說:“罵吧,罵吧。我們隻采了幾枝樹枝,他就拿笤帚打我們。”
“活該!”
“好!以後我也這樣做。道理也不講,他是大人,我們是伢兒,大人好隨便打伢兒的?”
媽媽憨了“聽聽,你倒有理了。過來,”她毫不客氣地把兒子推到窗口,“張大眼睛好好看看!”
夜的輕紗罩著大地,一彎新月發出淡淡的清輝。在清清的月光下,窗外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小柏油馬路的那頭傳來了均勻的“哢嚓哢嚓”的聲音。衛國探出頭,他看到管理員正在修剪冬青樹。
管理員架著胳膊,吃力地挪動著傷腿。他身後的冬青樹,平整得像塊地毯。
“你以為樹是自己長出來的?花是自己開的?哪一樣東西裏沒有陳伯伯的心血與汗水?”媽媽氣呼呼地問。
衛國脹鼓鼓的肚子,一下子癟了下去。
他看見管理員放下剪子,揮揮右手,又把剪子倒了下手,騰出左手活動了幾下,然後,重又貓下腰,:“哢嚓哢嚓”,“地毯”在向前延伸。
“你看,陳伯伯多辛苦!他是抗美援朝的戰鬥英雄,腳受傷了,還一定要來當管理員。你們不幫助他,還搞破壞,這是啥行為?”
衛國呐呐地說:“我們想當遊擊隊。”
“遊擊隊?”媽媽尖刻地說,“有這樣的遊擊隊?為了自己快樂,叫別人吃苦。簡直是反動派!”衛國嗚嗚哭了,他含糊不清地說:“你槍斃我妤了,你把我關起來好了。”
媽媽“撲_”笑了,她拉起滿臉淚痕的兒子“憨樣!還哭呢,冤枉你了?這樣大的人,一點事體也不懂。飯在鍋裏,快吃去。”
吃過飯,媽媽又給了他一個黃金瓜,然後戳戳他腦殼:“學長進點,人不小了。”
衛國跑回自己屋裏,房間裏黑洞洞的,他輕手輕腳地把瓜放在桌子上。
“啪”,電燈亮了。
“阿哥。”妹妹的小肸手捉著燈繩,她還沒睡著。_
“你不瞌睡?”
“我等你。媽媽罵你了?”
衛國搖搖頭。
“你騙人。你哭了,一定罵過了。”妹妹侔手去摸哥哥的臉,上麵還有淚痕。
衛國感動地把妹妹抱了起來,他拿起黃金瓜,掰了一半給她。
“我吃過了。”妹妹高興地接了過去。
“都給你。”衛國索性把另一半也送了過去。
“阿哥,你頂好。”
衛國在窗台上趴了一會,然後豎起一隻手指頭,示意妹妹不要說話,踮著腳,推門出去了。
妹妹莫名其妙,她光著腳,跑到窗口,她想曉得,阿哥發現了啥好東西。
隻一歇歇功夫,她看到阿哥從樓裏出來,順著柏油馬路走呀走,咦,他停住了。
妹妹揉揉眼,離哥不遠處,有一個人。哦,是陳伯伯。他正在剪樹枝。
她看到阿哥彎下腰,拿起了笤帚,跟在陳伯伯後頭,賣力地掃了起來。
從今天起,重新開始
“衛國,你們老師來了。”一個伢兒高聲喊道。
衛國嚇了一跳,連忙扔下同伴跑回家。隔著窗玻璃,他看見顧老師正笑容滿麵地坐在椅子上。
媽媽站在旁邊,神色有些尷尬。
媽媽到廚房裏去倒開水,趁顧老師還沒有看到自己,衛國一貓腰,趕快鑽進了廚房。
“你這個同誌哥呀,又闖禍了?”媽媽氣得直咬牙。
“沒有呀。”衛國辯白。
其實,他心裏也“撲通撲通”直打鼓,會不會是前兩天的遊行示威,傳到老師的耳朵裏了?
“沒有?沒有老師會到家裏來!”媽媽直定定地看著他。
衛國避開媽媽的目光,他像一隻泄氣的皮球,打不起精神來。
他低著頭,跟媽媽走出了廚房,顧老師正和小妹在談話。
“顧老師請喝水。”媽媽不自然地笑道。
“顧老師。”衛國勉強打了個招呼,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引得媽媽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衛國狼狽極了。他縮到窗台邊,用手指去劃玻璃。
“哦,是衛國呀。”顧老師高興得很,她好像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衛國的局促相,“你妹妹很會講話呀。”
她接過開水放到桌上對媽媽說:“你這兩個孩子,看看就叫人暢快,都壯壯實實的,又聰明,又活潑。”
媽媽擺擺手;“哪裏,哪裏,頑皮死了。這個衛國真讓老師操心了。”
顧老師說:“衛國不錯。來的時間不長,老師!同學都喜歡他。”
衛國張大嘴,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媽又意外,又高興。她把麵孔湊近去“顧老師,我們衛國頑皮是頑皮,但是隻要講通了道理,他還是肯聽的。”
顧老師肯定地點點頭“現在的小伢兒,都是這樣。到底是新社會,從小受教育都願意進步當好學生。”
媽媽信服地連連點頭,聲調也提高了,“我們衛
國就是個性強。”
“個性強不是壞事。”顧老師說,“衛國要強,不甘落後,隻要心思用得正,進步會更快的。”
媽媽忙把衛國拖了過來|“快聽聽,聽聽顧老師是怎樣講的。”
顧老師摸摸衛國的頭發,頭發很黑,亂蓬蓬的,摸上去有點硬。她笑了。
她問衛國“聽說林小光、陳相如跟你很要好?”
衛國點點頭。
顧老師說,“大家都說,他們很聽你的話?”
衛國有點不好意思,他用力地用腳尖去劃地。
“真是這樣,我倒要交給你一項任務。”顧老師笑咪咪地說,“你不但自己要進步,還要幫助他們一道進步,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你說對不對?”
衛國覺得老師對自己很信任,心裏熱乎乎的。
坐了一歇顧老師要走了。熱情的媽媽一定要送她到巷口。
媽媽拉著顧老師的手,再三說:“顧老師,有空多來坐坐,我就喜歡同你談話。”
媽媽看見衛國還沉思著抱著肩,靠著牆,就推了他一把。衛國慌忙跳起,跟了出去。
小光、相如聽到消息,很快就跑來了。
“顧老師來過了?”
“唔。”
“是不是鄔雪玲、張桂蘭她們告狀了?”
衛國搖搖頭,他把手插在褲袋裏,顯得心事很重。
小光、相如擔心地跟著他,十分注意地研究他的表情。
突然,衛國轉過身,堅決地說“以後,我們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抓住小光的肩膀“我們要嚴格要求自己,爭取進步,爭取入隊。”
“當然,當然。”小光、相如都有點莫名其妙。
這些道理顯然是對的,但他們弄不清衛國為啥突然要強調這一點。
第二天,李樹叔叔的來信,進一步促進衛國下了決心。
李樹叔叔是個空軍飛行員。他是半年前和小光、相如在公園裏認識的,並成了好朋友。他們經常通信。
五十年代,小朋友和解放軍交朋友是很風行的。許多解放軍叔叔都把幫助小朋友成長看成是自己的責任,他們隔山隔水,關切地注視著孩子們一點一滴的進步。
這天,小光和相如收到李樹叔叔的來信馬上就想到一個問題;應該把衛國也擴大進來。
於是連信也沒有拆,他們就飛快地跑去找衛國。'
三個人擠在一張小圓桌前,小光小心地撕去信
仔細地把信紙鋪平,就清清脆脆地念了起來。
在信的開頭,李樹叔叔解釋2他為什麼有段時間沒有給他們去信。原來,他去執行一項任務了。
但是,這是一項什麼任務呢?信上沒有寫。對這一點三個朋友完全能理解。這一定是一項頂頂重要、也是頂頂秘密的任務。不但對他們,李樹叔叔就是対*
自己的爸爸、媽媽也不會講的。這是真正的軍事秘密,一點也不同於他們平常玩的“官兵捉賊”。
接著,李樹叔叔熱情地說,他相信,在這段時間裏,他們的個頭一定又長高了,一定又學到了許多新的知識。他說,他很羨慕他們有一個美好的童年,也希望他們能珍惜這個童年。
念到這裏,相如特地向衛國解釋幾句。李樹叔叔不要看年紀不大,他可是吃過大苦頭的。他十歲那年,也就是和他們現在差不多大的時光,就去給地主放牛。平常,吃不飽,穿不暖且不說,還經常挨打。一次,兩隻牛相打,斷了一隻角,地主伸手一連打了他十幾個耳光,當場把李樹叔叔打得昏死在地。兩相比較,兩種童年,真是天上地下,難怪李樹叔叔要用“羨慕珍惜”之類的字眼。
李樹叔叔在信中還說,他能和他們做朋友,是很高興的。他們就像他的小弟弟,他希望他們天天有進步,天天在成長。
小光念到這一段時聲音都有點發抖了,另兩個朋友,值感到自己心眺加快。李樹叔叔這些充滿感情的話,就像一股溫暖的泉水,流遍了他們的全身。
但在信的末尾,李樹叔叔提了個小小的要求,這使三個伢兒都吃了一驚。他想看看他們的成績單。他說個學年結束了,我很想知道你們學習的具體情況。”
立刻,三個朋友變得愁眉苦臉的。他們用手支著下巴,半天沒說話。衛國和小光的成績都不能算好,最糟糕的是相如,他最高分是4分,其餘的全是3分,甚至還有2分,這怎麼拿得出手?
“寄不寄?”相如轉動著細脖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小光咬緊嘴唇,下巴高高地翹著。
衛國悶悶地把手插在褲袋裏,眼睛看著窗外。一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叫著,落到窗口。屋裏這麼靜它以為沒有人,要不,它才沒有這樣大的膽量。看見他們它嚇了一跳,猛地往後一縮,小黑眼珠一閃,“嘟——”地飛走了。
“寄不寄?”相如飛快地轉動著眼珠,又問了一句。他的意思很明白,但他希望“不寄”兩字,能從別人嘴裏說出來。
“寄!”不想,衛國說出了相反的意見。他對兩個朋友說,“哪個叫我們不用功呀,讓李樹叔叔曉得了,他也可以督促我們。”
小光用力吸了兩下鼻子,也同意了。
“好吧,”相如失望了,“這下李樹叔叔曉得我們是啥樣人了,原來是幾個落後生。說不定,他會討厭我們的。”
衛國從書包裏拿出了成績單,放在桌子上。小光把自己的也拿了出來。
相如不情願地把手伸進書包,突然,脖子又伸長了。他試探著說“我們就說,成績單老師又收回去
了。”
“你騙哪個?”衛國生氣了,大聲斥責道。
相如趕快把成績單掏了出來。
信寄走了,信封裏裝走了三份很不出色的成繢單。張桂蘭最早發現,三個皮大王話少了,一舉一動都顯得很有壓力。
“是不是老師刮他們的鼻子了?”她悄悄地問雪玲。
“當然了。”雪玲很有把握地說,“對這種人*就要多批評,放鬆一點也不行。”
蝕這個觀點,是從輔導員那裏學來的。
一個星期後,李樹叔叔的回信來了,沉甸甸的,厚厚的一疊。
三個朋友,你看我,我看你,哪個也不敢動手拆。到後來,還是衛國鼓鼓勇氣,把信抓了過來。
隨著“嘶”的一聲,信封裏“嘩啦”掉出三個小紙套。拾起一看,是三套美麗的小畫片。
馬上,雲開霧散,他們高興得恨不能打跟頭。小光一把搶過信,大聲地念了起來。
李樹叔叔的信一抬頭就表示,他歡迎衛國加入他們的行列。接著,他用一大段文字,表揚了他們的勇敢
真的,李樹叔叔在這裏用的是“勇敢”,三個朋友高興得互相捶打起來。
李樹叔叔說,敢把不出色的成績單寄出來,這是需要勇氣的。他相信,他們如果把這神勇氣用到學習上,就一定會克服重重困難,取得優異的成績的。
看到這裏,伢兒們的臉都脹紅了,像蒙了紅布。他們感到很興奮。
最後,李樹叔叔提出要和他們挑戰,他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一個新的戰例,也盼望能早些見到三份漂亮的成繢單。
信讀完了,伢兒們久久沒有說話。好半天,相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們同時抬起頭互相打量著。猛地,他們從椅子上眺了起來,三隻小手緊緊地,緊緊地捏在了一起。
衛國嚴肅地壓低了喉嚨8“從今天起,我們重新開始。”
小光說“一定!”
相如齒喊“保證!“上課不做小動作。”
“按時完成作業。”
“不打架。”
“不罵人。”
“不拉小姑娘的辮子。”
“見老師有禮貌。”
衛國看看四周,一字一頓地說“下學期裏,我們一定要爭取入隊!”
“對!”
“對!”
“說到做到。”衛國又叮了一句。
“一定!”
“一定!”
“做不到呢?”衛國反問。
“開除!”小光堅決地說。
“對,開除!”相如也毫不含糊。
“來!”衛國神聖地伸出了小指頭。
他們莊嚴的拉了勾,嘴裏還輕輕地念道金勾,銀勾,
說話不算是小狗。
該說的話都說了,該做的事都做了。三個伢兒滿麵放光,他們手拉著手又蹦又跳。
陳伯伯從對麵走了過來。
“喂,,他招呼道,“啥事體這樣高興?拾到金元寶了?”
“陳伯伯,”相如大聲說,“比拾到金元寶還要好,我們要用功了。”
“好呀。”
“你相不相信?”
“這倒要看看再說。”
“你把心放到肚皮裏好了,”相如揮揮手,“這次,我們發了誓,拉了勾,再不用功是小狗。”
“陳伯伯,還要你多多幫助我們。”衛國誠懇地說。“好!一言為定。”陳伯伯右手一舉,“我的笤帚不是吃素的。不用功,格打勿論,決不輕饒。”
伢兒們“哄”地笑了。
最嚴厲的懲罰
在學校裏,鄔雪玲是個頂嚴肅的小姑娘了。但是,哪個齒不會想到,她還保留著一個幼兒園小毛頭才會有的愛好——玩布娃娃。
她自己也感到,像她這樣的人,有這樣的興致是不雅觀的。於是,平常日子,穿著各式各樣漂亮衣服的布娃娃,隻好屈居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大抽屜裏,免得被人看見了,損傷她的威信。
暑假,當然是玩布娃娃的日子。時間既充裕、安全又有保障。一清雪玲連頭也頤不得梳,就手忙腳亂地張羅著給布娃娃準備早飯。她命令扁豆幫她找塊布頭,她要給那個叫園園的娃娃添製一條裙子。她
從抽屜裏拿出小鍋,小灶,然後,把所有的布娃娃按大小順序排好隊,正要揭鍋開飯,無意中朝窗外掃了一眼,立刻變得慌亂起來。她看見張桂蘭正匆匆忙忙地朝這邊走來。
她連忙張開雙臂,兩手一劃,把布娃娃又都送回了抽屜。
桂蘭進來了,她驚異地打量著雪玲。雪玲背靠著桌子,神情非常慌亂。
“你生病了?”
“沒有。”
“臉真紅。”
“太熱了。”
桂蘭拿起了小鍋,好奇地舉到眼前,研究一番(匆忙中,雪玲把它剩在桌子上了)不禁嘿嘿笑了。
雪玲身上都出汗了。
扁豆偏偏這個時候走了進來。他鼻尖上有塊黑。他在執行姐姐交給的任務時,從來是不打折扣的。
他舉著一塊巴掌大的泡泡紗,賣功地說:《阿姐,你看多麼好看。”
雪玲把手放在背後,用力扇了兩下,示意他快點出去。
扁豆沒領會她的意思,瞪著眼,奇怪地問“阿姐,你不是要給娃娃做裙子嗎?”
桂蘭覺得好笑,“你還喜歡玩娃娃?”
“不!”雪玲不自然地笑笑,“我是給別人做
的。”
憨扁豆不體量阿姐此刻的心情,竟急了;“阿姐,娃娃是你的,不要送給別人。”
他認真地對桂蘭說3“我阿姐就喜歡布娃娃。”“去卜去!”雪玲火了,兩把把扁豆推出門去。
她轉過身,急促地問道:“你來得這樣急,有啥事體?”
“哎呀,你還不曉得呀。”桂蘭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她大驚小怪地說,“衛國、小光不和相如好了。”
“不可能。”
“大家都這樣說。”
“為啥?”
“不曉得。”
雪玲微微地皺起眉頭。
桂蘭馬上拿岀了自己的想法“要是真的,我們應該趁機把相如拉過來。”
雪玲對相如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感到相如如果和自己在一起可能會迸步得快點。於是!》她說:;“走,找相如去。”
相如坐在台階上,無聊地擺弄著小石子。兩個小姑娘從對麵走來,他裝著沒有看見,把石子扔得高高的。要曉得,他們是兩個陣營的人。
小姑娘在他麵前站住了。
“陳相如,你一個人在這裏呀?”雪玲一本正經
地問。
“陳相如,”桂蘭也討好地探過身,“雪玲想找你談談。”
她笑咪咪地看著他以為他會感動的。
不想,相如不肯給中隊長一點麵子,他蠻橫地說“談啥,我同你們沒啥好談的。”
他這點立場還是有的。
“聽說衛國他們不同你好了?”
一絲悲傷的表情在相如臉上一閃,但他馬上把細脖子一梗,硬邦邦地說“要你管呀!”
“同我們好吧。”看他那孤零零的可憐相,雪玲倒真心想爭取他了。
“不高興!”討厭的陳相如一口拒絕。
“你總不能獨來獨往。”雪玲今天十分耐心。
“獨來獨往也不同你好!”相如氣狠狼地說,“我不當叛徒。”
雪玲漂亮的小臉都刷白了,她感到下不來台。桂蘭也氣歪了鼻子。她拉著雪玲就走,嘴裏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