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有啥稀奇!你以為大家都當你是寶貝?雪玲，走！讓他獨個來，獨個走，走來走去沒人理！”
相如朝她們的背影吐了口唾沫，高聲說：“我願意！”
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剛剛那場小小的遭遇戰，使他的心情重新變得輕鬆起來。他真想馬上跑去找衛國、小光，把這輝煌的勝利，一五一十地學說一遍。他相信，他們聽了後一定會哈哈大笑，然後，拍著他的肩膀說“好樣的！”
但是，沒走幾步，他停住了。
兩個朋友都和他絕交了。
事情是這樣的。三個朋友決心重新開始後，相如是想好好用功的，起碼應該把每天的假期作業完成了。
那天，他一起床，就把書包拖了出來。為此他媽媽高興得都要念佛了“唉呀呀，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來，小阿爹，先吃口東西。”
可惜，相如的屁股和板凳是冤家，他還沒有做好兩道習題，兩者就嘰嘰咕咕地鬧起了矛盾。
外邊是個太陽天，金燦燦的陽光把樹葉照得閃閃發光。知了在樹上拉著長聲，叫得又響又好聽，叫得相如手癢，腳癢，心更癢。
他從窗口探出頭去，巧了，一隻知了正趴在樹上。
於是，他自己也不曉得是怎麼從窗口眺出去的。隻知道，等他捏著知了，心滿意足地從樹上爬下來時，衛國、小光已經氣呼呼地等在那裏。
“你的功課做好了嗎？”
“還沒有。”
“你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相如見怪了“當然算數。”
他安慰兩個朋友：“你們心放寬，這點作業小事體》我打包票了。”
但是，他第三道習題剛列好式子，外邊的聲音又引起了他的注意。幾個男伢兒在大呼小叫地打彈子。相如的鼻頭在窗玻璃上擠了個小平麵。開始，他還極力克製自己但眨眼功夫，他已翹著屁股，把彈子打得滴溜溜轉了。
就這樣，他無憂無慮地過了一天又一天，作業也就一天壓一天，始終沒能完成。
—怒之下，衛國、小光都不理踩他了。
院子裏很熱鬧，過暑假嘛，辛苦了一個學期的伢兒們，都想盡情地放鬆一下。
趕走雪玲後，相如在門口蕩來蕩去，不翎做點啥才好。
“怎麼辦呢？”
他愁苦地望著那些亮晶晶的樹葉。像一切怯弱的
伢兒一樣，相如經不起一點波折。他把眉毛、鼻頭都擠到一起，一種沮喪的情緒緊緊地抓住了他。
看來，人就得有朋友。沒有朋友，日子是沒有辦法過的。
“準備好了嗎？”樓裏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
曰。
“不要急，我馬上就來。”這是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相女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樓裏出來兩個人，不用看，他就曉得是哪個。剛好，扁豆撅著嘴走了過來，相如一把捉住了他，熱情地邀請道“來，我們打彈子。”
“你同我？”
“嗯。”
扁豆受寵若驚，一肚子的委屈馬上扔到爪窪國去了。他拍拍口袋，遺憾地說“我沒有帶彈子。”“給。”相如大方地把四五顆彈子塞到扁豆的手裏。
扁豆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你給我？”
“快打！”相如隻顧催促道。他早撲到地上，飛炔地把兩顆玻璃彈子打了出去。
他緊張地側耳聽去，準確地判斷出，衛囯、小光巳經走近了。他屏住氣，極力控製著自己，才勉強蹲住。他就等著這句話，“你看，相如在這裏呢。相如，
還不快來集合。”
他以為朋友們一定會這樣說的。他呢？他就可以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拍拍手上的土，跟在他們的後麵，開心得同以往一樣。
他並不覺得自己做下的事情有多嚴重。以前，他都是這樣過來的。
傀抬高屁股，從兩腿的空隙中，看到兩雙腳終於在他背後停住了，他感到一陣高興。
“真不自覺，還玩！”這是小光，他的火氣又上
來了。
“管他做啥？”衛國冷冰冰地說，“反正我們勸過他了。”
“走！”
兩雙腳又起步走了。
猶如一盆冷水澆頭，相如憨了。他抬起身，衛國1小光走遠了他們連頭也沒有回。他當然不會想到，這是兩個朋友商量好的，想用這種方法來刺激他。
兩行亮晶晶的眼淚，從相如臉上掛了下來。他想追上去，但又沒有勇氣。
扁豆拉拉他的衣袖2“相如阿哥，還來不來呀？”相如無精打采地粑口袋裏的彈子都掏了出來，扔
到地下。
扁豆不會看臉色，隻曉得問“你說話算不算？還來不來？”
“不來，不來，就不來！”相如勃然大怒0“哪個說話不算呀？你說，你說清楚。”
扁豆嚇得差一點坐到地上，他不嘵得是哪一句得罪了相如。
相如大聲地哭著，跑了。
扁豆發了一歇呆，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把散在地上的玻璃彈子，一顆一顆地拾了起來。
今天，扁豆當了兩次出氣筒。不過總的來講，還是合算的。你看，十一顆晶亮亮的彈子被捏在手裏，這是一筆很大的財產。
相如傷心地嚎叫著，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糊了一臉。媽媽慌得幾乎把手裏的花瓶都扔掉了。她抱著寶貝兒子的腦袋，心疼得連連說；“告訴媽媽，哪個欺負你了？哎呀，我的小阿爹呀。你不要哭，快說話。大熱天，人要哭壞的，我的小阿爹……”
相如跺著腳，朝著媽媽發橫。。“我自己！我自己！”
媽媽弄不明白，自己怎麼能欺負自己。她有心再問個仔細，可惜寶貝兒子一句話也不想聽。他用力推開她，隻顧流著眼淚，做他的作業。
自作主張去野餐
一直到最後，雪玲和桂蘭也沒有搞清楚，衛國他們三個中間，到底發生過啥事體。隻曉得，他們很快又和好了，好像比以前還要好。
新學年幵始了。同學、老師都明顯地感到，三個皮大王好像有什麼約束，他們都在拚命地嚴格要求自己。每一件事，他們都做得很認真，很賣力，因此也很好。在一次隊委會上，不止一人提出，應該考慮吸收他們入隊了。
“我不同意。”中隊長鄔雪玲卻反對這種意見，她說，“他們進步才幾天？是真進步還是假進步，還要好好考驗考驗。”
沒有人能夠駁倒她的話，那麼，就再考驗考驗吧。
但是，緊接著發生了一件事，使得一部分同學又開始讚成雪玲的看法了。
在夏天即將過去的時候，中隊決定組織少先隊員搞一次野餐。
幾天時間裏，這項活動簡直成了同學議論的中心。
輔導員的原意是想通過這次活動，提高少先隊的威信，使它在同學中具有更大的吸引力。他萬萬沒有
想到，這項活動一宣布，會使少先隊員和非隊員之間
的關係驟然緊張起來。
四點鍾敲過，學校大門打開了。伢兒們爭先恐後、你推我擠地擁了出來。今天，他們沒有像往常那樣，掠過街道，飛快地向四處散去。他們在馬路上聚成一團團。不用看，議論得熱鬧的團團，都是少先隊員。他們高聲地談論著種種設想，互相提醒著容易疏忽的問題，他們開心地笑著，臉上充滿了陽光。
非隊員們顯得很沉悶。衛國最後一個走出教室。他斜背著書包，慢吞吞地走著，臉色十分難看。小光和相如悶悶不樂地走在他身邊。
桂蘭在不遠的前方，她用手摟著雪玲的腰，尖著喉嚨在說些什麼。雪玲顯得很冷靜，偶爾說一句，桂蘭馬上就忙不迭地點頭。
“呸！馬屁精。”相如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啥了不起的，你入隊不就五個月嗎？洋氣給哪個看！”不過，他沒有再說下去。入隊五個月，時間固然不長。但自己呢？還關在少先隊的大門外。
這種悲戚戚、酸溜溜的情緒一直延續到第二夭早上，三個男伢兒垂頭喪氣的，玩啥也打不起精神。
一大早，他們看見雪玲、桂蘭抬著鍋，提著菜走了。其他的少先隊員也前後離開了家，有的腰上還1了腰帶，高高地卷著褲腳，真像要進山打遊擊的遊擊
“為啥不讓我們去？”相如的眼淚又開始打轉了。
衛國不耐煩地說|“哭你就會哭。哭有啥用？他們不叫我們去，我們就不會自己去？”
“自己去？”相如又驚又喜。
“對！衛國的話提醒了小光，他馬上下了決心，“自己去。我們難道一定要吊在輔導員的脖子上？”
“他們幾點出發？”
“八點。”
“快十五分鍾做好準備，一定要搶在他們的前麵出發。”
衛國、小光很快就從家裏取來了必要的東西，他們又陪著相如去問他的娘娘討東西。
相如的媽媽出差去了。她要在家就好了，想要啥，就有啥，隻要相如能想得到，說得出，她都滿足。但相如的娘娘是多疑的，而且對一針一線都把得很緊。
娘娘正在陽台上曬被頭，聽了他們的話立刻皺起了眉頭。她問相如：“為啥昨天夜裏沒有聽你講起？”
相如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忘記了。”
“忘記了？”娘娘的疑心更重了，“這種事情你
會忘記？”
“就是忘記了嘛。”相如嘟囔著說。
衛國、小光連忙作證“相如娘娘，這是真的。”
“一點也不假。”
娘娘問“是學校組織的？”
“當然。”
“老師也跟著去？”
“當然。”
“都是真話？”
“當然。”
她又把他們打量了一番，然後，探出頭望望樓外，幾個少先隊員剛好從下邊走過。她拍拍手，起身去舀米。
衛國他們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目光，這一關通過
娘娘幫他們把米裝好，叮囑說：“這米糯，脹性小，要少放水。”
相如說“娘娘，再給我一角錢。”
“還要錢？”娘娘的眉頭又皺起來了。
“嗬，光吃飯呀？”有了上一步的勝利，相如的信心就足了。他扳著指頭計算道，“你想想，我們還要買菜，買鹽，打醬油，樣樣都要用錢。”
很快，他們也喜氣洋洋地抬著鍋，從和平新村的大門裏出來了，在巷口拐角的小菜場，他們買了一捆綠油油的菠菜。
他們不曉得應該到哪裏去野餐，於是，就順著寬闊的馬路，來到西湖邊。然後，像檢閱一樣，神氣地走過了一公園、二公園……一直到六公園。
他們東張張、望望，留心著可以支鍋燒飯的地方。路上的行人，都奇怪地看著這支奇怪的隊伍。
湖邊的人很多，綠茵茵的草坪上，幾個小姑娘在互相追逐，咯咯的笑聲像一串串銀鈴，在空氣中顫動。
一座小巧的涼亭前，有一張綠漆長椅。長椅上坐著一個白胡子的老爺爺，他總有七十多歲了，雪白的胡須像銀絲一樣，手裏捧著一張報紙，讀得很認真。嘴還一張一合的，像個小學生，叫人看了好笑。
小分隊繼續前進。他們穿過廣場，繞過昭慶寺，來到了寶淑山下。
初秋的陽光溫和地撫摸著他們的麵孔，滿山青鬆蒼柏，呼嘯著歡迎他們，他們精神飽滿地踏上了青石台階。
離山頂不遠，有一塊水泥平台。十幾米長七八米寬。離平台二三十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邊有隻木吊桶，這是附近居民打水用的。沒有比這更理想的
野餐場所了。
“立停！”衛國得意地發出一聲口令。
“趴”，三人很響地敲了一下腳後跟。
“散開！”
“嗬——!”相如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歡呼。他們找來了幾塊石頭壘起灶，鈀鍋架上。於是，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拾柴的拾柴。
青柴在“灶”裏畢畢剝剝地燃燒起來了，淡灰色的炊煙，散發著鬆脂的清香，向空中揚去。三張小花臉都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很快，米飯燒好了鍋裏的水又“嘩嘩”開了。
“快！快下菜！”衛國指揮。
小光抓了兩把菠菜拋了進去。他們沒有帶刀，又沒有油，所以菠菜隻好整根地煮著吃了。
菜在鍋裏滾了幾滾，顏色變深，看樣子是熟了。相如性急，嘴又饞，用筷子挑起兩根，仰麵張嘴去接。菜汁燙得他直跺腳。他皺著眉頭，嚼了兩口—點味道也沒有。
衛國1小光跟著品嚐一番後，對這道菜也失去了興趣。
三個人隻好吃白飯了。
這時，從山頂走下一個人來，有四十多歲。他倒背著手，慢吞吞地走到他們身邊，驚訝地_著傀們走
了一圈“你們在這裏做啥？”
“野餐。”
“野餐？”
“嗯！”相如驕傲地點點頭，他殷勤地送上了一雙筷子，“來，嚐嚐我們的煮菠菜，碧碧綠的。”這位伯怡縮縮脖子誇張地作出發抖的樣子，你們真是膽大包天。風景區好動火的？這是要罰款的/“罰款？”三個朋友嚇得目瞪口呆難道真會有這種事？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但是，伯伯的表情是十分認真的不由人不信。“罰多少？〃男伢兒怯生生地問。
“少則十元，多則五十元。”
“呀——。”相如不覺驚叫了一聲。
“怎麼辦？”
伯伯踩跺腳“還不把火滅了，趁早下山去！”最後一顆火星澆滅後，他們隻好收拾殘局，抱頭鼠竄了。
跑到山下，透過一口氣衛國皺皺鼻頭，突然大悟8“那個伯伯，可能就是山上的管理員。”
小光、相如一想有道理，因為他顯然不是遊客。衛國感激地說“真是個好人。”
走到六公園他們發現那個白胡子老爺爺還坐在綠漆長椅上。
相如好奇地圍著他轉了兩圈，他問衛國！“不曉得他中午有沒有回家吃飯過？”
衛國沒有回答$他沒有這份興致。
天還早，看看太陽，頂多才下午二點鍾。他們不想這麼早回家，太丟麵子了，便在柔軟的、厚實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發綠的，寧靜的湖水，中央反射出淺紅色的閃光，一隻隻西湖船劃過蕩起層層的漣漪，漣漪擴散開來，映在湖中的樹木、塔影都糊成一片。
下午四點多，他們才懶洋洋地收兵回寨。
當他們提著剩餘的菠菜，走進巷口，迎頭碰上了飛奔而來的扁豆。
扁豆憨乎乎地張著嘴，盯著他們看，好像他們是從別個星球上來的客人。好半天，他才興奮地跳了起來“衛國阿哥呀，你們到哪裏去了？大家都急煞了，到處去尋你們。”
衛國不覺大吃一驚“哪個在尋我們？”
“顧老師，輔導員，還有我阿姐他們所有的少先隊員。”
“糟糕！”衛國心裏暗暗叫苦。
他們把東西堆放在相如家，又被相如的娘娘夾頭夾腦地罵了一頓“你們這幾個小鬼頭，膽子賊大,自己也敢出去燒飯，出了事體怎麼辦？還不快到學校裏去，老師、同學都不曉得跑到哪裏去找你們了。〃原來，他們走後，娘娘想想不對頭，又跑到學校去問了一聲。這一問不要緊，西洋鏡戳穿。準備去野餐的少先隊員還沒有出發。於是，馬上改變活動內容，兵分幾路，滿城找人去了。
三個伢兒沮喪地站在辦公室門口他們聽到顧老師在裏邊打電話“嘿，玉皇山管理處嗎？我是新華小學，有沒有三個小朋友抬著一隻鍋到你們這裏來過？都是男伢兒。哦，沒有，好的，那麻煩你們了。”他們踮起腳，往裏看，顧老師背對著他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看見她一頭花白的頭發和微微佝僂的背影。
“唉！屋裏傳來了顧老師的歎息聲，“幾個小鬼哪裏去了？”
這聲音有多少辛酸，多少蒼老。
衛國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開了門。
顧老師一回頭驚喜地撲了上來，張開雙臂，把他們都摟在懷裏。她摟得這樣緊，好像一鬆手，伢兒們就會不翼而飛。
“顧老師，我們……我們……”
顧老師捧起了他們的小臉：三張小臉都是惶恐的。
伢兒們感到，顧老師的手顫抖了。她俯下臉，柔
聲地說“回來了就好。同學們，一定要記住，以後不論上哪兒去，要給老師、家長打個招呼。要不，我們會著急的。”
伢兒們聽話地點點頭。
“好”顧老師長長地舒了一氣，“現在，你們回家休息去吧。”
輔導員在城裏跑了一天，急出了一身汗，回來聽顧老師一說情況，氣得要命“這三個皮大王呀，一定要好好地處分他們一下，越來越不像話了。”
他抓過一把扇子，“撲哧撲哧”地扇著“不處分他們，學校還像個學校？都亂套了。”
他的意見，頗有市場，雪玲舉雙手讚成。
她那漂亮的小臉蛋，由於過分嚴肅！顯得有些刻板。她皺著眉頭說：“這些人，一點也不能放鬆。一放鬆，他們就要犯錯誤。”
一群人中，就數張桂蘭叫得熱鬧，“處分！處分！一定要處分！”
因為沒有參加上有生以來頭一次隊活動，她的火氣大極了。
“處分？”顧老師不同意，“憑啥處分？”
“無組織無紀律！”
“你們組織他們了嗎？”
“這個輔導員語塞。
“他們又不是少先隊員。”雪玲輕輕地提醒道6“難道少先隊隻是隊員們的組織？”
?這”
顧老師幫雪玲擦去了頭上的汗珠。這一天，雪玲沒有少跑路，但顧老師還是要批評她：“你是少先隊中隊長，你應該想一想，你要是處在衛國他們的地位，你心裏會是啥滋味？+
雪玲驚異地忽閃著大眼睛，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顧老師回身對其他的隊員們說；“大家都辛苦了，早點散吧，明天還要上課。不過，我要出個題目，請大家動動腦子，我們為啥要參加少先隊組織？是為了光榮，為了麵子上好看，為了讓自己和一般的同學不一樣？還是為了更好的迸步，為了在集體中起到更大的作用？這個問題不用書麵回答，我希望在今後的行動中；能看到你們的答案。”
送走孩子們，輔導員難過地趴在桌子上。他說“顧老師，我也要好好檢查思想，怎樣才能把所有的兒童都團結起來，引向前進，這是我的行動需要回答的問題。”
天快黑了，遠處的樹木都變得朦朦朧朧的，有幾家窗戶裏已透出柔和的燈光，雪玲和桂蘭才回到和平新村。桂蘭急著想回家但沉默了一路的雪玲拉住了
雪玲把小辮子用力地甩到背後，一雙大眼睛在薄暮中閃閃發光。她說“我們應該同衛國他們做朋友。”
“啥？”
“我們應該同衛國他們做朋友。”雪玲重複道。
“我不高興。”桂蘭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棒，翹起嘴巴，不滿地嚷道，“我怕他們用彈弓打我。你忘記了，那次我們去找相如，相如還呸你呢。”
雪玲遲疑了一下，但聲調馬上變得更嚴厲了“張桂蘭同學，你是個光榮的少先隊員嗎？”其實，雪玲在心裏也用這個道理在說服自己。
“是！”
“你現在的想法，像一個少先隊員嗎？”
“2。“。，夕
張桂蘭不自覺地摸摸胸前的紅領巾，自己是一個在組織的人，在鮮紅的隊旗下宣過誓，—切不能憑著自己的興致來。
“好吧。”她同意了。
這時，扁擇舞著雙手歡叫著向雪玲卜來“阿姐，阿姐，是我第一個看見他們的，是我叫飽們到學校裏去了。”
這個小鬼呀，無論什麼時候，都忘不了討功。
起唭起錯了
一大早，不知從哪裏飛來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好像在傳播啥開心的消息，又像在討論啥重大的問題。衛囯聽得心煩，跳下床，掏出彈弓就要打。
麻雀受驚了，張開翅膀，“撲哧哧”地四下逃開
了。
妹妹把胖乎乎的小手支在床上8“阿哥，打著沒有？”
衛國心情不好，很想發點脾氣，但見妹妹兩隻小眼睛對著他眼珠滴溜溜地轉，活像兩滴水。他歎了一口氣，胡亂地套上褲子。
陳伯伯正在門口刷牙，滿嘴白白的牙膏沫。他見衛國沉著臉，便含糊不清地招呼道，“衛國，天要下雨了？”
衛國抬頭看看天“不像呀。”
陳伯伯把臉一抹8“這裏陰了。”
說著，就仰臉笑了起來。
現在，他們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對此，雪玲和桂蘭一直不理解，像陳伯伯這樣的戰鬥英雄，怎麼會看重衛國這樣的人但是，小光、相如都得意得不得了。
“陳伯伯頂會看人了。”他們都這樣吹捧道。
陳伯伯關切地問衛國“那個事情還沒有完呀，衛國氣憤地說“他們不叫我們去，我們自己去也不行？”
陳伯伯批評他：“這是老師！同學對你們的關心，怕你們出事情。真是吃力不討好，你也太沒良心了。”'
“你是不曉得，”衛國皺皺鼻頭，反駁道，“我們那個輔導員，戴著木頭眼鏡看我們，見了我們幾個就來氣，動動手指頭都是錯。”
“有這樣嚴重？”
“哼，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
管理員看著他的背影直搖頭“這個小鬼呀！”吃過早飯，三個朋友路過傳達室，管理員探出身子來“喂，給顧老師帶封信。”
相如好奇地接過信，對著太陽照照；“奇怪，陳伯伯給顧老師寫信，會有啥事體？”
“他們會不會是同學？”
“不可能！陳伯伯小時候，從來沒有讀過書“要不，顧老師同他是親戚？”
“嘟裏會呀，沒有聽說過。”
“會有啥事體？”相如又把信封舉過頭，照了起來。'
“你講不講信用？”小光火了，—把搶了過來。
“我是玩玩的。”相如給自己圓場。
小光把信收進了書包。
所以，他們一點也不曉得這封信的內容。
顧老師看了這封信後，卻很有感慨。在這封信中，陳伯伯談了幾個伢兒的近況，他希望老師能親近他們，耐心地教育他們，不要對他們有成見，不然，這會挫傷他們的上進心的。
年輕的輔導員讀了信後，當然更加懊悔了，他用手拍著腦殼，誠懇地對顧老師講；“我一定要想辦法，彌補這次錯誤。”
傍晚，夕陽的餘輝從樓房後邊射了過來，衛國他們坐在一棵大柳樹下看小人書。那時候，沒有電視機電子遊戲3小朋友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一人忠一分錢，合在一起到書攤租書大家看。衛國的阿妹，還有扁豆雪金也擠在中間。不過，他們拿起書來，光看畫，不看字，所以，速度快得驚人。他們還不時拉著人問“這是壞人，還是好人？”
麻煩死了。
有人在用力拉衛國的衣服，他以為又是這兩個小鬼，便不耐煩地說8“自己看！”
“喂！”這是小光的聲音。
衛國抬起頭。
小光朝前麵揚了揚下巴。
雪玲站在不遠處，兩隻好看的眼睛不斷朝這裏瞟。很顯然，她想尋找機會來接近他們。
“她大概是來找扁豆的。”
“不像。找扁豆的話，她早就叫了。”
“哼！”相如也伸長脖子，“想得好，眼熱我們的小人書了。”
他一晃腦袋，高聲地喊了起來：“我這本看完了，哪個要看呀？頂好看囉。”
衛國阿妹，扁豆雪金馬上跳起來要搶；
“給我看，給我看。”
“我先看，看好就給你。”
’相如一說一大套：“不要搶，不要鬧，排好隊伍不心焦。好書人人都能看，隻要你是乘寶寶。”
真暢快！衛國讚賞地看看相如。再回頭，雪玲已經走了。
過了沒多久，他的腳又被人踏了一下，他一看，這次來的是桂蘭。
桂蘭興奮得脹紅了臉，急急忙忙地朝這裏奔。“衛國，衛國，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又要組織活動了。”
相如慌忙跳起來，迎了上去；“啥活動？”
“看日出。”
“幾時去？”
“就在這個星期天。”
“到哪裏……”相如追根問底。
衛國在一邊重重地咳了一聲。
相如看到衛國、小光氣虎虎地叉著手，臉色非常難看，猛地意識到什麼，麵孔也板起來了。
桂蘭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的嘴都笑彎了，本來就細的眼睛隻剩得一條縫：“你們看，隻有三天時間了。這次到寶淑山，就是上次你們去過的……”“去！去！”衛國翹起鼻頭，不客氣地揮手逐客。
“少洋氣！”相如也變得惡聲惡氣的，“又到我們非隊員麵前來顯示了，對不對？”'
桂蘭委屈極了，她急著想解釋清楚，但越著急話越說不明白“不是這樣，是這樣的……”
男伢兒們不想再聽她說話，幹脆起哄了。
衛國阿妹，扁豆雪金，時間坐得長了，正希望有點新鮮花樣，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他們又拍屁股又躲腳，高興得像過年。
衛國以為，桂蘭一定會大哭著逃走，然後，去找鄔雪玲，去找她的狼外婆姥娘，明天呢，再到顧老師、輔導員那兒告一狀。
“告吧，告吧！”衛國氣憤地想，“哪個叫你來賣弄，你當我們是好欺負的！”
可是，桂蘭隻是扭過身，把手捂在臉上，傷心地嗚嗚地哭著，一點走的意思也沒有。
她一邊哭，一邊抽抽噎曈地說道：“不是……隻……隻……我們少先隊員去，全體同學……同學……大家一道去。隊……隊委會……讓……讓我通知……通知你們……”
男伢兒們都憨住了。
衛國麵孔緋紅。小光、相如也覺得很難為情。照例，這種尷尬事體都由相如出麵解決。他笨拙地拉了拉桂蘭的袖子，討好地說！“不要哭了。這次，算我們錯了，好不好？”
桂蘭嗚嗚地哭得更響了。
衛國搔搔頭皮，突然靈機一動。他把一本小人書塞給相如。相如會意地捧到桂蘭胸口“給你，《花兒朵朵》，頂有趣了，世界上第一有趣的小人書。”桂蘭嗚嗚聲小了。但是，兩隻手還是不肯從眼睛上放下來。
相如歪歪脖子，也沒有辦法了。突然，他雙腳一躍，撲倒在地上。這個動作，把大家嚇了一跳。桂蘭的黑眼珠也擔心地往手指縫裏轉了兩轉。
相如偏著頭，從下往上看。他嘻嘻笑著說8“我看看，桂蘭到底在哭還是在笑？”
桂蘭忍不住，真的笑了，笑得又尖又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