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紅眼烏鴉卻看得一清二楚。一見老頭子走了,它們急不可耐地撲向你。咕嘎咕嘎”發布著吃死孩子宣言。

“哢啦啦一”炸雷落地,滿地火球。一棵老柳樹被劈成兩半,樹頂竄出火柱,呼呼地燃燒。烏鴉們“呱”地驚叫,四散飛走。你的靈魂終免一場穿過烏鴉肚腸之苦。銅錢大的雨珠子,一個兩個三個地砸下來,地上冒起一陣白煙。沒有多久白煙不見了,被水氣琢淨,濺起的是水花了。冷風呼嘯,柘草搖曳。狂怒的風把一件裹屍布拋上拋下,想撕碎,想吞沒,不知想幹什麼。暴雨傾灑,挾裹著高粱粒大小的冰雹子!幹旱已久的沙坨地,貪婪地吮吸著上天的甘露,雨水在地上“嘩嘩”地流淌。水流成河,咆哮奔泄,像是要把大地的汙濁蕩滌幹淨。

狂風幾次掀動被你壓在身下的那片炕席,沒有成功。你在炕席下邊仰躺著,晶瑩雪白的冰雹擊打在炕席上,劈哩樸嚕亂響,倒傷不著你嬌嫩的臉。那冰冷砭骨的雹子水,順炕席縫往下滴淌,流進你的鼻子,流進你的嘴,流進你的一直想喝口奶的喉嚨。上天的聖潔的水,洗刷著你的軀體:黑瘦的胸肋、幹癟的肚皮、麻稈式的雙腿,還有那隻隨便粘沾在腿根的小雞子。此刻不知象征著什麼。你的喉嚨突然似有感覺。那冰冷的甘露,滋潤著你嗓眼,滋潤著你心肺,滋潤著你已逝的生命。你的心“撲噔”一下。

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這片爛石崗上。暴雨澆透了他的衣服,濕漉漉地貼在他的幹瘦的身板上。這個人在爛石崗下那片扔死人的窪坑裏,東看看西翻翻,似乎尋找著什麼。好半天,沒有結果。一條閃電,藍花花地照出了這人的臉。一張老年人的陰沉的臉。找不到所找的東西,這個老漢索性不找了,就坐在地上,從懷裏摸索出半截濕透的香,插在前邊的土堆上。老漢盤腿而坐,麵朝西方,雙手在胸前合十,臉色莊重地嘴裏念叨起什麼經文來。顯然,老漢熟知經文佛事,專門來給什麼亡人超度靈魂的。

“你生之不道,長之不德,一身罪孽,永難超度。我佛慈悲,念你幼小無辜,如今一命鳴呼,為救你亡魂跳出地獄,'升人極樂世界,老朽特來為你超度,小孫兒鐵子,安心去吧,遇黃燈則隨,遇藍燈則避,晻嘛呢巴達咪哄!”這老漢聲若洪鍾,道貌岸然,煞有介事。

你的心又“撲噔”一下。雙唇微動,吸吮甘露。生命在複蘇。長久的死的昏迷,弄得你精疲力盡,渾身綿軟。你見這老頭兒為你做法事超度,你想笑,你想叫。但都做不到。生命在你身上隻是一根遊絲,隨時可斷。臉色陰沉的老漢,依舊嘴裏念念有詞,聲音抑揚頓挫,呼嘯的風傾泄的雨都未能壓住他的嗓音。雨水順他的木絲呆澀的臉上流淌。

“哇一”一聲微弱的哭叫。

那老漢正沉浸在自己的無比熱烈的嗓音和所念經文的神秘世界中,並沒聽見這一哭聲。

“哇一一哇一”哭聲又起,極為明確地報出生命的呼喚,生命的存在。

念經的老漢嚇一哆嗦。驚恐地四處尋視。刹那間覺得鬼魂在呼喊。他終於發現左側十米外,有個半張破炕席在風中翻動。炕度下邊,也似乎掙動著一個什麼東西。這一下,老漢渾身的血都凝固了,身子猛地一顫。那是自家的破炕席,他呆愣了片刻,不敢朝那破炕席看。

“哇一哇一~哇!”哭聲尖尖的,抖抖的,沙啞的,比原來大多了。充滿了生的渴求,生的奮爭。顯示出生命的不可阻擋的穿透力。

老漢的嘴角可怕地歪扭起來,兩眼變得陰冷如鬼火。他站起來,轉過身,抬步走離死屍地。哭聲又起。老漢忍不住,又止住步,但不敢回頭望那複蘇的生命。他似乎矛盾著,木然的臉愈加發青,嘴角抽搐不停。唯有那雙眼睛,始終那麼鬼火般陰冷,無一絲暖意,充滿了對人間的仇恨之光。

老漢的牙咬得發響。決然轉身,疾步走離爛石崗,全然不顧那身後一聲聲生命的呼喚。

他腳下絆了一下,摔倒在泥濘中,又掙紮著站起,嘴角流出血,搖搖晃晃地向村子走去。隻聽他低聲嘀咕道:“不,我甘願受蒼天的懲罰丨”

羅天柱坐進白天星縣長的越野吉普車。車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著,半個小時後開到金寶屯鎮政府的門口。

他們在一間陰暗的辦公室裏找到了高占文。他正在衝著電話大喊大叫。辦公室裏已進了水,淹過腳踩,鎮政府鄭秘書正在清理文件、檔案、書刊,地上的水麵上,漂滿了丟棄的報紙、公文、煙頭、破鞋破襪子。院裏人們正在搬東西,進進出出,一片混亂。

“高占文同誌,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人。”白天星向高占文說,“來,你們認識一下——”

“漱?是你?我們早就認識,不用介紹了。”高占文和羅天柱握了握手。

“認識就更好嘍。羅天柱同誌當過兵,部隊上當過班長,很有組織能力,現在派給你當助手,要不這局麵,你一人很難應付過來。”白天星說。

高占文的眼光似乎略有警惕地看一眼羅天柱,但當即笑嗬嗬地表示說歡迎歡迎,這太好了,鎮政府的幹部們都派到附近屯子去了,我一人恨不得紮個草人用一用廣“反正,高鎮長看著哪兒需要往哪兒派就是,咱當過兵,又是黨員,沒啥說的,在這種時候咱們不幹誰幹。”羅天柱即謙虛又坦誠地說道。

“好,這個鎮子就交給你們倆了,出問題,我拿你們倆示問。一會兒大土山空軍基地派一架直升飛機支援我們,我去査看一下附近各村的撤離情況,有情況及時取得聯係。”白夫星一邊說一邊往外走。這時從外邊闖進來一個年輕人,踩得地下水四處飛濺,差一點撞在白天星身上。

“高鎮長,不好,磚廠的工人和家屬們鬧起來了,都聚在家屬院大門口不肯撤離!咱派去的人跟他們吵起來了,薑平老書記也叫他們圍住了,他派我趕回來向你報告!”跑進來的是通信員小馬。

囈“媽的,反了!走,老羅,咱們看看去!”高占文向羅天柱揮一下手,就要往外走。

“別急,”白天星叫住他,“群眾有抵觸情緒,是難免的,要耐心細致地說服,不要太莽撞。磚廠在鎮子的哪個部位?”

“在西南。”

“好,我拐個彎,用本送你們一程。”白天星說。

幾個人匆忙出屋,坐上車。司機正要啟動車,突然有個女人從斜岔裏跑出來,攔住車問:“喂,等一等,這是白縣長的車嗎?”

坐在前邊的白天星一驚,說道然姝!小楊停一下。”

“哥哥,果然你在裏邊!”那個年輕女人驚喜地叫著,跑到車門口。她穿的玫瑰色大開領連衣裙,泥一道水一道,紮在腦後的“馬尾巴”頭發也亂蓬蓬的,一綹頭發被汗溻濕後粘在額角。三十歲上下,清痩的瓜子臉上有一雙又大又圓的黑眼睛,格外有神,過分明亮地閃動著,看人挺狠的。

“咦?白老師是你妹妹?”坐在後座的高占文不解地望著白縣長。

“哈哈哈……看來你的情報不靈喲!這也難怪你,她縣城下來就是為了躲開我這當縣長的哥哥的影子喲,她說縣城的小夥子找她談戀愛,都是衝著縣長哥哥,哈哈哈。”白天星笑著,開車門下去。

“她是白縣長的妹妹?她在這兒幹啥工作?”羅天柱望著|邊那個漂亮入時的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十分好奇地問。

“在鎮文化站當輔導員,去年從縣城調來的。你看我多閉塞,今天才知道人家是縣長妹妹。”高占文不斷地搖著頭,發著感慨。

“白天然,這名字挺絕,白天星、白天然,知識分子起名字也都挺絕的。”羅天柱急叨著哥兒倆的名子,自言自語。“你的名字也挺絕呀,羅天柱,都犯一個天字。”高占文說。

“可我這天柱就土得多了。”羅天柱搖搖頭。

高占文看了他一眼,不露聲色地微笑了一下。

車外那哥兒倆的談話聲,隱隱傳進車裏來。

“哥,你來得太好了,趕緊給我解決一輛汽車!”白天然焦急地說,把額角的濕發往上撂了一下。

“要車?你一個人撤離,還給你派一輛車子?你是皇帝的女兒怎麼著?”白天星訓斥道。

“不是,我們文化站新買了很多圖書,還有不少樂器、演出服裝等東西,沒有車,我拿那些東西可怎麼辦?”白天然不高興地衝哥哥說。

“唔,是這樣。可汽車解決不了,我說然妹,你和你們文化站的幾個人一個不少地走出去就不錯了,東西就不要了吧。”

“不要了?說得輕巧!你這縣長就這麼大方呀?”

“比你那些值錢的都扔了,還顧得上雞毛蒜皮!”白天星見妹妹還要跟自己申辯,就說,“你上車再說吧,我們還有急事要去處理!”

於是,哥兒倆上車了。白天然從後門上車,坐在羅天柱旁邊的空位上。

羅天柱往裏讓了讓。白天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向前扒在哥哥的後椅背上,繼續大聲嚷著。

“哥,你也太不像話了,拿人民財產當兒戲。你知道我搞來那些東西,費了多少心血?就那麼白白在水裏扔了?這都怪你,輕意答應在這兒卸渙!”妹妹好不客氣地數落哥哥。“按你的意思,在平遼油田的門口卸洪?是不是?把那麼大個油田全泡在水裏來挽救你的那幾本書和樂器服裝,是不是?”白天星反唇相譏。

白天然一時啞然。但沒有緘默多久,又說:“你風格高,為國家為油田犧牲自己的縣,你應該去當總理,當縣長真屈材了。”

聽著他們倆的談話,車上的人都感覺到這哥兒倆的關係很隨便、自然、親昵,哥哥沒有當縣長的架子,妹妹沒有唯命是從的樣子,都富有個性,說話無拘無束。

“怎麼樣?來金寶屯一年,發現如意的男子漢沒有?”白天星笑著問。

“我現在隻對一個男子漢感興趣。”白天然說。

“誰?”

“白天星,“哈哈哈……”白天星大笑起來,手伸向後邊拍了拍白天然的腦袋,“誰叫你跟在我屁股後頭,投胎姓白的家呢?你再現代再開放型,對這點可無可奈何!快行動吧,要不我家這老姑娘嫁不出去嘍!哪天我來氣了,把你綁上,敲鑼打鼓歡送到哪個武大郎門口。”

“行嗬,我無所謂,隨遇而安,省得我老去見你給推薦的那些候選人。頂多不行跟潘金蓮一樣殺了武大郎,隨第三者而去,我真同情潘金蓮,中國男人沒出息,就會欺負那麼一個弱女子,罵了上千年!”白天然長歎一口氣。

“哈哈哈……”白天星大笑。

眾人也都笑了。這哥兒倆的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有趣,一時把原先的緊張氣氛衝淡了一些。

司機問白天星咱們從哪兒拐彎,在哪兒停車?”

白天星看了一下表,說:“還有點時間,幹脆咱們也去看看情況,別出什麼事。然妹,你也跟我們一塊兒去看看吧,你不是要寫小說搜集素材嘛,這是個好機會。”

“看啥?去哪兒嗬?”

“碎廠,工人們不願撤離,鬧起來了。”

“好呀,這回看看你這大縣長怎麼收拾吧!”白天然幸災樂禍地說。

羅天柱的鼻子敏感地捕捉到坐在身旁的這個女人的特殊的異性氣味。他想,城裏女人的氣味跟鄉下女人不一樣。她的性格這麼開朗、潑辣,長得也這麼漂亮,為啥這麼大了還沒對象呢?對-了,城裏時興什麼獨身主義,說是交朋友隨便,幾天換一個,她是不是也屬於那樣的主?

車到離磚廠宿舍門口。。米遠就無法向前開了。圍觀著好多鎮民,等待事態的發展和結局。都抱著一個僥幸心理,也許工人們這麼鬧起來,上頭會讓步,不炸壩放水了吧?磚廠的這股反對勢力,顯然成了@表,能不能解決好磚廠的事,事關大局。白天星考慮到這一層,改變了廉先來這裏瞧一下就走的打算。

'“然妹,下車一塊兒去瞧瞧,夠熱鬧的。”白天星和白天然下車,隨在高占文、羅天柱後頭,向前邊的人群中走去。

這是磚廠宿舍區的大門口。這家磚廠是全縣較有名的規模也較大的鄉鎮企業之一,有幾百名工人,科爾沁縣西半部地區建築所用磚全產自這家廠子。底子是一批複轉軍人辦起來的。這兩年擴大生產招人時也著重招的是農村退伍兵。這些農村兵回鄉後沒有啥出路,有點關係的通過各種渠道都擠進這家廠子裏泰來了。也許跟工人的成份有關係,這廠子裏的人有三大特點:一是“橫”,二是“土”,三是“敢幹”。他們上百貨商店,描眉畫眼的女脲務員都撇嘴,躲到一邊嗑瓜子兒,理都不理,他們卻不在乎,偏要去理她,“大妹子嗬、小師傅呀”地喊個不停,要這要那沒完沒了。他們也有錢,買東西大包大攬。見西瓜車進街來了,看都不看,也不問個價錢,就招呼:“我們包了,拉磚廠去吧。”春季此地吃青菜比吃金子還困難,於是進農貿市場的菜販菜也叫他們包了。鎮民們一見磚廠的人出現,便停止跟小販子的討價還價,趕緊催促:“磚廠的‘大土包來了,快溜點!”痛快地成交。

羅天柱拉起農民建築隊後,常跟這磚廠打交道。也有幾個部隊上的戰友在這廠裏幹事。他的建築隊弟兄們中,也有幾個在磚廠不順心後投奔他來的。羅天柱跟在高占文的身後,拿眼撒目著那些吵鬧的人群,想發現幾個熟麵孔。

鎮黨委老書記薑平是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剛剛辦了退休手轉,也被高占文請出來幫助組織撤離工作的。老書記此刻正身陷重圍,跟幾個渾身都是黃土磚末的工人爭吵著什麼老頭子嗓音撕啞,口舌笨拙,人家七嘴八舌說一百句,他卻趕不上一句囫圇個兒的話,高占文擠過去站在薑平身旁,向那些圍觀的工人們講起話來。可沒人聽他的,工人們情緒激昂,對上頭犧牲他們的做法憤怒到極點,有的甚至破口大罵白天星。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不撤離,看誰敢把他們淹死!羅天柱知道這樣解釋勸說、爭論罵街都不會有啥結果。他一來就發現,圍住薑平爭論的這幾個工人屬於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楞頭青,沒有一個是廠裏有頭臉的人物。這是一幫叫人當槍使的家夥。他發現其中叫喊最凶的一個人是跟他一個部隊的戰友,在他班裏當過戰士,名叫齊鐵山。他剛要擠過去喊齊鐵山,他的眼睛突然發現站在齊鐵山等人後邊人群中的一個人。原來後台在那兒!羅天柱認識此人,跟他同一年入伍,也當過班長,複員回來後進了這家磚廠,現在已提升為副廠長。部隊上大夥兒管他叫“智多星”吳長福。羅天柱也發現,吳長福他們的身後不遠處,擠站著幾百號家屬,牽兒帶女,觀看著這邊男人們爭吵,都緊張焦灼地等待著快點有結果。

羅天柱從人群中悄悄擠過去,走到吳長福身旁,狠狠搗了他一拳,低聲說道,你這後台老板,躲在這兒操縱!”

“羅天柱!你不是帶著你的建築隊撤走了嗎?咋又跑回來孝了?”吳長福握著羅天柱的手問。

“鎮子上還有點事沒料理完,我讓他們先走了。”羅天柱瞞住自己留下來的真正原因,接著說,“我說長福,你還要折騰到啥時候?”

“他娘的,老子好容易闖出了一個天下,就這麼白白泡水裏了?我不服!”吳長福忿忿罵道。

“你想幹啥?”

“左右是個傾家蕩產,無家可歸,還不如給那些老爺們看看咱們是啥貨色!”

“讓大水淹嘍?”

“淹就淹他娘的去!咋不是個死呢?”

“讓她們也跟你們一起死?那些老婆孩子?”羅天柱回頭指著聚在大門裏頭,不安地等待著的婦女兒童。

吳長福無話了。片刻後說那咋辦?量他們也不敢真的淹了我們。”

“傻瓜蛋!對國家來說,一個小小的磚廠算個屁!為你們一個蠅頭小利的磚廠去毀掉那麼大一個油田嗎?你那聰明腦瓜咋就蠢到這地步?”羅天柱數落道。

“蠅頭小利?哼,對我來說是命根子,我的一切!大水一衝進我的磚窯,那就意味著我一生的奮鬥就此完!”吳長福絕望地嘟嚷著。

“不,實話跟你說吧,我是特意來找你的。遼口集就要改為鎮,成為新開發區,那兒才是英雄顯身手的地方,‘有槍便是草頭王、你趕緊把人馬拉過去,早點占有利地盤起磚窯,我去給你們蓋住房,幹好了,年底就燒出磚來!”

“說得容易,資金呢?誰給我投資?”

“咳,借貸款!擴建遼口集,又是救災救民,上邊不會少投資的。這樣吧,貸款我去給你弄,咱們合夥兒幹怎麼樣?我打算把建築隊改成建築公司,這樣咱們兩家聯起手來,完全可以包攬遼口鎮的所有建築事業,再說新建一個鎮,安置這麼多難民,用磚蓋房子的事還少得了吧!我的兄弟,你就燒你的磚吧,耗子銜木鍁,木頭在後頭呢!”

羅天柱的這番話,像一把火投進了吳長福的胸膛,熊熊燃燒起來,一雙剛才還黯淡無光的眼睛,頓時閃出炯炯光芒,脫口叫一聲:“好主意!”

隻見吳長福走出人群,向那幾個圍住高占文和薑平的工人們揮揮手喊道:“好啦,你們幾個別吵了,快準備撤離!”

齊鐵山他們愣住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齊聲問:“撤離?不鬧啦?”

“對,不鬧啦。.快準備撤,把所有能起動的車都灌足油,先撤人後撤物,全速去遼口集丨”吳長福又轉身向那些家屬們喊:“家屬們,快回家準備撤,上車不要擠,先讓老人小孩上車,不許瞎鬧起哄亂吵!誰不遵守紀律,就留在這裏喂王八!”

吵吵嚷嚷,混亂不堪的人群,刹那間鳥獸散。弄得高占文、薑平他們莫明奇妙,從工人們的後邊不解地問:“咦?你們咋不吵了?突然就走了?”好像他們還沒吵夠,引得這邊的白天星捧腹大笑。他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人家鬧,你們訓人家,人家不鬧了,你們又覺得冷清了,哈哈哈……”白天星回過頭,對妹妹白天然說,“然妹你看出點門道沒有?這些人為啥突然不鬧了?”

“為啥?我一點也不明白,他們簡直是一群沒有頭腦的瘋子!”白天然說。

“不,你說錯了。他們才不是沒有頭腦的瘋子。這叫擒賊先擒王。老百姓是最講究實際、實利、實惠的,我想有一個人又利用這種心理,創造了眼前的這個奇跡。他的兩次表現,真令人歎服,叫我也悟出不少道理。”

“創造這奇跡的人是誰?讓我哥歎服的人是不多見的。”白天然極感興趣地問。

“你已經見過他了。”白天星說。

“誰?我啥時候見過?”白天然奇怪了。

“剛才他就坐在你旁邊。”

“坐在我旁邊?氓,是他呀,那個痩高漢子呀,沒想到。他叫啥名字?”

“羅天柱。一個拉出一支農民建築隊闖江湖的農民。”

“我要認識他!”白天然興奮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