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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葛根廟位於科爾沁沙地西北部莽古斯沙漠裏。此廟的修建與西藏黃教領袖三世達賴喇嘛索南嘉措有關。

'公元年,黃教聖地西孽哲蚌寺的第”任法台索南.嘉木蘇,在青海仰華寺與當時的蒙古大可汗俺答汗會晤。俺答汗贈送索南嘉措“聖識一切瓦齊爾達拉,達賴喇嘛”的尊號。“瓦齊爾達拉”是梵文,“金剛持”的意思,“達賴”是蒙古語,大海的意思,“喇嘛”最藏語,上師的意思。黃教裏從此才開始有了“達賴喇嘛”這個至高無上的稱號。後人追憶黃教創始人宗喀巴的第八名.弟子根敦米巴為一世達賴喇嘛,根敦米巴的轉世靈童根敦嘉措為二世達賴喇嘛,這個素南嘉措為第三世達賴喇嘛。當時的蒙古人大部分還信仰薩滿教,有夫死妻殉葬的殘酷風俗,還有給死者宰殺許多駝馬以作祭祀的習憤。索南嘉措勸導俺答汗廢除了這些不好的風俗習慣,由此得到了大多數蒙古人的敬仰。從此蒙古人拋棄了薩滿教,改信了黃教,這在當時有一定的進步意義。漠南漠北的蒙古地方傳播黃教並盛行,這全歸功於俺答汗和第三世達賴喇嘛。公元年,三世達賴喇嘛被俺答汗的孫子舍力克汗請到內蒙歸化城,為俺答汗的逝世舉行了隆重的祈禱儀式。三世達賴喇嘛索南嘉措到達蒙古地以後,大力宣揚黃教,在歸化城建立了餹熱圖召寺。年(明神宗萬曆士五年〉,蒙古察哈爾部首領圖門汗派人前來邀請,三世達賴人到內蒙古東部地區去講經論教,廣收生徒。

這座九九八十一簡葛根廟大殿,當時就是為了迎接三世達賴喇嘛索南嘉措講經而修建的。三世達賴在廟裏講了三個月的經,臨離去時把一位從西藏帶來的叫嘎日布的徒弟留在此廟當了第一任的住持沃佛。從此葛根廟#火大盛,遠近聞名,成為東蒙古地區的重要的黃教中心。

然而,喇嘛的念經也未能阻擋住沙漠的侵吞。隨著生產方式的改進,開墾草地和農業生產的發展,這一帶土地嚴重地沙化。經幾百年的變遷,侵吞,這裏的四千萬公頃的良田活土淪為黃沙滾滾的沙地,號稱八百裏瀚海。到了年春天,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沙暴把葛根廟埋進流沙底。眾喇嘛棄廟逃生。這是黃教的悲劇。信徒們議論葛根廟遭此大劫,全是因為原廟裏的活佛蕭吉亞背叛佛門、攜女私奔的後果。這是上天降下來的懲罰。其實,葛根廟埋入沙底倒免了另一種大災難。第二年土改運動,破除迷信,拆廟逐僧,世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革。埋入地下的葛根廟盡管不見天日,斷了香火,但畢竟沒有拆毀,保存金身,永睡於沙底。一環一報,相生相克,禍福相依,全逃不脫佛講的“十二因緣”。

近來正出現一個奇跡。這座被沙漠掩埋了四十年的葛根廟,卻又漸漸被可惡的風從沙底吹露出來,已露出那褐黃色的廟頂。而且,廟北三裏外的那麵“海子”幹涸了十多年,今年入夏起,一夜間突然冒出清澈的水盛滿湖裏,湖心又長出一小片荷葉不久開出鮮麗的荷花。這勾起了失去宗教信仰恐惶了多年的信徒們空前狂熱的崇拜,都以為葛根廟的聖佛顯靈了。再加上當時宗教政策的落實和開放,這遠離現代文明的沙坨子裏又掀起了一股信佛熱潮。人們從自己煙熏火燎的土房裏走出來,三五成群,絡繹不絕地去葛根廟舊祉朝拜,用手捧起那佛顯靈的“海子”聖水洗洗臉,以贖今生罪,祈求來世福。

三三兩兩,稀稀拉拉的朝拜隊伍中,數老瘋丐最辛苦。其他信徒們不是騎馬騎驢就是趕著小膠輪車,帶著吃喝,優哉遊哉,等於是遠足野遊,觀賞大漠風光。惟有老瘋丐以他獨特的方式,向葛根廟行進著。速度極夫緩慢,從後邊超過他的人朝拜完回來了,他還在那塵土飛揚的沙路上一跪一磕著爬行。從他身旁走過去的信徒們,有的不理解,有的可憐他,有的深深被感動。不理解的丟下幾句不冷不熱的話,這是幹啥呀?為啥跟自己過不去?這主還真的玩真的嘿!你走得這‘慢,佛爺可等不及了!’’說著大笑而去,老瘋丐置若罔聞,照舊一跪一拜一爬。可憐他的,送給他一兩個幹餅一碗兩碗水,好心勸他:“上車走一段吧,你會累趴下的,你這是何苦呢?”勸者見對方無動於衷,便自顧趕路。受感動的則不同了,比起老瘋丐的拜佛虔誠,他們自愧弗如,有的便學著老瘋丐的方式爬行起來。可沒爬出。。米,他們汗流浹背,氣喘籲籲,看看正毒的午陽,望望漫漫無邊的路程,歎口氣,站立起來,心想我走著或坐車去朝拜也未必不靈,難道佛爺趕我走不成?於是乎又心安理得的丟下老瘋丐而去。

惟有兩個人,並不超越他而去。遠遠跟隨著他,耐心地慢悠悠地沙坨上晃蕩。兩個人的眼睛從不放過老瘋丐的一舉一動,不放過老瘋丐周圍的任何事情。

這兩個人猶如兩隻盯尋獵物的獵犬。

“我的娘哎,他這種走法,到葛根廟不得、爬一年嗬!”他躺在沙梁上沙柳蔭中,上身赤裸,眼睛斜睨著前邊不遠處爬行的老瘋丐。

“就是一年,咱們也陪到底了。”“黑鼠”金巴嘴裏嚼著幹巴餅幹,語氣堅定地說。

“你把寶全押在他身上,到最後別落個一場空嗬!”他抓把沙子往肚臍眼裏灌,堆出小山。

“現在也隻有他一個人值得押了。要是我沒猜錯,這世界上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我想開掘的那個墓室的位置。”“黑鼠”站起來,手遮額頭朝西看,見老瘋丐依舊在那條彎曲的去葛根廟的沙路上受苦,搖著頭笑了笑,又坐下來喝水。,“但願如此,他給咱們帶來運氣。睡一覺再趕路吧,他走不遠的。”

“好吧,睡一會兒。”

“黑鼠”金巴也走到他的那邊,鑽進還有點蔭涼的沙柳條叢中,躺下來,兩腳埋進沙的濕層,臉上蓋了兩片野麻葉子。

一聲鳥鳴,兩個人驚醒。太陽已偏西。西邊的天際有一層濃厚的烏雲掛在那裏,底部連著地平線,上端正向那輪驕陽撲去。如浄獰的野獸發現了一個可口的黃色肉球。這隻球變得可憐巴巴,弱小無助。

沙坨子裏的曲徑上,已不見了那位苦行僧的身影。四周闃寂尤屍。

“老瘋子走遠了,咱們趕緊追!”“黑鼠”金巴迅速收拾起東西,催促著還躺著不動的他。,那條沙路,猶如一條蜿蜓的蛇,伸向葛根廟。他們沿著這條路,向前翻過幾座沙坨子,仍不見老瘋丐的影子,而那條小路七繞八拐,無盡無頭地向前伸展,他們又趕了幾裏路,累得呼哧帶喘,而那位老瘋子好像一下子鑽進了地縫裏一樣,壓根兒不見蹤影。“黑鼠”金巴急了,罵爹罵娘,跑上附近的一座高坨子向周圍尋看,一會兒又跑下來,查看路上的痕跡。

小路上沒有老瘋子爬行的那一行奇特的痕跡。

他和“鼠”金巴目瞪口呆,感到大事不妙。

“跟丟了!奶奶的,回過頭去査腳印!快!”“黑鼠”金巴氣惱地喊著,向後順來路跑去。

他跟在後邊,上氣不接下氣。他們跑回到小路拐彎的一座沙丘旁,老瘋丐的爬行痕跡到了這兒一下子終止了,周圍也並沒有留下他爬過去的痕跡。人好像一下子長翅膀飛走了,或者化成空氣消逝了,要不就是鑽進地縫裏了,可也應有個痕跡呀!他們二人大惑不解。

他泄氣地坐在路旁喘氣。

“黑鼠”金巴不死心,撓著頭皮,哈著腰,低著頭,在爬行印跡終止的周圍地麵上仔細地查看起來。嘴裏不停地罵娘。

他伸手拔旁邊的一根“老瓜瓢”。

“在這兒呢!”他一聲驚呼。

沙土上長著一片“老瓜瓢”。有幾棵被踩倒了。“黑鼠”金巴聞聲跑過來看,果然有一行腳印踩著這片幾寸高的綠色植物走過去了,極不明顯,基本沒留下痕跡,如果那幾棵“老瓜瓢”沒有廠明顯地倒伏,不去有意地檢査,令人根本無法發現是人走過去踩倒的。顯然,這人不想留下痕跡,十分狡滑地選擇了這片綠色植物做掩護,離開去葛根廟的路向北走過去了。

“老弟,眼睛管用!真不賴,差點叫這老瘋子從咱眼皮底下溜走了!”“黑鼠”金巴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他不是眼睛管用,而是肚子饑了,想摘那“老瓜瓢”吃吃。歪打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