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沁園春·雪》驚動了蔣介石“沁園”可是有故事的。
“沁園”是東漢時期漢明帝的女兒沁水公主的園林,因為它奢華無比而成為當時的園林之最。宦官竇憲因外戚的身份受到皇帝的寵幸,成為皇帝身邊的近臣。因為他久懷豔慕沁水公主之心,於是憑借權勢強取豪奪,將沁園奪為已有。後來有人以“沁園春”為題作詩以詠其事,“沁園春”曲牌因此得以揚名。但是漢明帝的女兒怎麼也不會想到,因她的沁園而得名的小曲“沁園春”,幾千年之後卻在山城重慶引起了那麼多人的矚目,著實轟動了一番。
“沁園春”這個詞牌本來是寫景詠物的,這個詞牌格局開張,自由恣意,適宜於寫恢弘磅礴的景色,寫壯闊豪邁的情感。後來詞人多以此牌歌詠記事,寫景狀物,抒發情感,又何止萬千?然而卻隻有毛澤東的這篇《沁園春·雪》獨步古今詞壇,何也?
其實,中國自古就有《毛詩》之說。
毛姓最早來源於周武王時期。周文王的第八個兒子鄭被封於毛地,史稱毛伯,後來他的後代就以封地為其姓氏。毛亨是毛伯鄭的後人,生活於戰國、秦漢之交,是一位大經學家,史稱大毛公,是古文詩學《毛詩學》的創始人。其詩學傳自子夏,曾作《毛詩故訓傳》,並且傳給了自己的兒子毛萇(史稱小毛公)。據考證,《詩經》的流傳,就是齊、魯、韓、毛四國的功勞,而毛國的後裔毛亨為此立下的功績最為卓著。
所以,中國的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也常常被人稱為《毛詩》。也因此,毛家在幾千年裏一直引以為榮。韶山毛氏宗祠的門聯就凝重地這樣寫道:注經世業,捧檄家聲。[1]敢情!原來毛澤東正是當年編撰《毛詩》的毛亨的後人,兩千多年前老毛家的毛亨、毛萇父子就為《毛詩》作出了如此突出的貢獻,使《毛詩》在中華大地流傳千古;眼下,毛亨、毛萇父子的後人毛澤東所作的一首“遊戲之作”,權且稱為“毛詞”吧,一時間竟然也在中華大地廣為流傳,這使蔣介石大為光火。一闋《毛詞》的影響足可與千古《毛詩》比肩,這決不是偶然的。
且說這一天,蔣介石侍從室二處的主任陳布雷手裏拿著《新民報》晚刊急匆匆地向蔣介石報告:“毛澤東給柳亞子寫了一首詞,詞文在山城傳誦,影響甚大。”“什麼詞?給我念念!”蔣介石不高興地問道。
陳布雷於是一字一句地念了這首詞,念畢,他接著說:“毛澤東的這首詠雪詞填得非常之得體,氣韻高華,詞采明麗,同時寄托遙深。現在好多人都在為毛澤東的這首詞著迷,不管在朝在野,是敵是友.他們都在唱和著。‘霧重慶’都快要變成‘雪重慶’了。先生想想,我們的談判還沒完畢,毛澤東雖然走了,他在重慶卻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和重視,這後果不是值得我們考慮嗎?”[2]陳布雷的話說得不輕不重,不急不緩,但是蔣介石聽起來卻感到非常沉重,非常著急。蔣介石聽罷,思忖片刻,又惱又怒地說道:“陳主任,你想得很對,對付共產黨我自有辦法。不過,也不要為敵人張目。
延安畢竟是個彈丸之地。而八路軍和新四軍在數量上和裝備上,也無法同我們的部隊相比,我們現在是假談真打,在談判桌上設置種種障礙,使他們無法接受,隻要談判一破裂,我就動手了。”他雖然色厲內荏地這樣做著自我安慰,但是他的心裏還是清楚的,他想:論政治、論軍事我已經輸給你毛澤東了,現在你又在文化戰線方麵再勝我一籌,這還了得?我豈能容忍你毛澤東以大詩人的形象出現在國人麵前?蔣介石這樣想著,一臉不屑地拿過了《新民報》晚刊,默默地再讀了一遍,他一邊讀一邊為毛澤東的文才而暗暗吃驚,一邊在心中打翻了自己酸酸的醋瓶子。
於是,他故做鎮靜地進一步問陳布雷:“布雷先生,你看毛澤東的這首《沁園春·雪》詞是他作的?”陳布雷是蔣介石的同鄉,也是蔣介石的心腹,被稱為“國民黨內一支筆”,素有文膽之稱,敢言他人之不敢言。蔣介石對他還是比較高看的,也是比較信任的。陳布雷看著自己的主子,表情矛盾,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蔣介石又問道:“你覺得此詞寫得真是如你所言嗎?”陳布雷小心謹慎地回答:“氣度不凡,真有氣吞山河如虎之感,應該說是當今詞壇中難得的精品。”蔣介石咬牙切齒地再問道:“難道就沒有不盡如人意之處?譬如在音韻方麵,對曆史人物評價等方麵。”陳布雷的肚裏是有墨水的,從內心裏他是佩服毛澤東的文學修養的,對毛澤東這闋詞的藝術性也是叫好的,但是麵對老蔣他卻半點也不敢表示出來,但是他也不想欺騙自己的主子,他隻能直言。所以他隻能從詩學角度如實地對蔣介石說:“嗯,我細細看了看,沒有什麼毛病。
據我所知,毛澤東對中國古代文學和古代曆史是非常精通的,填詞作詩,算不得什麼難事。”彎蔣介石本來期望從他認為極有才華的“布雷先生”的口中聽到一星半點否定的意見,從而使自己的心裏得到一點平衡,也為攻擊毛澤東抓到一點口實。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辦報紙出身的學者、書呆子根本沒有揣度出老蔣的心思,而是以一個報人評介作品的口吻對“毛詞”一味進行客觀的評說,使蔣介石大為不悅。
蔣介石憤然作色道:“我看他的詞有帝王思想,他想複古,想效法唐宗宋祖,稱王稱霸。”陳布雷一看自己的回答惹惱了主子,有些心慌,趕緊見風使舵地附和主子,說道:“這個嘛,倒是有的。”蔣介石說:“那好,你趕快組織一批人,寫文章以評論毛澤東詩詞的名義,批判他的‘帝王思想’。要讓全國人民知道,毛澤東來重慶不是來和談的,是為稱帝而來的。”二、蔣介石也能作詩蔣介石也並非純粹是一介武夫,當年也曾作過詩。
蔣介石12歲的時候,母親王氏曾經將他送到嵊縣名士姚宗元處受業,蔣介石在這裏學業進步很快,曾作“一望山竹多,能生夏日寒”[3]這樣的詩句,還是有一點詩味的。
根據2004年12月13日的《河北書刊報》載,1907年至1910年,蔣介石在日本振武士官學校學習,曾給表兄單維則寄過一張照片,照片上題寫了一首絕句:
騰騰殺氣滿全球,力不如人萬事休!完我神州完我責,東來誌豈在封侯!這首詩實事求是地說,它反映了當年蔣介石一定的抱負,說明他那個時候還是有一定的反侵略民族意識的,但是從詩學的角度來看,它的藝術性實在還差很多的火候。而且,透過這篇絕句我們看到的不過是蔣介石的“騰騰殺氣”而已,從他的“力不如人萬事休”一句我們就能看到,其中的“力”當然是說的“武力”,他重視的還是“武功”。
另據《四川文藝》載,《江西日報》於1926年創刊,在創刊號上也曾發表過一首蔣介石的賀詩,全詩如下:
祝《江西日報》誕生呀!好革命的怒潮呀!呀!這掀天倒海的潮流,竟已仗著自然的力,挾著它從珠江來到長江了。
呀!好革命的怒潮啊!呀!好革命的勢力!雖然這首白話詩不如古體詩蘊含雋永,雖然蔣介石當時還是革命陣營中的一分子,但他的這首詩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呀”、“呀”、“呀”的,仿佛牙疼一樣,比前一首還要不如。
據說蔣介石退往台灣之後,於草山別居中也寫過一些比較有詩味的詩詞,其中有“舊體詩詞四十三首,新詩一首,自嘲打油詩兩首,計四十六首。蔣介石於1975年病逝之後,宋美齡曾想出版這些‘蔣詩’,但蔣經國閱後,以為:‘父親的新詩雖然製作精巧,但大都品位不高,使人閱後很容易聯想起南唐亡國之君李後主……’宋美齡聽了蔣經國的話認為言之有理,遂把這些‘蔣詩’付之一炬。”[4]這當然未免扯得有點遠了,但是兩相比較,高下自在人心。蔣介石根本不是作詩的材料,既然自己不是,當然也不希望別人是,這就是蔣介石的邏輯。
三、文化“圍剿”正式開始投身革命之後,毛澤東原本就沒有想到去摸槍杆子。
在國共合作的大革命初期,30歲的毛澤東曾出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部長,35歲的蔣介石則擔任了國民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即著名的黃埔軍校校長。仿佛是曆史的有意安排,讓兩個後來影響中國曆史進程的人物,一個去抓筆杆子,一個去抓槍杆子。毛澤東從文,蔣介石習武。但是,抓槍杆子的蔣介石不久就背叛了革命。殘酷而沉痛的現實,使毛澤東也不得不抓起了槍杆子,並成為了舉世公認的紅軍統帥和軍事家。但是,拿起槍杆子的毛澤東卻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手中的筆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