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蔣介石最擅長的還是武力,動槍動炮這些才是他的特長。

說來真是巧合得很。重慶的國共談判還沒有結束,10月8日六時,就在毛澤東為柳亞子第二次書寫了自己的《沁園春·雪》的第二天,在李少石事件發生的當天晚上,在張治中為毛澤東即將離渝回延、為《雙十協定》即將簽定而舉行餞行酒會的時候,就在柳亞子為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冥思苦想書寫和詞的時候……一架國民黨運輸機鬼使神差地在河南太行山麓焦作附近迷航了。這架飛機降落的地點正好位於中共占領區內,於是中共軍隊登機進行了全麵的檢查。這一查不要緊,查出了蔣介石的一道密件!這不是明明在往蔣介石的傷口上撒鹽嗎?

說出來實在滑稽,飛機上查出了蔣介石給閻錫山的一封密信。這是一封編號為3251的代電,信封上寫著“閻司令長官密啟”的字樣,是由國民黨“軍事委員會侍從室二處發出來的。代電的全文是這樣寫的:

“吉縣第二戰區閻長官勳鑒:茲附發《剿匪手冊》兩冊,請查收。

中正。”不要看蔣介石的部下們的詩詞寫得不夠水平,但是他們的《剿匪手冊》寫得倒是頭頭是道,該書的《緒言》裏這麼鄭重其事地寫道:

“國家興亡,軍人之責,盜匪不滅,軍人之恥。我革命軍自入贛剿匪以來,至今已逾三載,官兵死傷者萬餘人,而師長陣亡殉難者且及四人之多。其犧牲之大如此,而所得結果,不唯於匪無損,而且其囂張猖獗有加無已者,何哉?主義不明,而心誌不堅之所致也……

古雲:破山中之盜易,破心中之賊難;吾人如果欲破此江西山中之賊,必須先破吾人怕匪怕死之心賊。苟吾人而能具必死之決心以剿匪,則士卒必能以勿生還之勇氣而盡忠。[9]蔣介石在《剿匪手冊》之中所言之“江西山中之賊”並不是說的土匪,而是指的“毛匪”、“共匪”、“赤匪”。

其實,10月8日中共軍隊在國民黨飛機上發現的《剿匪手冊》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東西了。早在毛澤東到達重慶的第二天,即8月29日,蔣介石就密令部隊重新印發所謂的《剿匪手冊》了,手冊中用大量法西斯信條在軍隊中貫徹反共內戰的思想,國民黨的軍隊就是在蔣介石的密令和這個手冊精神的指引下,大舉向我解放區進犯的。一邊裝作非常虔誠的樣子邀請毛澤東來重慶和談,毛澤東到重慶的第二天他就開印所謂的《剿匪手冊》,布置對解放區的進攻,蔣介石的兩麵派流氓手法由此可見一斑。

為了民族大業、為了國家和平,毛澤東不計個人安危,不計個人得失,遠道而來,在重慶的四十三天時間裏和蔣介石簽定了一紙《雙十協定》,同時給重慶留下了一闋《沁園春·雪》;在同樣的時間裏,蔣介石為了個人的權力、為了搶占地盤,卻在倉促地調兵遣將,排兵布陣,在用飛機快速地傳遞著他的拙劣的《剿匪手冊》。

文武之道,真是一張一弛。

六、上黨戰役其實,蔣介石早已經開始布置他的新一輪剿匪大業了,他的《剿匪手冊》在8月29日開印,在9月4日那天就已經秘密派飛機飛赴太原,給閻錫山送去了,10月8日已經是第二次傳送這個小冊子了。蔣介石一而再,再而三地給閻錫山送他的手冊,這一方麵說明老蔣對這個小冊子的高度重視,一方麵也說明了老蔣對“剿匪”大計的高度重視。

讓我們來看看《剿匪手冊》裏都寫了一些什麼。

《剿匪手冊》是蔣介石為了對付共產黨、對付紅軍,於1933年親自主持編寫的,這一次他又加了新的親筆按語,作為督戰密令:

此次剿匪為人民幸福之所係,務本以往抗戰之精神,遵照中正所訂《剿匪手冊》,督勵所屬,迅速完成任務。其功於國家者必得贗賞,其遲滯貽誤者當必執法以罪。希轉飭所屬剿匪部隊官兵一體悉遵為要。[10]與9月4日蔣介石派飛機給閻錫山送《剿匪手冊》隻相隔一天,9月6日,毛澤東也在向外贈送,贈送他自己創作的《沁園春·雪》。他借贈送《沁園春·雪》的機會與孫俍工探討書法藝術,與柳亞子切磋詩藝,與於右任在那裏瀟灑地唱和!毛澤東為什麼能如此從容麵對蔣介石的窮兵黷武呢?原來,毛澤東早已經料定了蔣介石的伎倆,在離開延安到重慶之前,毛澤東就已經製定了對待蔣介石的策略,那就是“以談對談,以打對打”,“用革命的兩手對待反革命的兩手”。

當國民黨軍蠢蠢欲動,準備搶占上黨的時候,毛澤東在重慶接到了劉伯承和鄧小平關於上黨作戰方案的電報,他非常幹脆地回複:“打得越狠越好!”毛澤東手裏拿著擬好的電文,臉上流露出嚴肅的表情,他的兩隻眼睛因此而凝視著遠方,果斷地說:“蔣介石在談判桌上得不到的東西,在戰場上同樣得不到!”上黨戰役於9月10日打響,於10月8日結束。晉冀魯豫軍區部隊以傷亡四千人的代價殲滅敵軍三萬五千人,繳獲山炮二十四門,輕重機槍兩千餘挺,長短槍一萬六千支。

上黨的砝碼被重重地壓在了重慶的談判桌上。毛澤東的腰杆硬了,蔣介石的舌頭軟了。麵對輿論的譴責,他隻好把全部責任都推到了閻錫山的頭上,他說:“這是閻錫山自己做主幹的事,中央並不知道。”毛澤東得到戰報之後異常興奮,他說:“太行山、太嶽山、中條山中間,有一個腳盆,就是上黨區。在那個腳盆裏,有魚有肉,閻錫山派了十三個師去搶。我們的方針也是老早定了的,這就是針鋒相對,寸土必爭。這一回,我們‘對’了,我們‘爭’了,而且‘對’得很好,‘爭’得很好。就是說,把他們的十三個師全部消滅。他們進攻的軍隊三萬八千人,我們出動三萬一千人。他們的三萬八千人被消滅了三萬五千,逃掉兩千,散掉一千。這樣的仗,還要打下去。”[11]毛澤東來重慶就是為了和談,根本就不想和蔣介石打仗,所以在重慶的時候,他很有一點閑情逸致,經常和朋友們吟詩作賦。現在毛澤東說“這樣的仗,還要打下去”的時候,蔣介石卻害怕了,他在10月6日,也就是閻錫山部下彭毓斌兩萬多援軍在上黨全軍覆沒的那一天,派人到紅岩村與周恩來聯絡,希望盡快在協定上簽字。

而那個時候毛澤東在幹什麼呢?我們知道,10月7日那一天,毛澤東的情緒極好,他給柳亞子寫了一封信,同時他用自己那類似懷素的狂草給柳亞子重寫了他的那首《沁園春·雪》。

10月10日,這是一個曆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的時刻,毛澤東和蔣介石最終簽訂了《雙十協定》,毛澤東在戰場上得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同樣也得到了。而且毛澤東在談判桌以外,在戰場之外還獲得了很多意外的收獲。

毛澤東將他的《沁園春·雪》拋出去,可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毛澤東、共產黨在人們的心目中不再是“赤匪”、“草寇”,《沁園春·雪》征服了重慶無數文人、誌士、百姓,也征服了無數國民黨的官弓員和士兵。

一時間,無數雪片在重慶的上空漫天起舞,,仿佛“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重慶不再是一個霧都,而是一個雪都了。

這的確是毛澤東在重慶談判期間獲得的額外收獲,是毛澤東在另一個戰場——文化戰場上的一個巨大的勝利。

【注釋】[1]龍劍宇著:《毛澤東的家世淵源》,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12月版43頁。

[2]馮彩章主編:《毛澤東與他的友人》,中國青年出版社1996年12月版152頁。

(3]師永剛、楊素編著:《蔣介石圖傳》,長江文藝出版社2005年10月版15頁。

[4](9]葉永烈著:《毛澤東與蔣介石》,廣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2月版352頁、366頁。

[5]袁永鬆主編:《偉人毛澤東》上卷,紅旗出版社1997年4月版325頁。

(6][7]胡哲峰著:《毛澤東武略》,人民出版社2001年5月版15頁。

[8]蕭永義著:《毛澤東詩詞史話》,東方出版社1996年12月版171頁。

[10][11]王玉彬著:《第二野戰軍征戰記實》,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0年1月版18頁、1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