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柳亞子看到毛澤東的和詩後,甚感溫暖,當即寫《次韻奉和毛主席惠詩》,其中有“昆明湖水清如許,未必嚴光憶富江”、“《離騷》屈子幽蘭怨,風度元戎海水量”的句子,表明他的牢騷已經消了,願意留京工作。

二、上天下地之廬1949年5月1日,毛澤東攜女兒李訥前往頤和園拜訪柳亞子,並和柳亞子聯步走過長廊,同乘畫舫,比肩爬山,泛舟昆明湖,觸膝相談。

毛澤東說:“柳先生既有清醒的頭腦,是一位政治家,也是一位大詩人。你寫的詩,我愛讀,有趣味,有意義。有千萬讀者喜歡你的大作,我就是千萬讀者中的一個。”柳亞子說:“我寫的是老一套,我很想與現實生活緊密結合的詩,但是很不成功。最近,我拜讀了毛主席寫的詩詞,心裏真痛快,這些詩詞通俗易懂,而且意味深長。”…兩個人一邊談,一邊拿出自己的近作和對方交流,兩個人快樂異常。

5月5日,毛澤東命秘書田家英率衛士、攝影員若幹人,派雙車送柳亞子去香山拜謁中山靈堂,成全了柳亞子先生的一大心願。晚上,毛澤東設置家宴款待柳亞子全家。席間,毛澤東的夫人、女兒和朱德作陪,大家“談詩論政”,極為高興。散席的時候,柳亞子拿出隨身帶去的《羿樓紀念冊》,請毛澤東和朱德題詞。

毛澤東的題詞別具一格,他沒有寫自己的詩句,而是引用席間論及的詩句寫了一首集句詩:

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竹外桃花兩三枝,春江水暖鴨先知[4]。

毛澤東的題詞僅四句,卻是集三個古代著名詩人的名句而來,“池塘生春草”一句,來自南北朝時期的詩人謝靈運的《登池上樓》;“空梁落燕泥”一句,來自隋代詩人薛道衡的《昔昔鹽》;“竹外桃花兩三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出自宋代文學家蘇軾的《惠崇春江晚景二首》。四句詩而集三人之句,讀起來卻一點斧鑿的痕跡都沒有,猶出一人之手,渾然天成。這和毛澤東為文的風格是相符的。毛澤東為文最講究的是要看對象,柳亞子乃著名詩人,給他的紀念冊題詞一定要講究一點,單純地寫一首詩多是舊作,不合當時的心境,寫幾句豪言壯語又不適合彼此的身份,所以,毛澤東就別出心裁地來了一首集句詩。這首集句充分表達了冬天已逝,春天即將到來的情景。表達了中國革命即將取得勝利,中華人民共和國即將成立的喜悅和興奮。

毛澤東對柳亞子的禮遇使柳亞子極為感動,他後來說道:“自揆六十三齡,生平未有此樂也”。

1949年11月初,因為冬季天氣寒冷,柳亞子夫婦從頤和園的益壽堂移居北京飯店。在那裏居住了近一年的時間。1950年9月11日,柳亞子離開北京飯店,定居於北京城內北長街89號。寓所坐落於北海之南,紫禁城之西,中山公園之北,風景絕佳。那是一座幽雅的四合院,正屋前麵有一個寬敞的庭院,院中有棗樹、有葡萄樹,樹上的棗正在泛紅,架上的葡萄正在泛著誘人的紫光。門前還有一棵柳樹,柳樹的枝幹高高地伸向房頂,伸向天空。兩扇紅漆大門和院子裏的綠葉互相掩映,煞是好看。大門上有一對鋥亮的金色銅環,古色古香。柳亞子看了覺得心裏舒坦,自謂:“王侯第宅皆新主,居然朱門華桷矣。”房屋剛剛被修葺一新,紅簷綠瓦,雕梁畫棟。正屋五間,自西向東依次為臥室、客廳、書房和餐廳。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有人找出了汪精衛早年題詩的一幅扇麵,柳亞子一揮手說:“掛到廁所!”其實沒掛,扔了。

毛澤東聽說柳亞子有了自己中意的居所,也為柳亞子高興,他想起了柳亞子所作的《沁園春》,詞的最後有這樣一句:“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毛澤東想罷,大筆一揮,為柳亞子的住所題了一塊“上天下地之廬”的匾額。

柳亞子得到了毛澤東為自己題寫的匾額,如獲至寶,將它端端正正地懸掛在客廳北首的牆上,這是柳亞子的驕傲。在匾額的兩邊柳亞子懸掛了馬恩列斯的大幅照片,還有一幅魯迅所贈的七律《自嘲》手跡屏條,以及蘇曼殊手繪山水畫。十對“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這一句有一些人往往曲解,而毛澤東還是非常讚賞的,他對柳亞子的詞曆來都非常賞識。這是詩人的語言,我們不可以用一般人的思維去理解。上柳亞子是國民黨的元老派,又是著名的國民黨左派,是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發起者,所以他一直以孫中山先生遺誌的繼承者自居,他認為自己完全有理由作為國民黨左派的代表。他曾經在詩句中這樣說道:“革命同盟會,難忘總理賢。……衣缽堂皇在,還應我輩傳。”所以,“君與我”並不能片麵地理解為“你和我”,而是指“你領導的共產黨和我所代表的國民黨左派”,詞句並不是狂妄,而是有人沒有更好地理解詩人的語言、詩人的心情和詩人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