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羅拉多河繼續唱著一首無尾的歌,每年迎接200萬的旅遊者。這個長350公裏、最寬處25公裏的世界上最大的峽穀,已經成為國家公園。這裏的景致出現在藝術大師的畫筆下和鏡頭裏,也出現在好萊塢的西部片中。許多人在這裏看到奇異的風光,我在這裏看到了美國人―那些新老移民的一種精神,一種無畏的開拓進取精神,一種不屈的棄舊圖新精神。這是人類一種偉大的精神。我在一萬米高空看到的,雖不細致,但很深刻,也許是這樣。

穿過大峽穀等待這些移民的還有死穀―內華達州南邊一條狹長的窪地、一片水分缺乏隻長著鹽漬草、奔跑著沙漠大角羊的荒漠。移民們扔下幹渴力竭的夥伴,繼續西行,等待他們的是加利福尼亞州內華達山的雪峰和冰湖。爬過內華·達山,他們終於找到了生命的顏色,在那山林和河流中有等待他們去開采的金礦。當我們的飛機在死穀的雪峰冰湖上掠過的時候,我想起幾百年來移民經曆過的種種苦難,不禁向長眠在這大山和荒漠懷抱中不知名的勇敢先軀們表示深深的敬意。

加利福尼亞的海濱的確是很迷人的,在穿過陰沉的山脈之後,我們才感受太平洋那深邃碧藍的壯闊美麗。海濱那一片片的城市像海盜遺忘在海灘上的珠寶,在爍爍閃光。那珠寶薈萃的海灣,就是著名的灣區了。我低頭仔細端詳,那用幾座橋連接起來的島嶼就是聖弗朗西斯科―舊金山吧?

浪漫而刺激的城市

沒想到炎熱之夏的舊金山卻是早春的氣候。帶著鹽味和涼意的太平洋海風擁抱和親吻著這個城市的每個人。本地人有意袒露自己的皮膚,快意地接受這一切,他們穿著短裙和T恤衫在街上招搖。外來客用秋裝包裹著自己,一時還難以接受這種親密,不過身上雖然帶點海上的涼,心中卻開滿花的香和暖。舊金山太吸引人了,他們從遙遠的國度趕來,就為了感愛這一份刺激和浪漫。

舊金山對人們的刺激可能首先因為它的曆史。1700年之前,這裏是印地安人狩獵捕魚的地方,因為有霧作為天然屏障,外來的船隻難以靠岸。後來終於被西班牙人發現,他們獵殺山上的紅鹿,捕走豐富的海產品。之後墨西哥人也來了,把這裏變成了避暑勝地。真正改變舊金山曆史的是這樣兩件大事: "1848年1月24日,山中溪間發現了黃金,使它一夕成名.1906年4月18日清晨5點12分,大地震。全城仿佛被一隻發怒的手猛搖了兩分鍾,直到它在火裏煙裏大災難中熔化為止。”

黃金的發現使舊金山成了巨大的磁場,吸引著東方西方的冒險家和做著發財夢的移民們,他們漂洋過海,穿過迷霧,在這裏登陸;他們千裏跋涉,越過峽穀雪山,在這裏安營紮寨。仿佛一夜之間,這裏從地下冒出一個城市。黃金帶來了繁榮,也帶來了罪惡,三教九流、土匪強盜在這裏為非作歹。1853年,舊金山被選為全美國最無法無天的城市。歐洲人說,舊金山的法官是殺人犯,警察是強盜。梭羅說,從紐約到地獄,不過三千裏遠。他所說的地獄就是舊金山。然而這並沒有影響舊金山的吸引力,發了財的在這裏大興土木,沒有發財的投入更大的賭注。而1906年的大地震,卻把一切化為烏有。舊金山人在廢墟上重建家園的時候也重建了自己。原始積累的瘋狂逐漸被現代文明所溶化。舊金山以嶄新的麵貌讓世人刮目相看。它的奇異風光和獨特的人文景觀更為世人矚目。

叮咚作響的清脆鈴聲呼喚著我遙遠的回憶。這鈴聲是纜車的鈴聲。纜車是舊金山的獨特景物。它靠地下的纜繩牽引,在起起伏伏的街道上爬上爬下,伴著悅耳的鈴聲。來自遠方的遊客不是坐在車裏,而是吊在車外,他們愜意地體會著音樂的趣昧、傾斜的趣味,丘陵上房子與房子的搭配的藝術的趣味。當年為解決因城市街道坡度太大交通困難而修的纜車,現在成了最吸引人的旅遊項目。我想起我的家鄉哈爾濱,為了交通的現代化卻把古老的電車拆除了。要知道那電車的鈴聲曾是這個城市最美好的音樂。當年女英雄趙一曼為了反抗侵略者,曾領導過電車工人的大罷工。城市的現代化不能現代得沒了曆史。在中國,我看到許多城市在成片地推倒舊屋建起新廈,又是欣喜又是傷愁。

舊金山還以它的獨特的橋吸引著世界的遊客。幾座橋把幾個小島聯接成為一個都市。橋是舊金山的命脈。舊金山有兩座全世界最有名的大橋,海灣橋和金門橋。海灣大橋,50年前是世界上最長的高空吊橋,至今仍保持這個紀錄。而金門大橋被稱為世界最美的大橋,至今無橋和它媲美。在舊金山的日子裏,我幾次在漁人碼頭把這紅色的大橋遙望,在蒙蒙的霧雨中,她縹緲得像一條彩虹。當我幾次乘車在她鋼索拉起的橋身上走過,橋身在大海上輕輕地搖晃,我仿佛走在鄉野深山裏一條木板粗繩的吊橋。舊金山的橋,異舊金山的靈魂,史無先例的跨越,又不失輕盈和美麗。這也許可以使舊金山保持永久的魅力。

我們不能企望一群淘金狂能把一個城市規劃得多麼完美.在經過瘋狂的掠奪和破壞之後,他們反省了自己,並進行了補救。他們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建了一個占地5平方英裏的世界最大的“人工公園”。他們挖了湖,修了山,還從千裏之外移來百年古樹,甚主還收養了快要絕種的美洲野牛。現在這個一點也看不出人造痕跡的公園是舊金山人修身養性之處.舊金山的十九大道和史洛特大道的交叉口處有一個樹林密布的公園。這片土地的最早擁有者是開拓先軀喬治·葛林。他在這片低於海平麵的沼澤地上種植了許多澳洲的油加利樹,結果造就了這片森林。1931年,以生產牛仔褲聞名全世界的史特勞斯公司總裁史特恩的遺婿買下這片森林。她為了紀念亡夫,就把這片土地命名為史特恩森林公園,並贈給市政府,她唯一的條件是每年夏季在這裏舉行露天音樂會,對市民免費開放.現在正是仲夏,入夜,史特恩公園傳出的音樂在舊金山的上空回旋,為這個城市增加了幾分優雅。一個沒有公園、沒有音樂的城市是不能稱為城市的。可貴的是舊金山人的覺醒和補救。可怕的是無動於衷,還在建設不是城市的城市。

舊金山的獨特還因為它獨特的自由浪漫。1967年全美國的嬉皮士都來到了舊金山,在這裏舉行了讓世人膛目的狂野的搖滾音樂會,他們在這裏瘋狂地“製造愛”,是為了反對製造戰爭。他們沒能製止戰爭,卻因為濫愛,受到了愛滋病的懲罰。去年6年24日,美國的“同性戀”又在舊金山的市區組織一次大規模的遊行,彩車開路,隊伍浩蕩,十分熱鬧。當地的華人女作家喻麗清說,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娘娘腔”的男士們和那樣“窮凶極惡”的女士們,一時簡直呆了。有些男士打扮起來,竟然比女士更多幾分嫵媚;有些女子,舉手投足也並無絲毫女氣,我不得不相信,他們之所以要鬧同性戀愛可能不僅僅隻是精神上的需要而已。

無論從社會學,還是從生理學,都不能回避“同性戀”的存在。美國社會對它采取越來越寬容的態度,甚至剛剛上台的克林頓為了表明自己的開明,竟然要放鬆對軍隊裏對“同性戀”的控製。但是大多數美國人對它感到厭惡,采取疏遠、冷漠、反感的態度。出於好奇,許多人還是趕到舊金山來看一看關於“同性戀”的西洋景。在市區東北部的山腳下,有一片低矮的樓群,每個窗戶裏伸出一麵有太陽和藍色條紋的小旗。這裏便是“同性戀”的居住區。街上走的人都是一對對同性,而沒有異性結伴而行的。

舊金山的浪漫和瘋狂是相連的,浪漫的過份帶來了瘋狂,瘋狂的吸毒、販毒,瘋狂的縱欲、行樂。我們下榻的賓館再往下走一條街就是“瘋狂者”居住的地方,昊小姐一再叮囑我們,隻能往上走,千萬不能往下走。

夜幕降臨的時分,我們看見許多人經由我們的樓前向下走去。這其中有舊金山人,也有旅遊者。也許這也是舊金山的一個景觀。一個人,向上走很累,向下走很容易。一個成熟的人必須有一直向上走的毅力。一個城市,總有它的陽麵,也有它的陰麵。一個成熟的城市應努力建設它的陽麵,逐步消減它的陰麵。

一次大地震,重建了舊金山和舊金山人的人格。有人盼著再來一次大地震。

喻麗清女士贈我一本書《把花戴在頭上》,這是一本很美的散文,其中有這樣的詩句:

舊金山,它是個有氣質的城市

因為它的美很有味道

海上飄忽的霧

陸上起伏的路

統統朝向遼遠的天邊浪漫地走去

是的。這也是我們的祝願,舊金山畢竟是離中國最近的美國城市,盡管我們之間的太平洋很寬很深。天使島上無天使

聖弗朗西斯克灣有一個美麗的島嶼,從空中看她像鑲嵌在碧藍色的鏡麵上的一塊翡翠,從岸上看她像迷霧中的海市屋樓.這個島有一個漂亮的名字,美國人叫她埃倫島,華人叫她天使島。現在美國人已經把她建成了一個公園,可華人,特別是老一代華人望著她就要傷心落淚。天使島啊,那是中國人的血淚之地。從1910年到1940年,這個小島是17. 5萬中國移民的“鬼門關”,他們曆盡磨難,漂洋過海,眼看就到了美國,卻被拘禁在這個荒島上接受審查,年複一年,他們備受歧視和欺淩,那刻在監舍牆上的詩詞作證,那埋在荒草中的白骨作證,那漂蕩在煙雨中的冤魂作證.

我們去天使島那天,風和日麗,海天格外的藍,海鷗在船舷邊歡叫,溫柔的海風輕拂著我們的臉頰。可我們的心上壓著陰沉沉的雲。望著滾滾的波濤,往事不禁湧上心頭.19世紀中葉,被窮困通迫的許多中國人也卷進了加利福尼亞的淘金狂潮,他們成為舊金山最早的開拓者。他們在深山峽穀裏建起一個個金礦,他們建設了橫跨東西的大鐵路,他們填平了加利福尼亞州的一片片沼澤,開出一片片良田和果園。他們對美國西部的發展貢獻是巨大的。有資料記載,1852年,一筆約合加利福尼亞州1850到1870年稅收一半還多的外國礦工稅,被加給中國礦工。但是美國政府還是通過了一係列歧視中國人的法案,使他們連人身的安全和財產都得不到保護。美國人對中國人如此殘酷,以致美國作家馬克·吐溫曾寫到:“無論白人放任他們(中國人)或者對待他們還不如狗時,他們都是一個無害的民族。”當時,為了轉嫁因國內經濟蕭條帶來的困難,美國政府不斷加害於無害而有功於他們的中國人。1882年,美國又通過了一個排擠華僑的特別法案,限製中國移民登陸。這樣,他們就把埃倫島變成囚禁和審查中國移民的集中營。美其名曰的天使島寫下了血淚斑斑的曆史。

高大的油加利樹和茂密的綠色植被把天使島裝扮得蔥鬱蒼翠。和我們一起登島上岸的美國人在岸邊的草地上開始他們浪漫的遊戲。我們沿著盤山的小路向大山的深處走去。大約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看見遠處的山間有幾棟白色的木房。陪同的吳小姐說,那就是當年關押中國移民的監舍。我們走到那裏看見房下有一個廣場,廣場上立著一塊黑色的大理石碑,上麵刻著兩行大字:別井離鄉飄流羈木屋 開天劈地創業在金門。吳小姐說,這是當地的華僑集資修建的紀念碑。落成剪彩時美國移民局的官員還來講話,代表美國政府向中國移民表示了歉意。現在那幾棟房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展覽館,當然是華僑集資建設的。同時我們還要感謝公園的守門人亞曆山大·韋斯先生。1940年這個地方被關閉,這裏的苦難曆史也漸漸地被遺忘了。1970年韋斯發現了刻在屋內牆上的文字,認定那是當時拘禁於此的中國移民留下的。他馬上報告了上司,但他們並沒有像他那樣激動,並且不認為這有什麼重要。韋斯又與加利福尼亞大學的教授喬治·阿奇和聖弗朗西斯科的攝影師邁克·泰克哈什一同來到島上,他們動手把牆上那些破舊的文字全部攝了下來,沒有落下一個字。他們的這一發現很快引起當地華僑社會的重視,他們遊說呼籲,要求保存這幾棟房子,1976年司法部門同意撥款25萬美元用以保護這個建築。後來華人又建成了這個展覽館。一位白發蒼蒼的程先生領著我們參觀,40多年前,他曾被關在這裏,曆盡苦難。現在,他義務在這裏當解說員。這個展覽相當簡單,立著的幾塊木板上貼著圖片,記錄了中國移民當時對開發美國西部的貢獻和在埃倫島上經受的苦難,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刻在牆上的那些抒發他們悲憤和憂傷情感的詩句。程先生說,當時他們都是十幾歲、二十幾歲的青年,因生活所迫背井離鄉,花費所有積蓄或舉債來到美國,尋求更好的生活,結果被關在這裏,幾十人擠在一間屋裏,沒有行動自由,隻能在床上輾轉,沒完沒了地審查,幾年也上不了岸。他們隻能隔著鐵窗看聖弗朗西斯克灣潮漲潮落。一些有點文化的人就把自己的無以訴說的情感寫在牆上,後來被看守用油漆塗掉了,他們幹脆用刀刻在牆上。一些悲憤無處發泄者、不甘忍受者自殺了,就被埋在附近的林子裏。1919年為了要求改善生活待遇,中國人發動了一次暴動,結果被軍隊鎮壓了,當時死了多少人,誰也說不清。在這裏關押的還有一些婦女和孩子,他們遭的罪更多。

在這個展覽館,我買到了一本收錄了刻在牆上的詩詞的《埃倫詩集》,編輯這本書的是三個華人,他們是天使島被拘禁者的後裔。為了發掘和整理這些材料,他們采訪了8位婦女和31位男士。這些曾被拘禁於此的人不願意重溫那段痛苦的記憶。他們三人保證不登出他們的名字,他們才肯接受采訪。我翻看著這135首用血寫成的詩詞,心靈在顫抖。這是被壓迫的中國人的痛哭和呐喊!他們的悲痛欲絕是因為自己屠弱的祖國不能給他們些許的支持.請看這樣的詩句:

“悶處埃倫尋夢鄉,前途渺渺總神傷。”

眼看故國危變亂,一葉漂零倍感長。”

列強侵壓,國難當頭,山河破碎,有誰能解救海外遊子?確實令人傷感倍長。

“傷我華僑留木屋,實因種界厄派台。

摧殘尚說持人道,應悔當初冒險來。”

花旗夢破滅了。美國的人權宣言說得好:“人類生來是平等的,造物主賜予他們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 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可是他們在指責別人不人道的時候,他們真的人道了嗎?天使島上的悲慘故事,並沒被所有的人遺忘。

“留筆除劍到美洲,誰知到此淚雙流?

倘若得誌成功日,定斬胡人草不留。”

悲憤已極的中國人立下了發奮圖強的決心。中華民族畢竟是一個不屈的民族,在埃倫島被拘禁的歲月,他們進行了不屈不撓的鬥爭,最後美國政府不得不做了讓步。1940年一場大火燒毀這裏的管理處,11月5日,最後一批125名男人和19名女人被轉移到市內。一直到20世紀50年代,這種拘禁檢查結束。半個世紀過去了,在美國的幾百萬中國移民以自己非凡的業績,向全世界證明了自己的偉大.更因為自己的祖國已今非昔比,不可忽視地站立在東方。中國移民任人侵淩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

我們站在埃倫島的峰頂,隻見海闊天碧,遙望東方,祈盼祖國日新月異,以雄獅之姿讓世人刮目相待。當年一個被拘囚在埃倫島的誌士給舊金山《世界日報》寄了一首長詩《木屋拘囚序》,編者寫了幾句按語,今天讀來還讓每個中國人壯懷激烈,抄錄如下,權可當作麵對太平洋的誓言:

“此稿由被囚煙租埃倫木屋中人寄來。巫照原稿登錄,以供眾鑒。筆者以身受之苦,作悲憤之文。血耶?淚耶?墨耶?吾知海內外同胞讀之,必生無限刺激矣。雖然,吾同胞雖有無限之刺激,空作楚囚之對泣,亦何濟於事。若非發奮振作,萬眾一心,以共圖祖國之富強,便我黃龍國旗,輝映於太平洋兩岸,未易一雪此恥耳。”

在斯坦福大學

利蘭·斯坦福一生有兩大傑作,一個是橫貫美國東西的大鐵路,他是修建這個鐵路的倡導者和組織者;一個是世界著名的斯坦福大學,他是這個大學的創辦人。斯坦福原來是威斯康星州華盛頓港的一個律師,後來到加利福尼亞州靠經營采礦用品和雜貨零售業發了財。他以“鐵道大王”的名氣和業績在競選中當選加利福尼亞州長。卸任州長後又創辦了斯坦福大學。1893年大學初具規模,斯坦福就去逝了。不過他的繼承者沒有使他失望,一百多年來這所大學為美國和整個世界培養了無法計數的學者名流,可以使他們自豪的有美國第31任總統胡佛、1962年世界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斯坦貝克、美國最高法院第一任女法官奧康納。

不過對我們這些外國訪客最初的印象是它宏大的校園,而校園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門前那像牧場一樣大的草坪,草坪上沒有散漫的牛群,而躺著一些看書和享受日光浴的大學生。無處不在的草坪是美國城市建設的一大特點,可這樣大的草坪,隻有華盛頓紀念碑下的那一片可以與之媲美。穿過這一片大草坪,再走進學校,不禁使你的心情盎然起來,仿佛走進了一個新的世界。而校門像個古老的城堡,由粗糙的石塊砌成的城牆,中間有三個拱形的園門,對著園門的是一個天主教堂,教堂的牆上畫著聖經故事,從教堂裏傳出的管風琴悠長的樂聲,吸引了我們幾個參觀者。空蕩而昏暗的大堂裏,牆上受難的耶穌注視著一排排無人的椅子。最引吸人的是大學的圖書館,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滿了學生。我們翻了一下藏書卡片,專找毛主席著作一類,竟看到有毛主席在解放區講話的油印本,據說鄰近的胡佛研究所有更全的毛主席著作。胡佛研究所是個塔式建築,站在塔頂能看到整個校園,可惜因為電梯發生了故障,我們隻在大廳裏看了看胡佛收藏的藝術品,其中有中國的瓷花瓶。這個研究所以研究關係世界命運的戰爭、革命與和平問題而著名於世。

可惜這些問題太大,還是留給政治家吧。我們來到了大眾傳播係的電影專業,與亨利.布萊喬斯教授進行了一番晤談。亨利高大魁梧,結實得像個俄國漢子(後來他說他的父母是俄國移民),他身後的書架上擺著他在各國搜集的工藝品,還掛著一個紙條,上麵寫了幾個漢字:便池已消毒。這大概是在中國的賓館搜集的,我們忍俊不禁。亨利很直率,剛說幾句話就開始批評中國,他認為陳凱歌的《霸王別姬》是一部很優秀的影片,他不理解為什麼要務演。他說,你們的國家正在走向現代化,走向富強,要信任你們的人民。(也許是亨利過於操心了,我們回國一個月後《霸王別姬》就公演了。)他說,我知道中國的國情很特別,你們比過去有很大的開放,但是還很不夠。你們的官僚主義太嚴重了。我是作為朋友才這樣說的。他還說,中國現在的第五代導演的水平可以和任何先進國家相比。我們問起他對美國電影的看法,他認為美國電影很好,不是為了政治眼務,而是為了娛樂。電影製作人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為了賺錢。看電影的人也是為了娛樂而不是為了接受宣傳才進電影院的。當然,他也認為最好的電影是既有娛樂性,又反映社會間題的。現在美國的一批黑人導演的片子,娛樂性很強,又對社會有尖銳的批評。我們的電影和你們電影的差別就在於,沒有固定的價值觀念。我們隻是反映矛盾,隻有認識矛盾才能解決矛盾。沒有矛盾的世界是美好的,但是沒有這樣的世界。其實美國電影的價值觀念是很鮮明的,那就是西方的價值觀念,而且在極大地影響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