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無罪
一到銅城便有一種雲波詭橘的感覺。
火車到站已是午夜,行前我曾給呂良發過電報,告訴了車次,這家夥一向很守時.可這次居然沒來接站。旅客和接送客人的差不多都走光了,站前的場子空蕩蕩的,光線十分幽暗,與剛才的喧囂相比顯得悄寂。周遭隻有幾個身份不明的人在晃動。我猜想是呂良有事給誤了,便站在昏暗的路燈下麵等候。身邊有幾棵梧桐樹,葉子被風吹得微微擺動,依稀間,我看見不遠處的樹蔭下有一點暗紅光點在閃動。定眼一看,是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靠在樹幹上抽煙,他似乎也在有意無意地朝我這邊觀望,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這是個男人和女人衣著異化的夏季.女人的衣著似乎在一夜間變得開放暴露,盡可能地裸腿裸肩;男人的世界裏卻突然流行起花俏的襯衫,裝紳士的則長衣褲係領帶。我在路燈下站了一會,便有一個時髦女郎向我翩翩走來,老遠就看見她衝我騷首弄姿地做著笑。
“先生是第一次來銅城吧?”
“不,常來。”
“住的地方聯係好了嗎?”
“有人接站,我在等。”我說。
“要不要我幫你安排?”
“不用.接我的人一會兒就到,謝謝。”
女郎似乎有些失望,仍衝我做了一個媚笑.又翩翩地朝悟桐樹下那個穿花格襯衫的男人走去.我看見他們比比劃劃地說著什麼,邊說還邊朝我這邊指戳。
我有什麼不對嗎?
我審視了自己半天也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敢說自己是一個外形灑脫大方的男士。絕無狠瑣或圖謀不軌的痕跡,我的裝束、神態應該符合一個省級報刊記者的身份。問題是否出在腳下那隻裝橫精美的手提箱上呢?這是一件很大款的行李,一種不安的感覺油然而起。
悟桐樹下的男女仍然存在.這時我又感覺到周遭徜徉的那幾個身份不明的人似乎也在暗中注意我。我看了一下手表,估計呂良不會再來了,心裏暗暗罵了一句,拎起手提箱準備離去。
“先生,要不要我為你安排住處?”女郎從悟桐樹下走來,很熱情地問我。這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麵部化妝十分濃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挺得很高的胸部,肩帶式的短上裝胸領開得很底,脖子上吊著一條金燦燦的鏈子,心形鏈墜在兩個鼓出的半球間晃蕩。
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非要為我安排住宿不可呢?”
“因為你會受到熱情的接待和令人滿意的服務,”女郎說,“你看,多麼浪漫的夏夜,單身一人在外,你不感到孤獨嗎?”
“我樂意!”我衝她生硬地說了一句.拎起手提箱繞開她。
“請問,你是從省城來的肖秋先生嗎?”女郎在我背後突然問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轉過身問:“你認識我?”
“原來你真是肖秋?”女郎笑起來,“看來我的眼力不錯。”
“你是誰?”
“請允許我暫時保留一點懸念。既然我認出了你,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了嗎?”女郎又走到我麵前。
“還有那位男士?”我指指悟桐樹下那個穿花襯衫的男人。
“我根本不認識他。”
“你們剛才還在一起嘀咕,”我說,“告訴你,我可是一個走南闖北的記者。”
“當然,大名鼎鼎的肖秋記者會輕易上當受騙?”女郎咯咯咯地笑起來。
“看來你對我真的知道一二!小姐怎麼稱呼?”我放下手提箱說。
“姓岑,”女郎說.“肖先生,如果你事先沒有聯係好的話,今晚沒我的幫助,說不定你還真得露宿街頭。”
“有那麼嚴重嗎?”
“你是衝著銅城藝術節來的吧?告訴你,銅城像樣一點兒的旅店全部客滿。”
這倒是我事先沒想到的,我以為給呂良發過電報就萬事大吉了。“那——隻好沾小姐的光哆?”我說,心想會不會是呂良那小子故意給我開的玩笑,否則,這位岑小姐怎麼會認出我呢?
無巧不巧,一輛紅色夏利出租車開過來,岑小姐抬手攔住,開車的司機從車窗裏露出臉,竟也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去哪兒?”
“你想住高檔的還是中檔的?”岑小姐問。
“中檔吧。”我說。
“去銅城飯店。”岑小姐說著替我拉開車門。
“還有那邊那位先生。”我有意指了指梧桐樹下。
“我說過我不認識他。”岑小姐幫我把手提箱扔進後車門裏。
“那你們剛才在一起嘀咕是怎麼回事?”
“問他是否要我幫他聯係住宿代辦車票什麼的。”
“我明白了,”我說,“從中收勞務費。我知道你是幹什麼的了.不過我是個窮記者.你宰我可別太狠心了。”
岑小姐望望.沒吱聲。
銅城的夜景比我前幾次來的時候要璀璨多了,到處是雪花燈珠和霓虹燈,依稀間還能見到一些高樓的上空正飄著巨大的氫氣球.下麵係著紅綠條幅,節日的氣氛十分濃。出租車內散著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開車女郎的臉色隨著車窗外的燈光變幻,表情顯得陰晴不定。岑小姐坐得跟我很貼近,一路上不停地向我介紹路邊建築物的名稱。
我似乎在經曆一次冒險,像有一個莫測高深的陷阱布在我這次旅行的前方,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房間還滿意吧?”岑小姐把我領進一間單人客房,她整個一個主人的姿態,從登記到樓層找服務員換鑰匙,大包大攬。我越發認為這是呂良在跟我開玩笑。
我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岑小姐正斜躺在床上看電視。我一邊用毛巾擦著濕頭發一邊說:“岑小姐,是不是打算在這裏過夜?”
“隨你。”她漫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
“呂良讓你這樣幹的?”我覺得應該把最後一層紙捅穿了。
“呂良是誰?”她很注意地看著我。
“你不是呂良派來接待我的?”
“我不認識呂良。”她說,一點不像說謊的樣子。
“那你是誰?”我真的有些緊張了。
“岑小姐呀!”她頭一歪,樣子很俏皮,“我不是已經自我介紹了嗎?再說,你不是已經接受了我做向導嗎?”
“可我根本不認識你,”我正色說,“天不早了,遇上警察查房咱們都說不清,咱們本來沒什麼對吧?”
“你膽子怎麼這麼小?”
”良感謝你的熱情接待,”我開始逐客了,“對了,你為我做的這些要收費的吧?多少?”我掏出錢包。
“你真要我離開?”岑小姐從床上跳下來,“嫌我長得不漂亮?”
“你很迷人,可是我這人,酶,怎麼說呢?”
“那好吧.拜拜,做個好夢。”岑小姐大方地說著,人已走到房門口。
被門鈴吵醒的時候房間裏仍然很幽暗,大幅的落地式窗簾把窗子遮得很嚴實,分不清是否已經天亮,我看了看表才知道已經是早晨8點了。
岑小姐微笑著站在門口:“睡得好嗎?”
“等等.”我慌忙套上長褲和T恤衫.又把窗簾拉開.這才回頭說.“請進。”
“到底是記者,挺文明的。”岑小姐大方地走進來。
我要進衛生間洗刷,隨手扔給她一本雜誌。
“肖先生,你還真是個藝術家.”我剛從衛生間出來.岑小姐就站起來,指著雜誌的封麵說.“一個穿明黃色皺褶長裙的女郎坐在一塊碧綠如茵的草坪上,被豔豔的陽光照著,像一朵盛開的金菊。”
我漂了一眼雜誌,說:“開玩笑,國家級會員.省攝影家協會理事,沒這兩下子還行?”
岑小姐說:“這麼說是我失敬了?”
我說:“你哪裏是失敬?你的熱情簡直讓我受寵若驚。咱們一起喝早茶?”
“樂意奉陪,”她說,“這本雜誌能送我嗎?”
“喜歡就拿著吧,”我說,“想去哪兒?你帶路。”
岑小姐帶我走進一個裝演很典雅的餐廳,若有若無的古典音樂讓人聽起來很舒服,玻璃牆上的磨畫均是那種飄然欲仙的古代仕女,一個個雲鬢高髻翩翩起舞。玻璃外的噴泉不停地噴出很好看的水花。餐廳裏客人不多,吃相都很文雅。我要了一杯紅茶,替岑小姐要了一杯茉莉花茶.點了雞爪、肚片、四川泡菜幾個小碟,岑小姐自己點了份皮蛋粥。“這兒檔次不低,”我說,“挺貴的吧?”
“收費還算合理。”岑小姐說。她慢慢地喝著茶,小口小口地往嘴裏送食品。
我已經不急於吃完這頓早餐了,我把侍應小姐招過來在一張紙上寫下呂良的BP機號讓她幫我叩,並不時地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岑小姐。
岑小姐注意到了,她放下湯匙問我:“你這樣看著我幹嘛!”
我說:“你把我裝進了一個悶葫蘆裏,你總不能老把我憋在裏麵不讓我出來吧?”
她淡淡一笑.又低下頭往嘴裏挑了一湯匙粥。這時.我眼角的餘光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亮,這光亮似乎來自一架綠綢屏風的後麵,稍瞬即逝。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注意那道屏風了。
綠屏風後那道異樣的光亮又出現了,這回我看清了是個女人冷冷的目光,那女人蓄著童式短發,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後來那冷冷的目光又出現過幾次,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現在我已經確定自己處在別人的嚴密監視之中,我感覺自己正被一個我無法知道內情的陰謀包圍著,我雖然有些心慌,但沒有亂方寸。
岑小姐見我無意太快地結束早餐,也放慢了進食的速度,從拎包中把我送她的那本雜誌拿出來隨意地翻看,問我:“封麵上的這位小姐真的長得這麼美嗎?”
我說:“照片與真人很難比較,人隻是一個基礎,關鍵是攝影家怎樣處理,照片隻是瞬間的某個角度的定格,不一定是最佳的,真人絕對要比照片豐富。”
岑小姐說:“這女的真漂亮。肖先生,女人是不是不能太漂亮了? 自古就有紅顏薄命的說法,對吧?”
這時我看見綠屏風後有人影晃動,我用餘光盯著,“紅顏不一定就是薄命,”我說,“人生要靠自己把握。當然,女人太漂亮了容易招惹男人……”
屏風後走出了一個穿著夕陽紅套裙的女人,很青春也很燦爛,我發現她的冷光又朝我這邊掃了一下,這時我已經確定我在今天以前一定見過這個女人。
夕陽紅的顏色到了餐廳的門口,禮儀小姐拉開門的當兒,她又回頭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我的腦子裏閃過一道靈光——她是昨晚開夏利的那位女司機。
我更加堅信我已經在別人的嚴密監視之中。“你在想什麼?”岑小姐在我身邊說。
“一件往事.”我說,我很隨意地打開隨身攜帶的攝影包,裝著清東西的樣子,“名片夾忘了帶,一定忘在房間裏了。”我翻了半天,取出一樣東西放在餐桌上。這時我發現岑小姐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安,眼睛盯著我取出的東西。我索性放下攝影包不清了。拿起餐桌上的那東西說:“一個記者帶這東西很奇怪吧?”
我手中拿的是一柄黃銅鏤花刀銷的藏刀,我將藏刀從刀鞘裏拔出一半,刀身寒光閃閃:“這是我在青藏高原探險時藏民送給我的紀念品,我一直隨身帶著。”
“真漂亮!”岑小姐佯笑道。
“對,有收藏價值。”
我用一個極快的動作將藏刀從刀鞘裏拔出來,在空氣中劃了一個美妙的圓弧。我相信已經產生了寒光閃閃的效果。
在銅城這個地方不好用“銅臭”這個詞,銅是銅城人的驕傲,這裏冶銅業的曆史可以遠溯到春秋時代。銅城藝術節充滿了濃濃的商業氣息,藝術節的開幕式雖然有些載歌載舞的表演,但更鮮明的還是各式各樣的廣告。我隨便抓拍了幾張照片,向大會秘書處索要了幾份資料後便離開了中心會場,我要去找呂良。
呂良是我大學的同學,不過這小子還沒等到大學畢業就急不可耐地投奔商海了。這家夥似乎沒有什麼固定的生意經,他自己說他除了不販毒不販人口不販軍火外什麼買賣都做,行蹤也飄忽不定,直到去年他才在銅城立下招牌,開了一家怕寸代廣告藝術裝橫公司”,自任董事長兼總經理。
紅色夏利車幾乎在我意念閃動的同時出現了,當我看到車窗內那個已經很熟悉的女人時,馬上產生了一種鬼魅纏身的感覺。
我很果斷地迎著紅色夏利走過去,對車窗內的那片夕陽紅說:“還認識我嗎?昨夜我坐過你的車。”
“去哪兒?”夕陽紅的回答是冷冷的。
我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礦山西路38號。”
夕陽紅微微一笑,啟動了車子。車到目的地後,我下車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夕陽紅也在關注著我,在視線快要相交的時候她才閃開目光。“你先稍等一下,說不定我還要用車。”我說。
夕陽紅搖起車窗玻璃,人很鬆弛地靠在座上。
呂良的公司是在一幢出租的寫字樓內。辦公室的門緊閉著,我找到大樓管理員。管理員說呂良可能出差了,幾天沒見露麵,我寫了一張便條留下.讓呂良回來後去銅城飯店找我。
銅城正在搞藝術節,呂良怎麼會錯過這麼好的做生意的機會呢?我心裏又多了一層疑慮。
“去哪兒?”重新坐進夏利車後,夕陽紅問我。
想想今天沒什麼要辦的事兒了,“去奧斯汀精品店吧。”我幾乎脫口而出。
奧斯汀精品店是一家香港人與銅城人合資辦的時裝商店.在銅城很有名氣。我來這裏是想見一個叫王靜的姑娘,王靜就是我在雜誌封麵上將她拍成像一朵盛開的金菊的那位。王靜在奧斯汀的位置應該站在大門口,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一套湖藍色的西式套裙,肩上斜佩一條大紅綢帶.上有金黃色的禮儀小姐字樣,她亭亭玉立儀態萬方,令我記憶猶新。
可這回進門的時候我看見的是另外一個青春氣息很濃的女孩.她站在王靜以前站過的位置上。
“你找王靜有事嗎?”禮儀小姐臉上掠過一絲詫異,眼睛很好奇地盯著我。
“事倒沒什麼事,”我說,“問問“
一個衣冠楚楚但麵目陰冷的漢子走過來:“有事嗎?”他問那禮儀小姐。
“這位先生要找王靜,”禮儀小姐說,“先生,這位是我們張經理。”
“你找王靜有什麼事?”張經理上下打量著我,用一種想把我看透的目光,這使我很不快,於是也不客氣地回答:“沒事就不能找她?”
張經理不自然地笑笑:“我的意思是王靜現在沒上班,你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
禮儀小姐用很奇怪的樣子看著張經理。
我掏出名片遞給張經理,說:“我住銅城飯店,如果王靜有空請讓她去找我,董事長古先生在嗎?”
張經理說:“古先生回香港去了。”
“那就不打擾了。”我告辭說。上車後.我發現張經理與那禮儀小姐正指點著我的名片在議論什麼。
返程時我請夕陽紅在路邊店進餐時,得知她姓薑,已有兩年的駕齡。不料這時我突然又看見了岑小姐.遠遠的,似乎欲向我走來,卻被橫裏插出的一個男人攔住了,岑小姐手舞足蹈,像在與那男人爭辯什麼。
攔住岑小姐的男人又讓我想起了火車站前梧桐樹下的那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我再一次肯定我是處在別人的嚴密監視之中。
“你在奧斯汀要找的那位小姐一定很漂亮吧?”薑小姐主動與我攀談起來。
我說:“那當然,我認識的女孩差不多都漂亮,”說著我從包裏又拿出一本雜誌,“瞧,就是封麵上這位。”
薑小姐接過雜誌:“嗯,真不錯,你有眼力,到底是攝影師。這次見她帶目的嗎?”她曬笑著看我。
我說:“你好像沒必要知道這麼詳細吧,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哎,是不是漂亮點兒的女人天生就是敵人?”
薑小姐說:“你這話問得才怪,我又不認識她,幹嘛要與她做敵人?說是情敵你目前在我這兒還沒排上號,你是不是常跑銅城這兒?”
‘也不常來,”我說,“有事兒就來。”
“認識這位封麵女郎有多久了?”她見我拿眼睛瞪著她,笑了,“別這樣瞪著我.坐一塊兒總得找個話題。”
“去年”,我說,“也就是為他們單位拍廣告認識的,現在的廣告不總得有個把漂亮女郎點綴一下嗎?”
“這麼說你們是一見鍾情鑼?”
“談不上一見鍾情,”我說,“我不是那種濫情的男人,我很喜歡漂亮的女人,這種喜歡可以用另一個詞來表達:欣賞!”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你隻是追求點兒小情調,有那麼點浪漫的意思,對吧? ’
“你表達得很準確,”我說,“就那麼回事。我也隻能如此,你想我一年光封麵要做12期,差不多期期都是美人頭,我要真那麼濫情成什麼人啦?公安局早把我當流氓抓了。”
“你要真是這樣你就得當心點兒,別讓自己陷深了,比如說這位封麵女郎,我看是個讓人一見傾心的,你要是不想對她動情,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再見麵,真陷進去了再想拔出來就困難了!”薑小姐很誠懇地說,“我看你這人不錯才這樣勸你。”
我說:“要陷入情網我也不會等到今天,漂亮的女孩我又不止認識她一個。”
“你晚上還用車嗎?”
“不用了,跑了一天,想早點兒休息。”
我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接著說:“明天就不用勞你這麼熱情周到了。”
薑小姐愣了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你大概看不出我屬於那種很精明的男人吧?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們想打我什麼主意——”
“你們?你們是指誰?”她盯著我。
”合裏明白就行了,心照不宣最好,”我自顧自地說,“我身上其實沒什麼主意可打。”
“你說誰打你主意啦?”
“別人我不說,就說你吧。昨天我一下車碰巧坐上了你的車.今天你差不多又跟了我一天,連吃飯都沒拉下空兒對吧,算了,”我揮揮手說.“也許是我多疑,說句不友好的話,車費我沒少你,飯也請你吃了,咱誰也不欠誰的,現在就這兒拜拜吧。”我沒有理睬薑小姐那迷惑不解的表情,起身離了座兒。
回到房間,我衝了一個澡,出衛生間後又給呂良叩機,仍沒回音。打開電視,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8點半了,剛看一會兒,電話鈴聲響了,我拿起電話,裏麵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喂,你是肖秋先生嗎?”我回答說是。‘王靜想見你,她現在就在銅城飯店附近的紅玫瑰舞廳。”“你是誰?王靜想見我為什麼不自己來電話?”我問,對方卻把電話掛了。
我向服務員打聽到紅玫瑰舞廳怎麼走。依著服務員的指點,我走進了飯店旁邊的一條小巷,巷口有盞昏黃的路燈,進了巷口就顯黑了,許多電視機傳出的聲音不是撕打就是哭叫。我沿著巷子聲角方走了二十來米,發現迎麵過來幾個黑影,我馬上警覺起來。果然剛至近處,就有一道強烈的電光射向我的臉。一時間我被耀得眼花繚亂,黑暗裏傳來一個男人啞悶的聲音:“就是這小子,揍他狗娘養的。”
我本能地向後退,一邊驚悸地叫道:“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
撲向我的黑影都悶不做聲。
事到臨頭,想躲也躲不脫,隻好邊退邊打。好在我練過幾天拳擊,加之巷子不寬,對手一下子不能形成對我的包圍勢態,這樣我就可以邊打邊退。對方對我顯然有點估計不足,都是赤手空拳,我一連幾次用直拳和勾拳擊中了對方幾人,自己也重重地挨了幾下。
鬥打中,我退離巷口隻有七八米的距離了,突然,從我背後射來雪亮的燈光,我心想這下可完了,前後夾擊……“有人來了,快跑!”我正麵的對手喊了一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幫人都開逃了。
我返過身,雪亮的燈光中走過來一個女人。
巷口,停著一輛紅色夏利出租車。
我說:“這出戲演得不錯啊,一向隻有英雄救美人.今天倒輪到!美人救英雄了。”
薑小姐衝我諱莫如深地一笑:“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你有兩下子。”
我握著拳頭打了一個下勾拳:“上大學時我拿過70公斤級第三名,那可是真練。”
薑小姐鑽進夏利車:“我還得爭取再拉兩趟客。”“嘀嘀”她捺了一下喇叭,便啟動了車子。
我突然想起,她連澡都沒回去洗,身上還穿著那套夕陽紅的衣服。她想幹嘛?
這個女人越發顯得神秘了。
我在巷口徘徊了片刻,毅然決然向巷子裏走去。
舞廳裏,我看見了岑小姐,她正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樂隊奏的是一首華爾茲舞曲,她的舞姿很美,長發與長裙的下擺在旋轉中十分飄逸,為她伴舞的是一個很秀氣的小夥子,舞也跳得不錯。舞曲結束時,岑小姐與舞伴分開走向不同的座位。“喂!”她從我麵前經過時,我喊了一聲。
岑小姐見是我,似乎感到意外:“你?”
“不是你打電話讓我來的嗎?王靜呢?”
“王靜?我打電話?”岑小姐的表情顯出十分吃驚的樣子,目光四下張望,很快又恢複了常態,“王靜是誰?我什麼時候跟人打過電話?”
“剛剛,”我說,“聲音倒不像你憋的普通話,讓我到這兒來。”
“你都說些什麼呀,亂七八糟的,”岑小姐仍然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一直在跳舞。”
“聽口氣好像你不認識王靜?”我說,我這時的目光一定十分銳利,帶著X光那樣的透視力度,不巧的是音樂又響了,舞廳一下子變得黑暗.隻有演奏台上還剩下一塊水缸口大的光環,一個穿燕尾服的男人在光圈裏拉著小提琴,那是一種聽起來如絲如縷的抒情曲調。
“肖先生跳舞嗎?”岑小姐在黑暗中問。
“這是情人舞,隻適合情人跳,”我說,“我們算什麼?什麼都不是。”
“你希望是什麼嗎?”岑小姐的聲音變得嬌媚了。
“我可是個正派人。”我冷冷地說。
這時,一個黑影走到我的座位前,依稀間好像是剛才與岑小姐共舞的那位俊秀的男子,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對岑小姐說:“能請你跳這個曲子嗎?”
岑小姐起身對我說了一聲失陪,便與那黑影相擁著進了舞池。
我的眼睛也漸漸適應了舞廳中的光線了。我感覺我不能這麼孤立地獨坐,目光開始四下尋找,終於發現靠牆角的一處火車座間有個孤獨的女人,便起身走過去:“我可以坐這兒嗎?”
“請便吧。”黑暗中傳來回音。
火車座中央的茶幾上隻有一套咖啡杯。“您也沒伴?”我問,“這音樂不錯,想跳嗎?來吧,請您跳一曲。”我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我還沒看清麵孔的女人無聲地站了起來。我禮貌地側身攤手讓她打前走,能感覺到這女人有一副很適合舞廳環境的身材和風度,而我找她決不是僅僅需要一個舞伴,我需要的是能在舞池中活動的掩蔽體。
下了舞池,我探試地將雙手輕輕地搭在對方的腰際,她好像並不反感我這樣做,雙手也很自然地搭在我的肩上,我微微地擺動身軀向舞池中央滑去,有溫軟的氣息熏繞著我的脖子,一些柔柔的毛發在我的臉上輕輕磨擦,但我此時已顧不上體味這些細微的感覺了,我隻是努力用眼睛來尋找目標。
我終於發現了岑小姐的影子.便帶著舞伴慢慢地靠了過去。
“剛才那男的是誰?”
“不認識。”是岑小姐的聲音。
“不認識怎麼坐一塊兒?”
“你管得著嗎?”
“不,隨便司。”
“……”
“小嵐,你到底為什麼總對我這麼冷?”
“冷嗎?我不是在陪你跳舞嗎?”
“這不算。小嵐,難道你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感情?”
“你不了解我.”岑小姐幽幽地說,“知道嗎?我在南方呆了好幾年,我一個女的,單獨在那邊兒,會發生什麼難道你想象不出來?”
“不,不不,你別往下說了。我不管你在南方那幾年的生活中發生過什麼事,那都過去了,我也走不進你的那段生活,我要的是我們共同的今天和明天……”
他們離我又遠了些,小夥子很會說情話,我還想往那邊靠,但搭在我肩頭的雙手已經繞住了我的脖子,一個完整的女人的腦袋都落在我的肩窩上,舞伴已經被音樂和光線製造出了情緒.似乎我自己也被感染了,攬在她腰際的雙手不自覺地在她背後完成了合圍之態。
黑燈舞結束的時候,我又與舞伴相對地坐回火車座中。侍應小姐點燃了茶幾上的半截蠟燭,我這才看清對麵坐的是一個頭發燙得蓬鬆的時髦女人,她應該有三十多歲了,因為她有一個成熟女人的豐腆和風韻,但她的麵部化妝使得她比本來的年紀小,我能肯定她是個有錢並且飽經風霜的女人。
那位叫岑嵐的姑娘又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她似乎在用目光搜尋我,而我坐的位置,恰恰是她視線的死角。
舞會11點鍾就散了,我看見岑嵐與那個俊秀的小夥子及其同伴們一道離開了。我的舞伴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們繼續留在舞廳裏喝酒,唱卡拉OK.欣賞投影屏幕上麥當娜那充滿性感的舞蹈和瘋狂般的演唱.後來我們自己也開始唱歌了.唱那些愛得纏綿不舍的歌.所有的感覺就是玩兒得挺開心挺投入也挺深沉。
離開舞廳的時候,城市已經變得空曠悄寂了。我們站在門口迷惘了一陣子,實際上我是故意不說再見,不問舞伴是誰也不說我是誰.這是一種無聲的暗示,舞伴似乎也與我心意相通。後來她從牆根處推出了一輛女式跑車,走到我麵前笑了笑說:“我住的地方很近。”然後推著車子慢慢朝前走,走出十來米也沒有騎上去的意思,於是我就跟上去了,並接過自行車幫她推。
我們在馬路上拐了幾道彎,走到一幢外麵貼著白色長條瓷磚的小二樓前,她掏鑰匙打開門,回頭對我說:“輕點兒,保姆和我兒子住在一樓。”
我這時顯得有點兒膽怯:“你老公——”
她衝我一笑:“我這小樓裏什麼都有,就是沒老公。”
於是我就進去了。後來的一切便在她從容不迫的過程中發生了。
“你壞!”一陣衝動之後,她輕輕捶了我一下,“知道銅城商廈嗎”
“知道,不知道銅城商廈還算來過銅城?”
“二樓我全租下來了,私人。知道年租金是多少嗎?說出來嚇死你。”
我托起她的下巴,盡管她已鉛華盡去,但那臉仍然不失美麗:..沒想到我無意掛靠上了一個富婆。”
“富婆多難聽。富姐!”她嬌慎地說,“有意思,你真有意思,咯咯,掛靠.哎,肖秋.”她已經知道我的名字.“是長期掛靠,還是臨時?”
我愣了一下.說:“這話我不好答,說長期吧,你會當我是吃軟飯的,說臨時吧,你又會說我寡情。”
她抽出一支煙點上,神情很飄忽的樣子。
“不高興了?”我捧著她的臉問。
“怎麼男人都這樣?”她眼睛不看我,望著天花板。
“我也是個俗人。”我笑道。
“哎,想知道我的故事嗎?”她突然又恢複到活潑溫柔的模樣。
“想啊,當然想。”我說。
“我叫孫莉,人家都叫我阿莉。明天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銅城做生意的人沒幾個不知道阿莉的。”她說,、“以前我其實默默無聞·在毛紡廠幹活兒,我過去的老公是修理工,我是擋車工。後來廠裏不景氣,我就出來自己幹,從練攤兒開始到今天,不容易吧!”
“真不易。”我潞。
“我敢說我是憑真本事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這是肯定。”
“可別人不這樣看,說我是憑我漂亮的臉蛋兒,靠賣風騷。別人這樣說我不在乎,可我那男的也這樣想。”
“那是他不會想,沒檔次。”
“他是個老實人。廠子不行了,他就會呆在家裏拿生活費心抽煙、喝悶酒。這也行吧,我能養活他,我養活他還不行嗎?”
“我有你這麼個老婆我會幸福死。”我總是在恰到好處的地方添上一句。
“他會知道幸福?隔三差五的跟你找茬兒。後來,後來他還漂,給派出所逮了幾回,一回兩回我還能原諒他,男人嘛,沒事解個悶兒。可他屢教不改,他覺得自己有理,說是要開放大家都開放,最後叫派出所給送勞教了,我也乘機把他開除了。”
“開除了好,算是自己解放自己。”
“也不是那麼回事,肖秋,說句你不相信的話,其實我原來真的是個打算從一而終的好女人。”
“從一而終的女人不一定就是個好女人。”
“起碼自個兒在良心上覺得好。”
我把阿莉摟緊了,很投入地吻她,連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在阿莉家吃過中飯才離開。她讓我幹脆把飯店的賬結了搬到她家住,我推說不便,因為我還有很多事要辦,我總不可能把找我辦事的人都往她家引,但我答應晚上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我會再去她家。
回到銅城飯店,很意外地發現岑嵐呆在我的房裏。我問她是怎麼進門的,她說你別忘了這個飯店是我引你來住的,後來她又問我昨晚怎麼突然從玫瑰舞廳失蹤了,我說我不願攪了她的局,我說我憑一個成熟男人的經驗可以看出她那舞伴愛她愛得很深。“世上男人像那樣純情的不多,千萬別錯過機會。”我很嚴肅地告誡她。
後來她又問我夜裏遭人襲擊的事兒,我一口咬定襲擊事件與她有關.因為是一個女的打電話邀我去紅玫瑰歌舞廳的,而我去紅玫瑰之後恰恰遇上了她。當然,我心裏還想著薑小姐,隻有她知道我去奧斯汀找過王靜。隻是我無法判明她們是否是一夥的,我也不願將我的猜測說出來。我想看看這裏麵究竟有什麼名堂。
岑嵐當然矢口否認她與襲擊事件有關,接著她又問我昨天提到的王靜是誰。“為什麼說王靜要見你你就會去呢?”她鄭重其事地問。
我能感覺到她在與我較量智力,而在舞廳裏偷聽到她在南方呆過幾年之後,我已經不敢把她當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了。於是我很坦誠地告訴她王靜就是她見過的封麵女郎,是奧斯汀精品店的禮儀小姐,我想見她隻不過是出於朋友間的禮節而已。“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想幹什麼吧?”我說,“我一到銅城你就像陰魂一樣纏著我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難道,”岑嵐期期艾艾地說,“呂經理,呂良他從沒有在你麵前提起過我?”
哈哈,我大笑:“你總算承認你是呂良的人了,你跟他的時間不長吧?”
“才幾個月。”
“我說呢,銅城這鬼地方我隻來過一次,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對我熱情,我開始就猜到是呂良這小子。哎,他跑哪兒去了,他知道我要來的呀!”
”臨時有一筆生意去了雲南,這兩天就要回來,他走之前交待給我說你要來,讓我好好接待你。”
“也包括晚上陪我睡覺?”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這房裏發生的情節。
岑嵐臉有些紅了,說:“算了,不提這事兒,我沒想到你這人還是個柳下惠,我以為呂良的朋友跟他一樣,那方麵看得隨便,哎,你老是王靜王靜的!你莫不是對她——”
“萍水相逢罷了。”我說。
“不對吧?”
“何以見得?”
“上封麵呀?還讓呂良給她送照片呀。”
“這你也知道?”
“說不定還寫過情書呢?”
“情書沒寫過,信倒是有,那算不得情書——咆,你怎麼知道?”
嘟嘟,電話鈴響了。我拿起電話,聽筒裏傳出我已經熟悉了的女人聲音:“肖秋先生吧?剛才又是你叩呂良的機?來吧,我在銅城飯店旁邊的夢幻咖啡屋等你。”
“薑……小姐.”我驚奇地叫道二‘我叩呂良的機怎麼你回話?呂良人呢?”
“你來了就知道,麵談,你房裏還有個女的吧?”
“是啊,她也說她是呂良的人。”
“別理她,冒牌貨,讓她走人。我等你十分鍾,”薑小姐在電話裏說,“不來我走人,你也別想知道呂良的消息。”
我還想說什麼,電話已經掛斷了。“她要見我,限我十分鍾趕到,”我告訴岑嵐說,“那個開出租車的。”
“那……你去吧?”
“你還在這兒等我?我們還沒談完呢。”
“我會再跟你聯係的。”岑嵐說著起身告辭。
夢幻咖啡屋的確離銅城飯店很近,我出門步行不到幾分鍾就到了。薑小姐開的那輛夏利出租車就停在咖啡屋門前的路邊,我剛走到車子旁邊,就看見薑小姐從車窗裏向我招手道:“上來吧,上車。”
“進去邊喝咖啡邊談吧。”我說。
“叫你上車就上車。”她口氣嚴厲地說。
我鑽進車內在她身邊坐下。“你回頭看看。”她說。我隔著車後窗玻璃向後看去·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流穿梭。“發現什麼了嗎?”她問。
“沒有什麼呀?”我說。
“你再注意看看,”她又說,“注意這邊人行道。”
我注意往人行道上盯了一會兒,果真有一個男人站在一個公共電話亭邊不斷地朝這邊張望,他那張陰冷的麵孔使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看出什麼名堂沒有?”薑小姐問。
“好像有點情況。”我說。
“什麼叫好像有點情況?”她擰動點火開關的鑰匙將車子發動,“電話亭旁邊的那人這兩天好像都在盯著你,而且還到飯店打聽過你的情況。”
“你好像一直在保護我?”
“你幹脆把監視兩個字說出來罷了。”薑小姐將車子開動,駛上了機動車道。公用電話亭旁邊的那個男人似乎有種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站到馬路邊想攔車,可一時又沒有出租車過來。薑小姐看了一眼倒視鏡,笑道:“讓他幹著急,那人你沒點印象?”
“好像見過,一下子堵住了,想不起來。”
“奧斯汀精品店,你還與他講過話。”
“對,張經理!”我說,“‘怪了,他幹嘛要跟蹤我?”
“我還懷疑昨天晚上揍你的那幫人也是他指使的,說不定他就在其中。”
“這就怪了,無仇無冤的,他幹嘛這樣?”
“天知道。”
“我好像在一部驚險小說裏,”我說,“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
薑小姐看都不看我一眼,全神貫注地開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小車時快時慢,一連拐了幾條街道,一路上我不斷地問話.她都沒有回答。街道兩旁的建築物愈見稀疏,漸漸地便有山丘起伏了,時間已經到了夕陽西下的光景。“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我有些急了,這種莫名的神秘氛圍弄得我有些緊張。
薑小姐仍沒有回答。馬路的前方出現了一個岔道,她把方向盤一打.車子拐上了岔道.又繞過了一道山包,車子的前方竟出現了煙波浩森的長江,一座綠鬱蔥籠的山峰雄峙江邊,臨江的一邊陡峭如削,似有小徑迂回達山頂,隱隱可見山上有些亭榭隱沒。車子沿著江邊走了一段,直抵山峰腳下。“下車吧,”薑小姐說,“怎麼樣,這兒的風景不錯吧?”她鎖好車門引著我往弧形拱門走去,至近處,我看清拱門上刻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三個大字:“半壁山。”字跡蒼勁有力,筆鋒劍拔弩張。
進了拱形門是一條登山的石徑,天色漸晚,但還有不少的零散遊人瞞珊地從山上下來。薑小姐引著我斜插上一條羊腸小徑,順著一條有鐵柵防護的小徑行至臨江的峭壁中間,此處有一處二十來米見方的石窟.如同一隻向長江張開的虎口。“沒想到銅城還有這麼好的一個地方!”我說。
“你現在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了,”薑小姐說,“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問題,別忙,一個個地問。”她臨江而立,長裙飄曳,短發爽然,嫵媚中又透出一股瀟灑的須眉之氣。我從側麵望去.不由得讚歎。可我此時全無煽情求愛的心情,有的隻是滿腹困惑:“呂良在哪裏?”
“無可奉告。”
“你不是說要告訴我呂良的消息嗎?”
“無可奉告並不等於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剛才跟蹤我的男人是誰?”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他是奧斯汀的張經理。”
“你認為他是昨夜襲擊我的那幫人的主使者?”
“我有這個懷疑。”
“憑什麼?”
“你去找過王靜,還有,你為王靜拍過照片,之後又有書信往來。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次你來銅城之前還寫信給王靜.告訴她你要來銅城參加藝術節,對嗎?”
“沒錯,他就憑這?”
“他是王靜的男朋友,說準確點,是以前的男朋友,而且,他非常愛王靜。”
“你的意思是他與王靜吹了,怪我?沒道理嘛。還有,這與呂良又有什麼關係? 呂良與王靜並不熟悉嘛。”
“坦白地說,呂良就是因為王靜而躲起來的。”
“這怎麼會呢?”
“半年前呂良是不是到省城去過?”
“去過。我還陪了他兩天。”
“他回銅城的時候你是不是讓他給王靜捎過照片?”
“沒錯,他那時連王靜是誰都不知道。”
“可呂良就是以你帶給王靜的照片為契機結識了王靜,而且,從那時起王靜就逐步疏遠了那位張經理。”
“這小子,還真有一套。”
“王靜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
“那位張經理悲痛欲絕。”
“有這事兒?”
“王靜死前一個月左右,曾與呂良在一家賓館同宿被派出所抓過。此事鬧得滿城風雨,王靜之死極有可能與這件事有關。”
“她是怎麼死的?”
“詳情我不知道.據說公安局已立了案,還在查,我隻知道王靜是死在濱江大酒店的一間高檔客房的衛生間裏,那間客房是以呂良的名義登的記。”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來銅城前的一個星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聽說.王靜死後,她家人在她的房裏發現了一張紙,上麵寫滿了字,可整個內容隻有幾個字:狼,色狼.我好恨.偽君子。”
“王靜是自殺還是他殺?有消息嗎?”
“不知道,公安局一直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