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無罪(3 / 3)

“銅城有很悠久的冶煉史.聽說可以遠溯至西周時期。因此.這一帶如果出土一兩件上古的青銅器該不是什麼稀奇事兒。聽說去年7月銅城市博物館在半壁山挖掘過一座春秋時期的古墓,不過,這座古墓在公家挖掘之前就被盜過,從有關史料的記載來看,這應該是一位諸侯的墓地.裏麵的殉葬品應該不少。可是,博物館挖掘的隻是一座空墓.換句話說,古墓中的那些殉葬品應該散失在民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急,聽我慢慢說。”我依舊很冷靜,“‘如此一來,一些黑道上做文物生意的人不免會往銅城跑了。去年10月份,有一個叫熊一飛的香港商人在銅城被害了,此人的公開身份是一個電器商,但也有傳聞說他是黑道上的人物,究竟是幹什麼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王靜認識我們之後倒是提起過這個人。”

“她都說了一些什麼?”

“她說她認識熊一飛.一塊兒喝過酒,跳過舞。她說熊一飛還曾答應過幫她辦出境,這話是在熊一飛出事兒的當晚一塊兒喝酒時說的,她說如果熊一飛沒出事兒,說不定她與我就沒緣了,她隻不過是在論證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問題——”

“姓肖的,你到底想幹什麼?”張斌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凶狠。

“以你在奧斯汀的地位,我估計我寫給王靜的那封信會落到你的手上,而且有可能會引發你的好奇心和報複心。當然,我沒有估計到你早就在跟蹤我了,否則也不會讓你拍去一張照片落把柄,我隻是希望引你自己出麵來找我.現在,咱們可以做一次公平交易。我拿15萬塊錢總不能隻買一封我自己寫的信和一張說明不了多大問題的照片吧?當然,我更不會像熊一飛那樣,花錢買了貨又叫人奪了回去還不明不白地丟了命,聽說他是從客房的陽台上掉下樓摔死的。據說,警方對自殺他殺意外死亡一直都拿捏不準。”

幽暗的燈光下.張斌盯著我一動不動,眼睛有點像死魚的眼睛。

“熊一飛出事那天晚上,與他一塊喝酒的除了王靜還有別的人.是誰就用不著我饒舌了,我隻想公平合理地做生意,我可不是那種空手套白狼的人喲。”

“你還知道一些什麼?”

“半壁山下有一個叫王家鋪的村子,王靜就是在這個村子裏長大的姑娘.被挖掘的那座古墓也正好在這個村的土地上。據說這個村子被挖掘的古墓還不止這一座,不過.盜墓這種陰森可怕的事情與王靜這位純情無瑕的姑娘沒多大關係。關於王靜的身世我也知道一點,聽說他父親是一個村幹部.很疼愛這個獨生女,從小就一直培養她讀書,可惜她高中畢業那年沒考上大學,她很苦悶。正巧這個時候奧斯汀精品店公開招聘員工,她就去報名了。這次主考人之一就是你這位張大經理.你很愉快地收下了王靜.並且讓她當了禮儀小姐。從那以後,你就隔三差五地去王家鋪,通過王靜和他父親的關係,在那裏結交了一些朋友,私下你做了一些什麼,你心裏應該明白。至於王靜嘛,一個剛剛走出校門的女孩,美麗、單純,對生活充滿夢幻,也許還有些虛榮,這一切,恐怕正是你這位情場老手所看中的,假如說你對她有什麼目的或者利用她達到什麼目的,我想大概不會費太大的勁兒。因為你是一家合資企業的中方經理啊,你可以讓她覺得因為你的存在她在這家公司裏有幹頭,比如說可以升職,還可以去香港受訓以至將來改變自己的身份,你還可以跟她談談愛情什麼的。這位岑小姐的出身就不一樣了,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岑小姐的父親好像是銅城一個什麼大企業的頭頭吧?不過.現在已經離休了。當年岑小姐好像也在奧斯汀幹過,好像是公關部吧?後來通過你的關係介紹去了廣東,給一個大款當女秘書,這種身份現在叫什麼來著?對,時髦的稱呼是叫小蜜對吧?後來岑小姐不知怎麼膩味了,想在南方獨闖一份天下,結果不知道怎麼砸鍋了,進了公安局的婦教所。這事兒在銅城恐怕除了你張斌之外沒別的人知道,聽說岑小姐的父親身體不怎麼好,嚴重心髒病。假如老人家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在南方的那些事兒會怎麼樣呢?我想岑小姐在家一定是個孝女.對吧?所以.她隻好聽人擺布。張斌,聽我一句忠告,女人不是那麼好擺布的.她們沒看清你的嘴臉便罷,看清了。擺脫你的機會又出現了,她們就會——王靜就是個例子嘛,怎麼樣?我今天的態度夠坦誠了吧?”

“看來我低估了你。”張斌反而鎮靜下來.說話的口氣也就變得輕鬆了。

我說:“假如我有什麼過分,那也是你逼的,我本不想過分招惹你,強龍不壓地頭蛇麼,這是江湖上不成文的原則。可我沒辦法,總不能白.白地讓你咬一口吧?而且你咬得那麼狠。”

張斌笑起來:“說來說去,錯全在我這兒。得,我改,咱們重新開始行嗎?合作。”他衝我伸出一隻手。

我卻沒去握那隻手,我說:“我得考慮考慮,可以給你亮個底牌.錢我有一些。”

“有錢就好辦,拿錢買貨嘛!”張斌打著哈哈說.“岑嵐一直在這兒幹坐.不想請她跳個曲子?”

“還是先談事兒吧.”我說,“咱們是不是可以商量具體的細節了?”

這天夜裏我很晚才回阿莉家,阿莉已經睡了。我輕輕地上了床,但毫無睡意,便打開床頭燈點了一支煙。

房間裏除了空調機低沉的響聲,一切都很安靜.淡藍色的燈光給白色的牆壁抹上了一層藍,綠色的地毯更顯綠,環境給人以一種溫馨的感覺。不知怎的,我對這裏的一切竟然有了一種留戀的情緒,或許男人都需要這麼一個窩,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阿莉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我看她時她衝我笑了笑:“在想什麼呢?”

我心裏暗暗一驚。我把我不安寧的心境暴露給她了,她會不會看出我的什麼破綻?但我一向能夠把握自己.依舊心事重重地抽著煙,眼睛望著天花板的莫名處。阿莉的身子往上挪了挪,腦袋依偎在我的胸口上。“今晚我去了紅玫瑰,”我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說.“一人坐在那裏,那是我們初識的地方,我坐在咱倆第一次見麵坐的那個位上,不知怎麼的感覺就像做夢。阿莉,你信不信,我前世一家積過德.要不,今生哪來這份福氣讓我遇上你?”

“你們文化人就愛胡思亂想,”阿莉伸出手指在我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一下,“要走了是不是?”她思想跳躍之快令我暗暗心驚。

“就是舍不得你呀。”

“男人大丈夫,應該提得起放得下。再說,咱們這又不是生離死別,銅城離省城十個小時的火車,眨眨眼就到了,想見麵容易得很嘛。”她在我的胸前娓娓地說,“錢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在保險櫃裏放著,走的時候隨時可以拿出來,隻希望你這一次能夠成功。”

“阿莉,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看著你順眼吧,也不對,咱們第一次在紅玫瑰跳黑燈舞互相連麵像都沒看清,我就對你有好感了。”

“可你並不完全了解我哇,你就不擔心我是個騙子,是壞人?”我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說。

“我沒想那麼多,”她仰望著我說,“我隻打算賭一回,賭一賭我的命。如果我贏,我這下半輩子就有了歸宿,輸了,輸了又如何?隻當做生意虧了20萬。我輸得起!何況,咱們在一起的這些天,我真的很愉快.是你帶給我的,我難得像現在這樣愉快一回。”

我捺滅煙蒂.緊緊地抱住了她……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阿莉已經把自己拾綴得整整齊齊地站在床前俯視我。我一翻身坐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手表,才7點30分,阿莉說,“還早呢。”

等我穿好衣服洗漱完畢,阿莉已經用托盤端著早餐進房.說:“本想一塊兒出去喝早茶,想想還是咱倆一起多待會兒?”

“你不去機場送我了?”我問。

“不去了,我最怕那種情況,弄得眼淚汪汪的大家心裏都不舒服。”說著她的眼淚卻流了出來。

我一把攬過她:“說是怕掉淚,還是哭了。”

“這是在屋裏在你一個人麵前,”她掙脫我,“這會兒不哭去哪兒哭?”

我又攬過她,邊撫摸邊說:“哭吧哭吧哭個夠,我又不是不回來。”說著又伸手去掏她的胳肢窩兒,她閃開我笑了,說:“你多吃點兒,行李都替你準備好了,錢也裝進了你的手提箱裏。到北京之後要是不夠花再打電話來。”

這時我倒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有一股從心底深處湧出來的熱流。我埋頭吃東西想控製自己,眼睛還是紅了,阿莉反過來安慰我,說:“你看你,還是個男人,就不能瀟灑點兒。”說著她的眼圈兒又紅了。

離開阿莉家時,她抱著兒子和小保姆一道站在門口送我。出租車是她叫好的,她們站在門口向我擺手,阿莉還教兒子衝我打飛吻,我鑽進車裏又忍不住跑出來,在阿莉的兒子臉上親了一口,又對小保姆說:“好好帶孩子,我從北京回來一定給你帶好的禮物。”

小保姆衝我直點頭。這時我又衝阿莉深情地投去一瞥。車子開到巷口,我回頭看了一眼,阿莉還站在家門口捏著兒子的手衝我招手致意,一種莫名其妙的惱怒情緒從心裏衝出,我脫口罵了一句:’‘他媽的。”

司機回頭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怎麼罵人?”

我說:“我罵自己,犯賤,待家裏挺安逸,偏偏要往外跑。”

司機說:“往外跑才好賺錢啊。”

車子開到街邊一個公用電話亭附近.我讓司機把車停了一下.下車給薑麗娜打叩機,不一會薑麗娜回電話過來.我問她昨天的事兒想得怎麼樣?她說見了麵再說.又問我在哪兒見麵,我想了想說就在濱江大酒店吧。隨後我又上車,到機場後.我看見那輛車離開,又搭乘另一輛出租車趕往濱江大酒店。

薑麗娜和韓二寶已經在酒店大廳候著我.一見麵便責怪我:“怎麼讓我們等這麼長時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解釋說有事給耽擱了一下,又說房間還沒登記.薑麗娜說:“二寶你陪肖先生坐坐.我去登記.肖先生我給你要818房間吧。”

我連忙擺手說:“這個房間不好不好。”

薑麗娜說:’有什麼不好?818.發要發,吉利。”

“別別,”我喊住她.“不要818。隨便登一個單人間好了.我這人不喜歡那些數字迷信。”

薑麗娜答應了一聲去了.我回頭對韓二寶說:“你這老婆真能幹,你小子憨人有憨福。”

韓二寶衝我憨厚地笑笑。

我想,這人我算是找對了。

過一會。薑麗娜登記好房間過來,說房號是917.說著要幫我拿行李上一樓.我攔了一下對韓二寶說.你再用你的身份證去登記個單間,要高層的.薑麗娜說登那多房幹啥?我說:‘狡兔三窟,我這才兩窟呢。”

韓二寶又去登記了個1705號房.我們才一塊坐電梯到九層樓。進了917房間後。我將門鎖好,回身打開手提箱取出兩萬塊錢現金扔給薑麗娜.說:‘先預付一半,事成之後再付兩萬。”

薑麗娜拿起那兩萬塊錢掂了掂,征求韓二寶的意見:“就是昨天我跟你說的那事兒,你看怎麼樣?”

韓二寶憨頭憨腦地說:“聽你的。”

薑麗娜笑著收起錢.眼睛望著我,等我的下文。

我說:“待會兒你們還是回車上等我叩你的機.你收到我的叩機不用回話.直接上1705號房間.”接著我又問韓二寶,“有乘手的家夥嗎?”

韓二寶從口袋裏摸出一柄彈簧刀,捺了一下鍵.鋒利的刀身便跳出來.薑麗娜說:“肖先生你別小瞧我們二寶,他也是進過宮的人,為朋友肯兩肋插刀。不然的話,呂良怎麼跟我們交上朋友了?”

我說:“我這一回還不是為了呂良才冒這個險!人在江湖,講的就是個義氣。好了,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薑小姐你到街上給二寶再弄身新衣服,萬一到時身上沾了點兒什麼好換。”

薑麗娜說:“你想得真周到。”

薑麗娜和韓二寶走了之後,我又到總服務台將818房間訂了下來。辦完了這件事之後我暗暗好笑,我想起了我自己關於狡免三窟的說法。

一個小時後,當岑嵐應邀單獨到銅城公園一座假山上與我見麵時,更證實了我關於冒險精神的想法,因為此時的岑嵐不再是那個在張斌麵前低眉垂首可憐兮兮的角色。

“你讓我很為難,”她說.“兩邊的男人都是壞東西,都在耍弄陰謀詭計,而你們又非要我夾在中間。”她話雖這樣說.可表情並不像她所說的為難.倒是讓我感覺到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愉快,因為她已經感到她現在的角色的重要性。

“我要是你,就會認真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說.“一個女人.畢竟是不可以長時間地卷在是是非非漩渦中的,特別是你這種美麗的女人,上帝讓你到這個世界來是做什麼的?不是讓你來受罪的。”我用力地揮了一下手,“不是!當然,假如我想在銅城這塊地頭上做地頭蛇,也許我會想辦法長時間地控製你,利用你,就像張斌對你所做的那樣,而且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你是有利用價值的一個女人,我這樣說還算坦誠吧?可是,我辦完了這件事就走,而且永遠不會再到銅城這塊地盤上來,你呢,這一次可以與我合力打敗張斌,從此你再也不會過以前那種不是你應該過的日子了——”

“等等,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我的情況的?”

“推理,分析,你不認為這是男人的強項嗎?當然,我也側麵了解過,有一句成語怎麼說的來著?對,觀一斑而知全豹。我還知道,你與王靜之間並沒有外麵傳說的那種友誼,或許,你們還有可能曾經是情敵。”

“不要再賣弄你的小聰明了。說吧,假如我幫了你,我究竟能得到什麼好處?”岑嵐有點兒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

“剛才說的好處不算嗎?”我盯著岑嵐,不置可否地笑笑.“好吧,現金2萬,人民幣。”

"5萬,一次付清。”她口氣堅決。

我舉起手中新買的一隻手提箱,拍了拍,笑道:“全在裏麵裝著,比你的開價還多1萬,點點吧。”

她提過手提箱打開,取出其中一紮鈔票翻了翻,其餘的連看都沒有看,關上手提箱說:“說吧,想知道什麼?想讓我幫你幹什麼?”

"7月11日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岑嵐說:“詳情我知道得並不太清楚。大概情況是,呂良與王靜從小銅嶺返回銅城之後,直接到了濱江大酒店。進房後不久,呂良突然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當時王靜正在浴室洗澡,呂良按電話的要求下到酒店一樓大廳等了一會兒,可能是打電話的人要他到一樓大廳來的,結果他沒見到什麼人。當他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王靜已經死在浴池裏.呂良大概給嚇壞了,帶上行李就跑了,沒報案。我想.即便是他報案他也說不清,房間裏除了他和王靜的痕跡.大概不會有第三者的痕跡。”

“是這樣?”我皺起眉頭。

“王靜的死應該與張斌有關。”岑嵐說。

‘.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媽的,”我罵了一句:“看來我怪錯了人。”

“怎麼啦?”

“我這次來銅城有兩個想法.”我說,“一是懷疑呂良把貨獨吞了。7月11日那天晚上我們在小銅嶺分手時,約好了第二天上午他和王靜返回小銅嶺跟我會合趕中午12點的那班火車,結果他沒去也沒給我打電話.為了安全起見我隻好一個人先離開了小銅嶺回省城。後來又聽說他沒離開銅城,有人在銅城見過他,所以我這次來有一個目標就是找他,但我一想又不對,他跟外麵沒關係.離了我他就是有貨也脫不了手,所以我的另一個想法是他可能出事了,要出事也是砸在王靜或者張斌的手上,所以故意給王靜寫信.看他們怎麼對付我,我確實沒有想到王靜已經死了,張斌這小子可真下得了手,這麼說貨一定在張斌手上哆?”

“難說,”岑嵐說,“貨如果張斌已經弄到手了,他幹嘛還要幹掉王靜?”

“也對,”我說.“這麼說.我現在與張斌打交道沒什麼意義了?”

岑嵐笑笑,“未必,他不是想利用王靜的死來敲你們一家夥嗎?你何不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再說,我們也不一定就能肯定貨不在他手上,他把貨弄到手又殺王靜滅口也未必不可能呢,是嗎?”

“有道理,”我說。一對情侶相擁著走過來,我也順手攬住岑嵐的腰作押妮之態,等那對情侶走過,我又在岑嵐的臉上擰了一把,“我早就知道你是個用得著的女人。”

岑嵐一把將我推開,“別套近乎了,我不吃這一套.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你暫時離開,我讓張斌馬上到公園來見我.如果他約你更好。”我說。

“他來了又怎麼辦呢?”

“隨機應變吧,我辦事一向不搞什麼計劃,到時你隻要照我的暗示辦就是了。”

岑嵐望著我說:“看來,你比張斌更難纏。”

“咱們合作僅此一次,但願雙方愉快。”我取出一個小紙包遞給她:“帶上吧,到時說不定能用上。”

“毒藥?”

“也就能讓人睡一覺。”

岑嵐走後,我也離開了公園,在附近找了一家清靜的啡啡館,要了一杯咖啡。我相信這次銅城之行的成敗已經到了決定性的時刻,如果按我預想的結果發展,我得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銅城。喝了幾口咖啡後,我起身到服務台拿起電話撥了86459這個BP機號,不一會,薑麗娜打電話過來,一聽是我的聲音便問我現在哪裏,我說:“你別管我在哪裏,請你將車子的油加滿,然後開到友誼商場門前候著,你跟二寶一起過來。”

薑麗娜問:“你改變計劃了?”

我說:“別管計劃不計劃的,照我說的辦就是了。”

薑麗娜答應了,我放下電話又回到座位上喝咖啡。對於一個冒險家來說,最安全的行動就是在經過周密的準備之後,又能應付下一分鍾可能出現的變化,我現在需要想一想與張斌見麵之後的情況。這時,一個女服務員走過來:“先生,剛才是你打叩機要的86459嗎?”

“沒錯。”我說。

“你的電話。”服務員說。

這個薑麗娜又打電話來幹嘛?我過去拿起電話,“喂,剛才是誰叩我?”仿佛一記驚雷在我耳邊響起.電話中傳出的竟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尋找的呂良的聲音!

“呂良,是你嗎?”我高興地說。

他也聽出了我的聲音.“夥計你可把我坑苦了.我去省城四處找你也找不到,想想你該不會到銅城來吧,這不,剛下汽車就收到你打過來的叩機?”

“你說什麼?”我大吃一驚,“你收到我的叩機了?”

“是啊,不是你叩機我怎麼知道你在哪裏呀?”呂良奇怪地說。

“等等,你現在跟薑麗娜在一起?”

“薑麗娜?哦。你是說那個開出租車的女人呀,我跟她在一起幹嘛!”

我的心髒一陣猛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了起來,“你的BP機不是在她身上嗎?”我問。

“屁話,”呂良說,“我的叩機一直沒有離身,回銅城才開的機。”

刹那間,我的腦海轉換了幾個念頭,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夢了,但我很快清醒過來,現在出現了兩個機號為86459的BP機,這個機子是呂良的,那麼,是薑麗娜盜用了呂良的機號?她為什麼這樣?她怎麼能讓總控台再給她一個相同機號?答案已經十分明顯了——隻有警方才可能做到這一點。換一句話說.我來銅城之後一直處在警方的監視之中。在此之前,我對薑麗娜雖然有種種疑慮,但絕沒有想到薑麗娜本身就是警察。

我現在明白了自己處境危險,上策是立即開逃。可是,我這趟銅城之行的目的快要實現了.難道就這樣功虧一簽?

”喂,你怎麼不說話?”呂良叫道。

這小子膽小,不能嚇著他。“你馬上到銅城公園旁的夢妮咖啡館來.要快.注意身後有沒有人跟蹤。”我說。

二十多分鍾後,呂良走進了咖啡館。“王八蛋,你小子可把我坑苦了,”他剛坐下.我就低聲罵起來.“王靜的死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呂良解釋說,.. 月11日那天,我和她回到濱江大酒店818房間,她進浴室洗澡,我接到一個匿名電話,是個男人的聲音,要我馬上到一樓大廳見麵,我問他是誰他也不說,隻說你不來別後悔,我隻好下樓看個究竟。出房時王靜還在洗澡,我說我下一趟樓馬上回來,可我到一樓大廳等了十幾分鍾也不見有人來找我,等我再返回房間時,王靜已經死了。”

“王靜怎麼死的?”

“我當時都嚇譜了,沒看清,她赤身裸體地躺在浴池中.滿臉是血,池水都染紅了.我看情況不妙,馬上拎著行李溜了。當時已經半夜,我沒法去小銅嶺。第二天天亮後.我更不敢公開露麵。”

“給你打電話的人是不是張斌?”

“張斌?你也知道張斌?不會是他,他的聲音我熟悉,經你這一提醒,我想這事兒八成與他有關。”

“貨到手了嘛?”

“屁,王靜那女的,別看年輕.好像對我總留有一手。7月11日那天在火車上,她說回銅城就能取貨,可到濱江大酒店住下之後,她一點兒也沒有急於取貨的樣子,人卻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叫我蒙上了不白之冤,現在警方說不定在四處通緝我。”呂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幾天我老在想,這裏麵有名堂.所以一直想找你商量,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手頭還有錢嗎?”

“問錢幹嘛?”

“有錢就快跑哇。”我說。

“手頭剩的已經沒多少了。”呂良說,“銀行裏倒是有十來萬,可不敢去取,恐怕公安局早就注意了。”

“儲蓄員你熟嗎?”我心念一動。

“老關係戶了,有一塊兒喝酒跳舞都不知有多少回,不過,遇上這事兒,誰都得躲著點兒。”呂良說。

“打個電話試試,”我說,“不能白扔在銀行裏。”

呂良一拍腦袋:“我怎麼就沒想到打電話這招兒呢?”他起身走到服務台拿起電話撥號。我依舊坐在原位上沒動,隔著窗戶玻璃觀察外麵的動靜,還好,沒什麼異常。

過一會兒,呂良一臉驚奇地回到座位,臉色像受過極度驚嚇似的,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啦?”我問他,“掉魂了?”

“我怕是見鬼了。”呂良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端杯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銀行裏說我的賬號上已經沒錢了,”他又說,“說是一個叫王靜的女人分三次取走的。”

“王靜?你沒聽錯吧?”

“絕對沒錯,”呂良說,“公安局也沒封我的賬號。”

“這就奇怪了,難道王靜沒死?”

“不會,我親眼看見的,那一臉一池的血,想起來就讓人作嘔。”呂良說。

“你的支票,圖章——”

“全在我辦公室裏。”呂良說。

“有誰能進你辦公室呢?”

“隻有王靜,”他說,“我讓她辭了奧斯汀,這你知道,除了她我沒用別的人,哥兒們,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太玄了點兒?”

我笑起來,我相信我已經接近解開某個疑團的時刻了。“你笑什麼?”呂良問我。

’你這事兒先放一放,”我說.“說不定你那10萬塊錢還能找回.今天咱們索性放開手幹他娘的一回.今後咱們永遠不踏銅城這地方一步.隻是你小子得給我拿點兒膽子出來。”

“行,你說吧。”呂良猶豫了一下才下決心。

“你馬上去一趟兒童醫院,內科219病房3床,你設法將床上那個生了病的小孩弄出來.然後送到正南大街的白家巷15號.那家的主人叫阿莉,白天她可能不在家.家裏隻有一個鄉下小保姆.你把小孩交給她。”說著.我找出一張紙匆匆寫了幾行字,大意是讓阿莉收留好這個小孩.等我從北京回來再說明原因。

“你這玩的是什麼把戲?”呂良疑惑地問。

“我這回一到銅城就有個叫薑麗娜的女出租車司機纏著我,她說是你委托的。”

“屁話.我什麼時候委托過?我與她沒什麼深交.租過她幾回車。”呂良說。

“薑麗娜漂亮嗎?”

“漂亮個屁,又黑又胖。”

“這就對了,這幾天跟我打交道的薑麗娜可是個漂亮女人,換句話說是假薑麗娜.可她身上又有與你同號的BP機,誰能做到這一點呢?警察!”我鄭重地說。.‘即便不是警察,也是正在與咱們玩陰謀的那一夥人當中的一員。我現在要你去弄的那小孩是她的兒子。薑麗娜現在正在友誼商場門前候著我,咱要她沒心思跟咱們玩,隻有打她兒子的主意.女人,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不愛孩子的對吧?”我冷冷地一笑。

“那阿莉又是誰?”

“這你就別管了,”我說.“反正不管是阿莉還是小保姆,見了我這字條會收下那孩子的.等那個假薑麗娜找到這孩子。咱們的事兒也辦完了,遠走高飛了,你辦妥了這件事還到這)來.咱們一道再唱下一曲戲。”

“一定要穩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我又叮囑說。

“弄人家孩子.咱們這次是不是把事弄大了,”呂良說,“太冒險。”

我說:“這險值得一冒. 少一輩子圖個啥?這一回的事兒弄成了後半輩子也差不多夠花了,弄倆護照出國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隨後,我又與呂良商量了一下細節,便各自分頭行動。

太陽開始漸漸變紅,馬路斜對麵的友誼商廈給夕陽的光輝映照得熠熠閃光.馬路上過往的車輛像甲殼蟲一樣爬來爬去,行人更是如縷蟻一般挪動。望遠鏡裏,薑麗娜開的那輛紅色夏利車停在商廈門前的停車場上。我放下望遠鏡很悠閑地點了一支香煙,回頭看看我置身的環境,這是銅城銀河大酒店的製高點,我所在的位置叫清心齋.是一個高檔包廂,室內的陳設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音響裏正在放著琴簫合奏曲《漁樵問答》。

一位身穿湖藍色旗袍的漂亮侍應小姐敲門進來:“先生,您的電話。”

“接過來吧。”我指著包廂的分機說。

電話是呂良打來的,他簡短地告訴我事兒辦成了,小孩已經送到阿莉家。我說:“漂亮!呂良你現在挑一輛速度快的出租車包下來,開到銀河大酒店門前等我。記住,就在車裏呆著,車窗簾放下來,千萬不要露麵。包車前最好到街上的小攤上買把乘手點兒的跳刀揣在懷裏。”

放下電話之後我又回到窗前舉起了望遠鏡。薑麗娜的車子依舊在停車場上,我想她馬上就該急了,果然.過了一會兒,就見友誼商廈裏匆匆走出一個男人徑直跑到那輛夏利車前。俯身對著車窗內說了些什麼,薑麗娜果然打開車門下車了,拉著那男人說著什麼,望遠鏡裏看不清她的臉,我想那絕對是焦慮萬分的模樣,心裏不由地笑了.順手將電話移到窗前.叩了張斌的BP機號。

停車場上,薑麗娜鑽進了夏利車,車子緩緩地開動了,駛出停車場。開上大馬路,飛也似地向兒童醫院的方向駛去。

清心齋內,《漁樵問答》的音樂伴隨著我手頭香煙的青色煙霧嫋嫋泛起,悠揚動聽,這一刻我的心情特別好。

張斌和岑嵐很準時地出現在清心齋內,我揮手對侍應小姐說:“可以上菜了,”侍應小姐走後,我對張斌說,“我今天點的是一桌海鮮宴,還可以吧?”

張斌矜持地答道:“讓你破費了。”

“酒就喝人頭馬,岑小姐是不是另外再來點XO?”我說。

岑嵐衝我淺淺一笑:“謝謝。”

酒菜上齊之後,我對侍應小姐說:“你下去吧,我們自己來,開瓶費照算,小費也少不了你的。”侍應小姐笑著退下了。我對岑嵐說:“能喝你親自斟的酒,我們兩個男人都很榮幸。”

張斌說:“岑嵐斟酒我已經習慣了,你今天多喝幾杯,來,我也喧賓奪主一回,敬你。”

兩隻玻璃杯碰了一個脆響。

幾杯酒下肚,菜也吃了一些,我看張斌已經有點兒心神不定了,心裏暗暗好笑,故意不提生意的事。“岑小姐,你給我們唱首歌吧?”我說,“助助酒興。”

“好吧,”岑嵐也喝了兩杯XO,兩頰緋紅,很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起身拿過點歌單翻了幾下,“我給你們唱首《心戀》吧。”

“歡迎歡迎。”我鼓掌,張斌跟著也敷衍了幾下。

岑嵐在點歌器上按了一組數碼,隨後.,電視畫麵上出現了一個在林下花叢水榭中徜徉的少女,穿著半裸的露肩裙.雙眼脈脈含情,盼顧流娣,岑嵐的嗓音還真好聽,甜甜的沙沙的很有磁力:

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隻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就好像要瀏覽一幅畫。隻怕給他知道笑我傻.我約眼光隻有回避他。雖然也想和他說一句話.怎奈他的身邊有個她。

岑嵐唱歌時根本不去看電視屏上的歌詞,眼睛像兩隻小梭似地在我們兩個男人中間移遊,歌聲一停,我拍手說:“好哇好哇,唱得我心猿意馬,可惜有張先生在前,否則我真願意做你瀏覽的那幅畫。”

岑嵐陵了我一眼說:“肖先生走南闖北的人,眼裏哪瞧得上我?”

張斌卻已經不耐煩了,冷冷地說:“肖先生,咱們今天不是為了喝酒聽歌來的吧?”

“對對,”我說,“咱生意還沒有成交呢?”說著取出身邊的手提箱打開,“請點點,這是現金20萬。”

張斌有點吃驚:“你還不知道我帶的是什麼貨呢。”

“我相信張先生拿出來的貨一定值這麼多。咱們在江湖上走的人,要說沒點鬼心眼耍點小花招什麼的那是騙人的,可要真做起生意來恐怕還是得憑義氣兩個字.對吧?”

張斌聽了我的話,擊掌而起:“這話我愛聽!衝你這句話,這筆生意算成交了。”說著,從懷裏摸出一件用舊報紙裹成細長條的物件遞給我,“瞧瞧,值20萬吧?”

我打開舊報紙,裏麵裹的是一柄鏽跡斑斑的青銅古劍。“你辨得出真假吧?”張斌說。“應該是戰國時期鑄造的,楚國的東西。”我說。“好眼力,算是遇上個識貨的人了。”他說,“錢你不給添點?弄出去你可是大賺。”

我衝張斌笑笑:“錢就這麼多,這東西你弄到手也沒花多少是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讓熊一飛也看過這貨——”

“別說了,看來我別無選擇。”張斌說。

“就是嘛,”我說。“兩好的事兒。”

“成交!” 弓斌衝我伸出一隻手。

我握住了他的手.衝岑嵐說:“得慶祝一下,岑小姐麻煩你去弄瓶大香檳來。”

岑嵐應了一聲出去了。

我與張斌各自收好了自己應得的物件。“我可是虧了。”張斌說。

“來日方長嘛。”我說。

岑嵐用托盤端著香檳和三隻玻璃杯進來,斟上酒端杯子的時候我感到岑嵐有所暗示,於是我端了一杯我應該端的酒,“幹杯I我衝張斌舉起酒杯說。

我們兩人各自飲盡了杯中的酒。

“再來一杯。”我興猶未盡地說。岑嵐又分別將酒斟上,“這一杯.算是把以前的事兒一筆勾銷。”我說。“記好不記仇。”張斌與我碰了一下杯。

酒又喝了。岑嵐說:“我再唱支歌兒給你們助興吧。”

“行,就來首《好人一生平安》,”我說,“張斌你說咱們算是好人嗎?”

“算是吧。”張斌說,“有了錢什麼樣的人都能做,慈善家,藝術家,還有政……政治家。”張斌說話已經有些迷迷登登的了。

岑嵐似乎衝我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我看見她拿起麥克風,這時我也是一種迷迷登登的樣子,人歪在沙發上。

後來,我聽見岑嵐招來了侍應小姐,吩咐買單.她果真如我所言付了小費和開瓶費,又聽她對侍應小姐說:“兩位先生多喝了點兒,讓他們先睡會兒,我去喊人來把他們弄回去,你關上門別吵醒他們。”

侍應小姐答應了。

岑嵐離開清心齋後我幾乎是彈了一下跳起來。我發現張斌已經人事不知地歪在另一隻沙發上.我衝他冷冷一笑,這小子算是打了一輩子的雁反叫雁啄瞎了眼.他身邊裝錢的手提箱沒有了,我揣在懷裏的青銅古劍也沒有了,這個結局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也差一點上了當,幸虧我多留了一手。

當我趕到樓下時,發現岑嵐拎著手提箱上了一輛出租車,也是夏利牌的,這時我又看見呂良從一輛普通型的公爵車裏探出腦袋。

十幾分鍾後,兩輛車子在一間外貌很普通的旅社門前分別停下,旅社的門柱上寫著大眾旅社幾個字.是一座老式的三層樓。我與呂良手持鋒利的匕首在307號房間裏堵住了岑嵐。在這個過程中,呂良差一點嚇掉了魂,因為他在房間裏又看見了他以為早已死去的王靜,直到他明白過來所謂王靜被謀殺實際是張斌之流合謀設的一個騙局之後,才敢惱怒地扇了王靜兩記耳光,他隻是被現代化妝術給蒙了一下.也怪他太膽小。他還要進一步有所動作的時候被我攔住了,我告誡他說一個紳士一定要學會憐香惜玉,但我又不得不對岑嵐抱歉地說:“你實在不該連我也算計,那點麻醉藥對我沒用。你拿走了20萬本來就可以了,你還要拿走青銅劍,這就大大地不應該了。”

岑嵐這時已經無話可說,她隻是可憐巴巴地哀求我不要傷害她們的性命,她說除此之外我幹什麼都可以。我說:“我隻想把你們綁起來,當然不會傷害你們,我們走之後你們可以自己想辦法弄開繩子,然後自己悄悄地離開。報警對你們當然沒有好處,你們應該離開這座城市,憑你們的臉蛋到哪兒都可以找碗飯吃,我擔心的是張斌醒後饒不了你們。不過我已經管不著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了,但我為張斌不值,他以為他能夠操縱你們,沒想到反而被算計了。”我在說話的過程中已經很麻利地完成了捆綁二位女士的工程,後來我.又在那房裏搜出了一些錢,我對呂良說:“這錢應該是你的。”

呂良又衝王靜狠狠地罵了兩聲“臭姥子”,這時王靜的嘴巴已經被我堵上了,她那張很靚的臉蛋因驚恐和憋氣而有些變形,我拍拍呂良的肩膀說:“別氣了別氣了,以後對這種女人防著點兒就是。咱們走吧,拜拜……”我友好地朝兩位捆成粽子樣的女士擺擺手。

呂良還不解恨,說:‘“應該放她們的血。”

我說:“我最不願意手上沾上血腥,別忘了咱們是紳士。”

銅城之行到此算是有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然而,我卻在307房間的門口僵住了。

我看到了我最不願看到的夕陽紅。

這時再作任何反抗都徒勞無益,雙目赤紅的薑麗娜身後站著一大幫手裏端著槍的便衣。人輸了就得認輸,這是賭徒的規矩。在警察給我上銬子的時候,我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不但雙目赤紅而且眼泡微腫,這時我很友善地對她說:“你兒子在白家巷15號。,

我發現薑麗娜像給電觸了一下,也顧不上多說什麼,扭頭就走。這時我聽見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叫道:“趙碧,多帶點兒人手去。”說話的人是韓二寶,後來我才知道,這個韓二寶不是真的韓二寶,而是這個城市的刑警大隊長,名字叫魏光。魏光那憨厚的樣子從來就沒有使我產生什麼懷疑。

趙碧扭頭走的時候我往前擠了幾步,我身邊的警察以為我有不軌的企圖,不客氣地將我打翻在地。其實當時我作任何反抗都沒用,我想趙碧的同事們會不會是乘機替她泄私憤?動手的都是一些比較年輕的人,但我還是喊著叫住了趙碧,我對她說:“你兒子是安全的,那個叫孫莉的女人完全不知情,你見了她請替我轉一句話,就說我對不起她.讓她隻當做了一場惡夢,醒來就沒事兒了.她的20萬塊錢全在你們手上.如果你們不收回扣就全還給她。”衝我最後這句話,魏光親自給了我一記耳光,這家夥手特重。

後來我在審訊室裏承認了我不是肖秋,我的真名叫汪秋槐,是個業餘攝影愛好者,我在省城一所大學辦的攝影大專班學習時聽過肖秋的課,無意中我也發現我的長相與肖秋有點像,我想打著肖秋的招牌比較好辦事兒,當然我辦的盡是對不住老師的事兒。至於那本雜誌的封麵照片的確是我拍的,由此可見我在攝影藝術上的造詣的確達到了一定的程度,我請肖老師發表的時候堅決要求不署名。我說人成名太早了不是一件好事,當然他在製作封麵時又另外作了一些藝術加工,後來署名的問題與本案無關。呂良也是我在那個攝影大專班的同學,他是賺了錢去念書又邊念書邊賺錢的,我知道現在弄廣告裝橫生意的人多如牛毛,錢不好賺,讓他跟我一起幹.他就答應了。

我知道我這回落到公安局的手上會連累不少朋友.境內境外的都有。那天我走出大眾旅社時就知道了.當時在門口停的出租車和警車不下30部,那車號不僅有銅城的還有省城的,原來早就有一張網在罩著我,感覺中他們就像打漁的人,隻有在魚兒肥了的時候才下網。

那天夜裏,趙碧後來又回到了審訊室裏。其時她已換了一套警服,領花上是一顆四角星,戴這種領花的人的警銜是三級警督,算中級警官。她進門後對我說了一句話,說我的良心總算沒有被拘啃幹淨。我聽了有些欣慰.她這是在表揚我。我想,假如是她執筆來寫公安局移交檢察院的材料,她的筆下會不會對我稍稍留點兒情呢?

這場審訊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上午,當我被押出審訊室的時候,我在院子裏又看見了我在I童醫院219病房看見過的那位有書卷氣的男人.我猜想那該是趙碧的先生。魏光和公安局的幾位領導模樣的人正圍著他說什麼,我聽見那人在大聲地講:‘“我知道她幹這項工作是為了維護法律為了維護社會治安維護千家萬戶的安寧.這點兒道理我不懂嗎?可是我也有我的工作啊!”

我看見趙碧低眉垂首地走過去了,這時她雖然穿著製服但那神態絕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心中充滿委屈的女人,我沒聽見她後麵說的是什麼,就被推進了看守所的大鐵門。

我的案子拖了很長時間,我想警方要抓全我的那些朋友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我等候開庭的過程中,聽說張斌判了.罪名有一大串.最駭人的一條是殺人罪。王靜和岑嵐與張斌是同案判的,具體結果我不太清楚,我隻是盼望我的庭早點開,是死是活有個落腳.人給懸在半天雲裏是最難受的,誰願意老處在生死未卜的景況中?但我又害怕開庭的那一天到來。

我怕至時候阿莉會出庭做證。

人,橫下心來什麼事兒我看都能辦成,就一樣辦不成:讓日子倒回去重新過。於是我就幻想,假如我能讓日子倒回去重新過,我會怎樣過呢?以我的聰明不會再錯一次。

其實,現在想這個問題純屬無聊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