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小狐狸,或者小狐狸化成的人。
有次和大學同學聚會喝多了,我回到家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祖父,祖父說:“見不到她也好。很多妖怪之所以要變成人,大多是羨慕人類的生活。當他們如願變成人之後,卻會發現自己會和人類一樣經受生老病死。甚至有的時候,他們還活不到六十歲就病死了。”
我聽了之後很是驚訝,原本以為妖怪會像小說裏的那樣,活個幾百年都沒問題。
“妖怪變成什麼,就擁有了他的一切,包括疾病和壽命。”祖父說。
“那我還能找到小狐狸嗎?”我急切的問。
祖父安詳的摸著我的頭,輕聲說:“緣分同樣天注定。”
說來也巧,我後來還真見到了小狐狸,隻不過是在一個特別的地方。
大約是在零五年的時候,祖父說他年輕時見過一隻夜叉精,和他有些交情,聽說夜叉精在深山老林裏守著他的魚池。也許,我可以去見見他。
我當然願意去了。
祖父說的夜叉不是一個種族,而是一種魚的變種。在他們還是魚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頭頂會長出一根突出的骨頭。可能是輻射,也可能是基因變異,總之這根骨頭就是他們修煉的起點。之後在機緣之下,他們會開啟智慧,然後變得渴望變成人。最後,在一次次的機緣和努力之中終於變成了人。可惜,他們變成的人不完整,額頭有角,皮膚黝黑,保持了一部分作為魚的體征。
夜叉精就住在老鴉山上,一座不知名的深山中。
祖父說,夜叉精每隔三個月會在老鴉山的一個集會上,以一個草帽漁夫的形象出現,提著三兩隻魚出售。
我足足等了一個多月,才在集會上見到了他。
集會上人很多,大多是一些山民鄉民,挑著雞蛋或是農家產品紮堆兒叫賣。那個草帽漁夫,就躲在最偏僻的一個角落裏,倚坐在樹下漫不經心的看著過路人。
我悄悄摸了過去,小聲問:“魚怎麼賣?”
“不賣。”草帽漁夫生硬的回答,連眼皮子都不動一下。
果然是祖父說的那副模樣,口氣生硬,脾氣臭的跟石頭一樣。
“那,要是李警來買呢?”我又問。
草帽漁夫聽到這個名字,蹲了一下,接著猛地一抬頭看著我。忽然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用力的把頭上的草帽給按了下去。
“他是你什麼人?”草帽漁夫急切的問。
“我的祖父。”我回答說。
草帽漁夫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半晌蹦出一句:“不是親生的吧?”
我氣急敗壞,強壓著火氣說:“這話什麼意思?”
“你祖父可比你心氣兒高多了。”草帽漁夫站了起來,拍拍屁股,順手把魚丟給了我。
草帽漁夫帶頭往前走,我提領著魚跟著走。
草帽漁夫的話很少,一路上都是我說話,問他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他都緘口不言。大約是我話太多,實在把他問急了,草帽漁夫就生硬的回一句:“你管不著。”
從上午走到天黑,我們下了山,又拐進一條神秘的小路,中間起起伏伏,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大約到晚上八九點鍾,我的手機都沒電了,才停了下來。
“這是哪?”
“你管不著。”
“我祖父說,你欠他一個人情,你能告訴當年我發生了什麼嗎?”
“你管不著。”
“你在這裏住了多少年了?二十年?不對,起碼得有五十年吧?”
“你管不著。”
終於,草帽漁夫在一座深山當中的草屋邊停了下來,不遠處有一處小小的湖水。
我暗自猜測,大約這個湖就是夜叉還是魚的時候住的地方吧。
“想不到他還挺念舊的,那他變成人幹什麼?”我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
夜叉伸手把魚搶了過去,丟進了湖裏。隻聽“噗通”幾聲,我提著走了一天的魚兒竟然還活著,歡快的消失在湖水裏。
“它,它不是死了嗎?我今兒提著它,可沒見它動一下啊!”我驚訝的說。
草帽漁夫抬頭看了看我,在微弱的燭光下,黝黑的皮膚泛出一種金屬一樣的反光。草帽漁夫一字一句的說:“你管不著。”
草帽漁夫的這句話用的越來越順溜了。
“明天,你要找的人會來這裏的。”草帽漁夫說完這句話後,砰的就把門關了起來,躲起來不見我了。
幸好草帽漁夫還算有那麼一些的人性,過了一會兒又從窗戶裏丟給我一個睡袋。
“你不怕我被老虎咬死嗎?”我嘟囔著,“沒有老虎,也有蜘蛛蜈蚣蠍子什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