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文字是顫抖的,同時又是滿懷深情的。閱讀的時候,我總是把速度放得很慢,我怕稍微快了就會造成對老人的不敬。還有一個原因是欣賞作者對家鄉景色富於詩意的描寫:“為了親臨雪境,牽著三叔沿著曲徑走進竹海深處的油榨溝,昔日僻靜的山灣裏充滿了殘冰墜落之聲,楠竹挺身的劃空之聲,叮當嘩啦不絕於耳,這是已絕耳幾十年的自然之聲了,畢竟,隻有能在冰天雪地裏滿山瘋跑看斑鳩套的孩童才會有此福分,我和三叔都曾是套斑鳩、捉竹雞的高手,卻早沒了雪地頑童的興致……”

麵對死亡,三叔樂觀豁達,身患絕症,卻仍不推卸驛站“站長”的責任擔當……三叔獲得了作者的敬意,也獲得了整個家鄉人的敬意。作者正是帶著這種敬意,在一個殘雪消融的新年去拜訪不久於人世的三叔。殘雪是三叔人生的寫照,深意卻像魯迅先生《雪》中寫到的:“那是孤獨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體現了作者一種心靈的審美。

從另一種意義上說,這何嚐不是良知的堅守?人格魅力的升華?在類似於三叔的眾多故鄉人物中,還有像菩薩一樣善良的架筧阿婆,智慧而又和藹的劉純輝老師等等。

在當下,我們的社會太需要這種東西,也非常需要修複這些東西了啊!羅安聖先生這些作品,有意無意都給了我們一個參照。

相對來說,“遠山風景”和“後園小酌”兩個版塊就沒有這麼凝重了。但敏感多思,更體現出安聖博覽群書的靈動。嚴格來說,“遠山風景”裏麵的文章,屬於旅行散文,是會走動的留聲器,雖也浸透著作者的所觀所思所感,但或許是見得多了,倒喜歡“後園小酌”閑適與寧靜,率性與本真,自然與親切。讀過這些篇章,讓我對羅安聖先生有了一個理性認識。雖然在報刊上多次讀過他的文章,但真正見麵執握卻才是前幾年的事。那年,我還在公開發行文學刊物《杉鄉文學》執行副主編的任上,為了與從江縣合作組稿,縣文聯主席李田清先生安排了一個文學講座,讓我去講。講座開始前,麵對一個身材魁梧、聲音敞亮、性格豪爽又有些水土保持不好(有些頭禿)的漢子,李主席介紹說,這就是羅安聖……然後他就坐在挨近門邊椅子上,安靜地聽我“海闊天空”。在近兩個小時的會上,我們的眼光擦過幾次火花,當時都在想:一個外表如此粗糙的人,怎麼寫出如此心思縝密的文章來呢?

安聖不僅寫出來了,還寫得瀟灑自如,甚至直抵底色。閱讀這些“底色”,讓我認識了他的另一麵:原來這個豪爽剛強男子漢,內心也存放著細致與柔軟,這些細致與柔軟也像細篩一樣,也在過濾著生活的點點滴滴,或者也像蜘蛛網一樣,敏感著生活的快樂與苦惱。讀著《後園的小精靈》,我們感受到他具有童心一樣的愛心;讀著《嬌妻》,又感受到他的寬懷與智慧,再讀到《全家晨練》,我們為他的責任擔當感歎,又在霧氣蒙蒙中看到一個溫馨的場麵;《小憩後園》讓我們羨慕他有那麼一塊屬於自己的心靈之地……

此外,我還十分喜歡作者對古詩詞自然而恰到好處的引用,這既體現了作者豐富的讀書積累、準確的欣賞以及嫻熟的架構能力,絲絲入扣,猶如錦上添花……

安聖是一個用心力寫作的作家,心性馳騁寬廣,維度縱橫捭闔。他總像在尋找,在天柱老家,他在尋找那種遠去的文化記憶,又用遠去的道德良知為鏡,在當今尋找靈魂的溫度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