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夯一夥好了傷疤忘了痛,記不得哭泣嗚啦地磕頭如搗蒜的了,又開始癲狂了。我問陸老師,會不會有這一天?陸老師堅定地說,不會的,你爸爸媽媽會保佑你的。我說他們老是這麼造謠惑眾怎麼辦?陸老師說一耳朵聽一耳朵出,強如刮的西北風。而我想到我不是揚州耳朵。
我不放心,又問楊校長,他說如果大家都反對是有這個可能被趕回家,以前有過這個例子,某某某就是。他說的是實話。我一聽真有點害怕了,這個某某某我是知道的,曾經帶過我的課,管不住學生,學生起哄,不得不辭職回家。不過楊校長又說,一般不會的,隻要好好幹。那夥人,你曾經牽著他們去勞動改造,雖然不是你要這麼去做,但他們多少有點懷恨在心,遷怒於你。他們心裏不平衡,唯恐天下不亂,希望別人倒黴,不得好日子過。我聽了又有所安慰,堅定信心,不會回家的。
三天下來我慶幸沒有回家,當然武大夯的眼睛珠子也沒有摳下來。正當我繼續充滿希望鼓足信心地教書,鄰生產隊有一個姓楊的“貧下中農”“加且大公雞”似的找來了。
“小曹老師啊,當老師啦,跩啦!想請教一下‘跩’字這麼寫”。他的語氣是輕蔑而又咄咄逼人的。說句老實話,我還真不會寫。
“再請教幾個字怎麼認。”接著他又說。
我展開他的小紙條,上麵盡是農用名詞術語:挖墒、耙地、扳罾、打籪、攤扒、掃帚、攉掀……好在我在“開門辦學”時看到過一本油印小冊子,是一個很有點名氣的赤腳醫生編的,大凡有關當地勞動樣式和農用工具的名稱都有,對小紙條上的字認個七大八。
這位“貧下中農”好像不太算滿意,臨走還丟了一句話:“還要再學習,我還要來請教的”。我很謙虛地說“向貧下中農學習!向貧下中農致敬!”
又過了幾天,是星期天,勞動剛放工(規定我們民辦教師假日要參加生產隊勞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又一個“貧下中農”來到我家裏,是六隊——許莊的,讀過幾天書,會點吹拉彈唱,也很“加且(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把一張嘴擱到別人身上),”說來請教幾個字,他沒有帶紙條子來,而是用嘴說,讓我猜。他說:“第一個字,‘生’字不出頭,世上很難留;第二個字是‘一點一橫長,一撇撂過牆,十字對十字,日月曬太陽’;第三個字……”第一個字是“玍古”的“玍”,“玍古”意為“死掉了”,第二個字是大寫的“廟(廟)”,我當然說不出來,那時我連本字典也沒有,學的又是簡化字,大寫的字大都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我是被拿住了。那位“貧下中農”說:“這幾個字都說不出來,還教什麼書?”當時我覺得無地自容,就差朝地縫裏鑽。以後又有好幾次類似的請教,叫我難看是免不了的,也是可想而知的。我被他們搞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一個貧下中農“請教”,考驗我,出我的洋相,給我個下馬威,恐嚇我的教師飯碗。窮則思變,要幹要革命。我逮住什麼書就讀什麼書,連夜裏說夢話都在讀書識字。我猜過一則謎語:先生不說話,肚裏學問大,有字認不識,就去請教他——字典。我和陸老師借了一本字典,是四角號碼字典,一有時間就翻,強記一些生、偏、難和異體字,隨時應付校外的“高人”——我也學會“精”了。
三個星期下來了。
三個月下來了。
我仍然如履薄冰,就好比林妹妹進入大觀園,戰戰兢兢地走著漫長的“8”字。我又和楊校長要求住校,可以多學,多做。我還寫了兩句話貼在宿舍:發憤捧書本,起來為蒼生!另一邊貼著:“戒酒、戒玩、戒懶、戒驕、戒躁、戒混。”同事稱我“六戒”,說快趕上“八戒”了。我的心理(習慣想法,不一定對)是:別人玩正是我學的時候。徐特立的“學足三餘”、魯迅的“把別人喝咖啡時間用在讀書上”、冰心“讀書如同蜜蜂采蜜”、雷鋒的“釘子精神”對我這樣的人啟發尤其大。從此我真的“就像饑餓的人撲在麵包上”,就像“海綿吸水”。
然而,時間對我非常吝惜。工作非常地忙,讀書的時間少得可憐。那時仗著年輕,血氣方剛,每天工作,都在十六個小時以上。後來大隊(村)螺絲廠(五金廠)砌到學校旁邊,我們的作息時間是,和早晨第一班工人上班,和第二班工人一起下班。讀書的時間一般放在節假日,夜讀達旦是常有的。家離學校隻有兩條田埂的路,我很少回家,頂多吃個飯,幾分鍾、十幾分鍾的,返回學校有時間就讀一點書。我小時候讀書少,長大讀書就比較慢。但我相信一句“不怕慢,單怕站”俗語,堅持每天讀一點點,就能每天前進一點點。為了讀書不被打攪,我在課餘、節假日,總是反鎖房門(在宿舍外把門鎖起來,然後從窗戶爬進去,再銷緊窗戶),別人來找我,一看,鐵將軍把門,以為我不在,掉頭就走了,我可以很安靜地讀書。夏天熱,我就把雙腿泡在冷水桶裏,蚊子多,我穿上厚褂子、厚褲子,腳套在高邦子靴子裏,蚊子無處下口。可憐的腳不是泡得雪白就是在靴子裏捂得一點血色也沒有。
雖然教書了,拿點錢不夠我買書,生活上還是很清苦,也沒有什麼好的營養,個子仍然沒有長。平時吃自己的省,吃人家的狠。假如親戚朋友同事家有大小事請吃酒,就是我放開肚皮的時候,而且提前幾天就空下肚子,準備大吃一頓。酒席上有一道菜叫“刀麵子”,就是一塊長方形二斤重的肥豬肉,用刀劃成八塊,蒸好後,蓋在大海碗裏(特大的缽子像個小洗臉盆)裝有雜燴的上麵,堆得像座小山頭,那時農村人辦酒坐方桌,每桌做八個人,刀麵子上桌每人一塊,也有人不吃的,他們隻吃刀麵子下麵的雜燴,什麼魚圓肉圓,雞絲肉皮,香菇木耳,淡菜鵪鶉蛋之類的,魚翅海參是極少數有錢的人家才用得起,剩下的刀麵子都是我吃,有時候楊桃山、陸安修和我坐一桌,也省把我吃,我能吃到三四塊。其實我也吃不下這麼多,防止吃快把快刀麵子就漾起來,我是不嚼的,而是整條的刀麵子吞下去,回家慢慢消化。當然一個星期內人都很難受,肚子不舒服,消化不良。我不知道這一飽一饑的傷人,都是餓怕了。
楊桃山校長知道我肚子油水少,很照顧我,借帶畢業班學生上高郵拍畢業照的機會,上館子吃包子,我吃了三籠肉包還想再吃,楊校長吃得慢、吃得少,像個長輩,要我繼續革命,但不好意思再吃了。
記得小時候和父親上高郵賣長魚,隻穿了一個細褲頭子,渾身黝黑,像個漁船上的孩子。來到高郵水產公司,人家貨滿為患,不肯收,父親說好說歹,從一毛八一斤降到一毛二一斤,人家念在我們可憐的份上勉強收下了,八九斤長魚,塊把錢,拿錢的時候遇到難處:要寫個代辦條子,公司裏邊的人不好代寫,賬上說不清楚,找過路的人說不會寫,怎麼辦呢我說我來寫吧,公司的人懷疑地看我笑笑,意思是:你?父親說會寫嗎?我說,他們說我來寫。他們找來紙和筆,內容如下——
代辦條
今代辦:長魚九斤,每斤一角二分,計人民幣一元零一分錢。
此據。
代辦人,曹成連。
X年X月X日
水產公司的人真的笑起來了,說:咦!好玩呢,泥骨祿蠹的小屁孩還會寫字?
父親露了臉,走到陳小五子麵店,一毛三分錢下了一碗陽春麵給我吃。我問父親吃,父親搖搖頭,說他不喜歡吃麵。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麵,多鮮啊!
“好吃嗎?”父親問。我點點頭,頭也不抬地喝著麵湯。
“把口湯我喝看。”父親說。我抬起頭,碗裏真隻剩一丁點麵湯了,推到父親麵前,父親把一小口湯喝在嘴裏,咂咂嘴,說:“鮮呢!”我後悔沒有留幾根麵給父親嚐嚐。父親看出我的表情,說:“呆呆(爸爸)哪樣好東西沒有吃過,為人家做大小事吹鼓手,魚翅海參哪樣沒有?就差唐僧肉了。”說的是實情。
我們回頭朝家走已經是晚茶了,還是沿著大運河向南,走到南關洞,運河東岸堤下有個大的水塘,有幾塊石頭路出水麵,石頭上有甲魚趴在上麵曬太陽,還有一隻大甲魚背上馱著小甲魚。塘的四周太陡,無法下到塘裏去,我扔了一塊石子下去,它們拖兒帶女紛紛溜下水去了。父親說“我喝點魚湯來。”我說哪裏來的魚湯?父親掉頭從石工的階坡走下運河堤,蹲在運河邊用手捧了幾捧運河水一氣喝喝,又捧了兩捧水澆在臉上,再抹了把臉,甩甩手,上了運河堤。我知道父親餓了,自己舍不得買的吃。我說哪裏是魚湯?父親說,運河裏有水,水裏有魚,喝到肚裏就是魚湯了。現在想想是父親在饑餓中故意樂觀,我是多麼心酸!
我在回憶心酸和隔三差五的暴飲暴食裏個子竄上來了……
地處偏僻水鄉,看一場露天電影是多麼稀罕。公社有放電影的來,大隊(村)裏幹部習慣都擺學校操場上放。每次喇叭一響,學生的心就飛到窗外,老師也無心上課了,早早地放學。而學生像一支箭飛也似地朝家溜,把好消息告訴家人、熟人,用“奔走相告”來形容是最恰當不過的。我也眼饞,但我克製自己,及時放學後,卻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讀書,不為心動……
水磨的功夫,繡花的耐心,慢慢適應,站穩腳跟,覺得得心應手了。我的“肚子”漸漸地“大”起來,也有人暗暗佩服我說:“肚子大呢(識了一肚子字了)!”
“貧下中農”請教仍在繼續,有的是考我的,有的把和我“討教”當成勞動之餘的樂趣。在田間勞動,常有幾個會點玩意頭的“貧下中農”弄個對子給你對對:“此木為柴山山出”,下聯自然是“因火生煙夕夕多”;“一條大路通南北”下聯定是“兩邊小店買東西”;“綠水無痕因風皺麵,青山不老為雪白頭”……這些難不倒我。當然不是我的功勞,書上有;“上海自來水來自海上”、“近世進士盡是近視”、“江蘇無錫宜興紫砂壺”我至今也沒有對得上來。看來書還沒有讀到家,隻有不停地讀書才行。不過書越讀越覺得自己才疏學淺。
向我“請教”的人隔三差五的有,但形勢逆轉很快,漸漸地從加引號的“請教”到不加引號了。有貧下中農來問:扁擔拽子的“拽”怎麼寫,難不倒我;誰家出人情(出禮)寫個掛軸“上首”“下首”稱呼有講究;上梁了來請寫個對子:上金梁正逢黃道日,樹玉柱巧遇紫微星;為貧下中農代寫、代讀家信更是小菜一碟了。替別人解難,為自己長臉——也為父母長臉,一舉三得。偏僻的水鄉,也沒有發達的通訊和網絡,知識上的疑難雜症無處不在,我除了“不恥下問”,字典、書是我的導師。萬一暫時不會的,就說:“我查查字典”,解決問題。讀書和查工具書,成了我的習慣,我對付攔路虎就不怕了。革命現代京劇《紅燈記》有句台詞:“媽,有您這碗酒墊底,我什麼樣的酒都能對付!”而我有了書(包括工具書)墊底,什麼樣的字都能對付,並且是“渾身是膽雄赳赳!”
抬起頭來走路有揚眉吐氣的愉悅,配合我的是我的鞋子。每個月的十三元工資,我的生活有所好轉,多半用來買書,夏秋季節舍不得買雙涼鞋,自己做雙刹板子(在一塊木板上,畫上我的腳印,用鋸子鋸下來,在前端釘上一段機器上廢棄的皮帶子,像日本的木屐,我們叫刹板子,洗澡堂子裏洗澡的人拖在腳上下池子,哪個浴客的位置上缺少就說一聲,打禳子——熱毛巾把子的人或擦背的會拿一雙扔過去,大喊一聲請人注意:刹子!就像他們拎著開水壺給客人去倒茶,提醒別碰著燙到,一路走過喊到:油到了——聲音很悠揚),走路的時候踢踏踢踏,像打快板,清脆響亮,有板有眼,敲著我的自信。學生坐在教室裏,聽到我的踢踢踏踏聲,知道我來了,就畢靜無聲睜著一雙雙烏黑的眼睛等待(現在肯定不允許老師穿著木屐進教室上課)。我不怕學生不遵守紀律了,也不怕貧下中農考我了。
貧下中農的對聯,我對答如流。為他們寫對聯也是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特別是到了過年(春節)前、放了寒假之後,寫春聯開了筆,我就沒有閑的時候了。本村的鄰村的貧下中農請我寫對聯,有的大眾化吉祥語,有的要根據家堂寫,有的要求有個性特色的對子,我一一照辦,三個不來現編,直到貧下中農滿意為止。大年初一到父老鄉親家拜年,順便看看“欣賞欣賞”我寫的春聯,是多麼快意啊!
學校工作有條不紊緊張而熱烈。
曹莊小學一至六年級,一二百個學生,開始隻有三個複式班,四個老師,我們一起在學校跌打滾爬。吃過晚飯老師都要到學校集體晚辦公,我學著其他老師們樣,用一張紙在中間撕一個洞套在煤油燈燈照子上,這樣燈下就不黑了,柔和的光聚集在桌麵上、備課筆記、作業本上。每天慣例把燈罩子拔下來,套在嘴邊哈口氣,用軟紙或破布拭擦,擦得一塵不染,罩在台燈上,感到在光和熱中神聖而幸福。備課和改作業時大家都不講話,隻聽到翻書或翻本子的聲音和筆尖在紙上竊竊私語。老師們素淨、沒有厚繭的食指和中指之間的前端,印著蘸鋼筆上的那紅墨水,永遠像夾著春天的一瓣桃花,嫣紅而單純,我心動著。備課之後除了相互請教,還有就是愉快地交流當天的教學情況;討論明天的重要事項,為學校的發展出謀劃策;自身有哪些潛力可挖,外地有哪些先進可學,他們又取得了哪些成績,存在哪些問題和困難;學校的第二課堂(各興趣組)如何創出特色……不管誰想出了好點子大家都很興奮。
很晚了,大家還言猶未盡,沉浸在快樂之中,臉上閃爍幸福的光華,有時像喝了蜜似的甜蜜——想出了金點子,有了具體的做法,預計或初見創造的成果。就這麼理想著、憧憬著、實踐著、創造著、快樂著!雖然那時我不知道那就是教學研究,或就是教育科研。
我們都住在本村,不(沒有)騎車,步履輕盈,哼著歌,踏著星月或夜色回家。我把陸安修送到家,再返回學校。奇怪的是從沒有碰到鬼火。
4
說句心裏話,小學裏最難當的是語文老師。我在學校幾乎教過每個學科,至少兼兼代代的,使我相信這樣一句話:前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前輩子殺人,這輩子教語文。
正在課堂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我,忽然覺得有生人來,眼睛向窗外一掃,瞄見來者走路手背在後麵,斷定是幹部——中心校長,發覺向我的教室走來了我原本是要學生寫字的,總有個把學生交頭接耳或開小差,現象上不好看,我已經有經驗了,教鞭把講台輕輕一敲,說下麵讀書:領讀、齊讀、開火車讀、男女比賽讀……變著花樣把課堂搞得書聲琅琅。中心校長回到我們辦公室說,“你們有個班怎麼沒有老師啊?書讀得不錯,紀律也不醜,隻是個學生在上課啊?”校長一頭霧水,說“不會呀!即使兵教兵老師也應該在場啊。”他們隨即又去看,楊校長恍然大悟地解釋說,“那不是學生,是老師。”中心校長說,“老師就多小啊!把他的學生作文拿給我看看。”
這下大禍臨頭了。
我最害怕檢查我批改的作文,三年級學生剛剛起步,錯字錯句連天,我自己水平又差,錯別字在所難免。中心校長打開我的學生作文簿,一篇篇地看著,目光停留在在一篇作文裏。下課了我都不敢進辦公室。
“曹老師。”突然,楊校長喊我進辦公室。我戰戰兢兢地站到中心校長旁邊,兩腿直抖,手心裏冒汗,隻見他用食指戳著我學生的作文。我一看,大紕漏,把天通個大窟窿了:學生在作文中有個句子寫了兩個“毛主席”,我改作文改得快,無意把“毛主席”杠掉一個,這還了得,可以打成“現行反革命!”想到衛東校長,我的靈魂出竅了。這次恐怕是“洋辣子掉火盆——有命無毛。”楊校長也站在旁邊鼻子上冒汗,我像個木頭人站在那裏,聽從發落。中心校長撕下那頁作文,交給了我,說“下次注意,小老師!”我疊好那張紙,到廚房鍋堂裏燒了才舒了一口氣,還過魂來,對中心校長感恩戴德。
驚魂之後,在學校的工作我更加賣力,是隨類賦彩,根據需要,聽從安排。
我教語文,有時要教數學,兼代音體美,覺得都比語文省事得多。我同時做班主任,兼任少先隊輔導員,興趣小組組織指導者,能種學農田,出黑板報……人稱我“萬金油”,處處可以塗抹,哪裏需要就抹哪裏。就像我父親,既當爹又當娘,又要擋住外麵風雨狂。我的教學也漸漸被學生和家長們認可。不僅把正課上好,在第二課堂,盡量能展現我的才能。
當然也有人說我“多麵手”做的無用功。但我不這樣認為,至少我讓學生覺得幸福,我也有成功感。你們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一幅幅天使行樂圖:理發、修補、氣象等等興趣小組……曹莊小學第二課堂建立八組八隊,每個學生至少參加一項,老師們都有任務,我兼總輔導員,大家都指望“萬金油”蹋點花樣來。
我仗著年輕,精力旺盛,學校的每個興趣小組我都能指導,也樂於指導。
我的字寫得還算可以,經常幫生產大隊在可以寫口號的顯眼處(牆上)寫時令標語。課堂上學生作業是喜歡模仿我的字;辦公室同仁也謙虛地跟我練寫幾筆。
指導理發興趣小組可讓我費心了。先買回理發工具:推剪、描剪、條梳、刮胡子刀、磨刀石、肥皂、毛巾……一樣不少。沒有師傅,我們就“摸著自己的頭過河”,先在自己的頭上實驗,校長為我剃,我為校長剃。校長很認真,推推剪剪,修了改,改了修,還是沒有搞平衡,比大糞塘剪得還要差,活像個狗啃的,索性剮個和尚頭;我更認真,在校長頭上精雕細刻,做足文章,還是坑坑窪窪,溝溝坎坎,修到最後隻留頭尖上一撮毛,一狠心,剮了個和尚頭。第二天,我們都戴起了帽子。
為學生理發我們不敢大意,從頭做起的事不能馬虎,每個學生都是我的作品,必須精益求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