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說到溫庭綺,就不得不提一個被他害了的女人―魚玄機。魚玄機沒有做過妓女但可算作妓女,特別是離婚當道姑的幾年時間裏豔幟高張,“一條玉臂千人枕”,估計是個收才、收錢、收情,也收性的,可能該算是“泰山姑子”的祖師爺了。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才華橫溢,成為留傳佳作甚多的女詩人。魚玄機幼年聰穎過人,十多點歲就因為文采名動長安,引起了溫庭綺的關注。也許溫老夫子不懂“年齡不是問題”這些現代人覺得頗為淺顯的道理,雖然對魚玄機十分憐愛,也知道情竇初開的魚玄機對自己芳心暗係,他卻“拜拜”了,留下相思滿腹、黯然銷魂的魚玄機,過了幾年嫁給怕老婆的李億。最後,李億在大老婆逼迫下,一紙休書將魚玄機掃地出門。作了道姑的魚玄機索性放縱起來,她把自己從才女變成淫娃,還訓練了幾個小美眉做弟子,引得不少文人雅士、落拓浪子、富商巨賈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惜時隔不久卻因為與自己弟子爭風吃醋而殺人,最終落了個死刑的下場。一代名妓和才女就這樣年紀輕輕就夭折了,讓後世不得不扼腕歎息!

翻閱《全宋詞》,不難發現,半部都與青樓有關,好多都是寫在喝完花酒,要不就是淚濕繡枕後。宋詞大致分為豪放派和婉約派,但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的襯托,如果隻剩下“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豪放,宋詞該會黯然失色。

前兩年出了一部電影《河東獅吼》,這個故事出自宋代洪邁寫的《容齋三筆)),說的是蘇東坡因“烏台詩案”被貶到黃州任團練副使,在武漢遇到了狂放不羈,傲視世間,視榮華富貴為糞土的官宦子弟陳季常。陳家裏養著一群歌妓,蘇東坡來時就以歌舞宴客,有點像我們現在招待客人看表演,引得陳季常的妻子河東柳氏“獅子吼”。當然,電影裏陳季常是被蘇東坡拉下水逛青樓的。不過,不管誰拉準下水,都可見宋代文壇的一大休閑事:好多文人墨客混跡青樓,簡直是直承李唐遺韻。所以我們在宋詞裏雖有見辛棄疾、蘇軾之流縱橫裨闔的豪放,但更多是柳七郎的離愁別緒、風花雪月,這才該是宋詞主流,也難怪北宋、南宋都那麼不經打,看樣子是身子骨淘空了。

宋朝鼓好的青樓詞人當屬柳永,估計他在當時歌妓中的名氣不下於今口莊奴、林夕、方文山之輩,一部《樂章集》,大多寫青樓旖旎,寫得酣暢淋漓。“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介U見,願識柳七麵。”這便是當時煙花女子對柳永的真情與崇拜。其實柳永經曆多年苦讀才情俱佳,隻是在政治上確是抑鬱不得誌,也就是因為放蕩不羈,被仁宗的一句“且去填詞去”,從此仕途無望,便成了“奉旨填詞”的柳三變,流連於花街柳巷,沉迷於聲色詞曲。不過,柳永當是真正的性情中人,他不僅把歌妓和青樓生活當做創作素材,更是把妓女當做自己的知音,所以,才能寫出那麼多感情真摯、意味雋永的好詞來。“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窮困潦倒的柳永死無錢鹼葬,竟有群妓合資而葬,到清明節的時候,還有歌妓舞女提酒前來拜祭,稱之“吊柳七”,又稱為“上風流家”,並相沿成習。每年清明,未曾“吊柳七”者不敢到樂遊原上踏青。這個業內風俗一直維持到高宗南渡之後。後人有詩題柳墓雲:“樂遊原上妓如雲,盡上風流柳七墳。可笑紛紛緒紳輩,憐才不及眾紅裙。”柳七郎不枉此生矣!

柳永是一天到晚在青樓晃蕩,還有一個“二杆子”的著名詞人,他膽子更大,居然敢和宋徽宗爭奪汁梁第一名妓李師師。這個人就是婉約派的集大成者和格律派的創始人周邦彥。李師師長期被宋徽宗包養的事經過《水滸傳》傳播,可謂是家喻戶曉。但當時就有“不愛腦袋愛妓女”的周邦彥,敢和宋徽宗分享李師師。據說有一次周邦彥和李師師正情意纏綿時徽宗來了,嚇得周邦彥躲到床下。過後不懂事的周邦彥把這段經曆寫了出來諷刺徽宗,以致遭到罷默。幸得李師師能幹,裝出了一番可憐模樣引得宋徽宗動了側隱之心,才召回了周邦彥。作為“負一代詞名”的詞人,周邦彥作品多寫男女戀情,詠物懷古,羈旅行役,內容較窄,但在藝術創意上堪稱大家,善於鋪敘(寫景抒情中滲人述事),形成曲折回環,開闔動蕩,抑揚頓挫之勢。其他的宋代的詞人上起一代宗師歐陽修、蘇軾,下至晏殊、秦少遊之流,包括陸遊、辛棄疾之輩,都不乏青樓佳作。

所以,青樓作為文學創作的溫床,滋養了唐宋文人,留下了許多曠古爍金的名篇佳作。

2007年2月

太和宮金殿:吳三桂的“金屋藏嬌”處

我到過的“金殿”至少就有三處:北京頤和園萬壽山的金殿、湖北武當山金殿,還有就是雲南昆明太和宮金殿。太和宮金殿又名銅瓦寺,位於昆明市區東北鳴鳳山麓,是著名的道觀,據說是吳三桂為出家為尼的陳圓圓修的。後來查了資料,才知道金殿初建於明萬曆年間,是仿照武當山的金殿樣式建造來供奉真武大帝的,不過現存金殿確實為康熙年間平西王昊三桂重建的。數百年櫛風沐雨,金殿已呈現斑駁古樸之態,不過它比萬壽山的金殿保存得完整,比武當山金殿要大些,是我國現存最大最完整的純銅鑄殿。

昆明金殿實名雨主殿,因係青銅鑄造,熠熠生輝,故名之“金殿”。金殿為方形,所有梁柱、鬥拱、門窗、瓦頂等仿木構件全部用銅鑄成或煆成,總計約200噸。在殿裏轉了一圈,聽了吳三桂和陳圓圓的一些故事,觀瞻了老吳同誌用來彰顯英武的大刀,胃出廠一個想法:嫁給吳三桂,不管是當老大,還是當小妾,甚至就是在外麵整個房子給包養起來,陳圓圓都叫福氣!

要知道,曆史上要想“金屋藏嬌”者大有人在,成功者吳三桂算獨一無二的。比如那個口口聲聲要金屋藏嬌的劉徹,他也沒能金屋藏嬌。昆明金殿的原材料是銅,但那個時代的銅本來就是川來鑄錢的。漢武帝要開拓西域,擴疆拓土,太需要錢了,隻有吳三桂,他對大清朝貢獻卓著,大清朝也讓他在西南一隅苟安,名為共享天下,半壁江山歸他,可以征收賦稅、糧食,可以派官……有了銀子的吳三桂沒有變壞,他是一心係在陳圓圓身上,所以不惜拿200噸錢來鑄造金屋以嬌,實現了漢武帝2000年前的夙願。所以,說陳圓圓找老公找對人了,第一個原因是找了吳三桂這個實力派老公。

第二個原因嘛,就從這個成語的出處開始說起吧:劉徹的姑媽館陶長公主打算將女兒陳阿嬌許配太子劉榮,以期女兒日後成為皇後,但被劉榮之母寵妃栗姬斷然拒絕,理由是館陶長公主經常向景帝進薦美女分去她該有的寵愛。那時候劉徹隻有幾歲, 才封了膠東王。在栗姬處受了氣的館陶長公主抱著劉徹,逗笑他問他要不要討媳婦,劉徹說要,並且哪個都不要,就要長公主的女兒陳阿嬌,還信誓旦旦地說如果能娶阿嬌,他會造一個金屋子給阿嬌住―這就是金屋藏嬌的來曆。現在來看,先有栗姬對形勢錯誤分析,她把景帝愛美女的習慣,認為是館陶長公主拉景帝下水的,其實不然,馬克思告訴我們,事物的發展是內因和外因的共同作用,再有栗姬錯誤估計了館陶長公主的實力,最終不得不麵對失敗。可以說,“金屋藏嬌”是館陶母女,也是劉徹的一個轉折點,因為女兒的定婚,館陶一黨轉而支持劉徹,朝廷局勢大變。最後景帝廢太子劉榮而改立劉徹為太子。不過,後來作為漢武帝原配妻子的陳阿嬌好景不長,因驕橫與巫蠱被廢默;戰勝了陳阿嬌的歌女衛子夫(電視劇裏說她是衛青的姐姐,我上網查了,缺乏證據,不過證實了小說需要附會,需要在某個背景下完成一些強行植入,這是一個很不賴的方法),後來雖然當了皇後,也沒能管多久。說到底,從栗姬到阿嬌,再到衛子夫,都沒有明白一個道理:男人大多喜新厭舊的主兒!特別是像漢武帝這樣的男人,他需要的女人和他需要的土地一樣多。史載,漢武帝喜好女色,多內寵,後宮無數,掖庭總籍,凡諸宮美女萬有八千。嚐自言:“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無婦人。”

而吳三桂則不同,除了吳梅村在《圓圓曲》中寫的“坳哭六軍俱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等到雲南做了平西王,他對陳圓圓依然那麼好,還要金屋藏嬌。昊三桂作為漢奸必將背負千古罵名,這和害死嶽飛的秦檜基本享受同級待遇。其實,我倒覺得昊三桂有點冤。陳圓圓本是秦淮河畔的“八大名妓”之一,因色藝雙馨而豔名遠播,被人買來獻給崇禎,而崇禎做了個順水人情送給了吳三桂(轉贈陳圓圓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崇禎出現了ED,二是內憂外患讓他無心人道)。李自成的大順軍隊一舉攻進北京後,吳三桂異常矛盾:關內無糧草援兵,且有李自成的數十萬大軍正如虎似狼地駐紮在北京城裏;關外則是虎視眺耽的多爾衰的十數萬八旗勁旅。吳三桂雖然帶兵,但卻是讀書人出生,他知道漢人的民族觀念根深蒂固,所以並不願意背上漢奸的罵名。於是,他親自到北京向李自成投降,可是在半道上,吳三桂得知自己的父親被大順軍刑囚,陳圓圓則被李自成的部將霸占。想想看,作為手握十萬“關寧鐵騎”的吳三桂,他還可能向李自成投降嗎?昊三桂馬Ii回師山海關,先令全軍為崇禎皇帝舉孝,再打開了山海關向多爾衰投降,高舉為崇禎皇帝保持的旗幟,為自己淪為漢奸找了點理由。

“丹心已為紅顏改,青史難寬白發人。”不過,從女人的角度看,得夫若昊三桂,當不枉今生!

2004年夏

雄關老矣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主要依靠的是地而部隊進行進攻和防禦,沒有立體的空,護打擊,所以,交通要衝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在你爭我奪的中,這些交通要衝久而久之便成了聞名於世的關隘,比如娘子關、雁門關、平型關等等。

我在網上做了一個簡單的搜索,發現“中國十大名關”、“中華十大名關”的版本頗多,這個版本缺這兒個,那個版本缺那兒個,該因數量有限,必須得有落選的。這種評價體係肯定不是特別科學―缺乏標準,有了標準的又無法量化。我原來到過居庸關看萬裏長城,關隘兩旁高山屹立,翠嶂重疊,花木蔥籠,且地勢險要;也到過山海關瞻仰雄踞關上的城樓和“天下第一關”的題額。這兩大關隘都給我強烈的視覺衝擊。然而,今年暑假到陝西、河南自駕遊,看了我心儀已久的淹關、函穀關,不得不感慨―句:

雄關老矣!

函穀已去

函穀關位於河南省靈寶,車過三門峽時,我執意要去看看。函穀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始建於春秋戰國之中,是東去洛陽,西達長安的咽喉,發生了太多我們耳熟能詳的故事:紫氣東來老子騎青牛出函穀;楚懷王伐秦,秦依函穀天險使六國軍隊伏屍百萬、流血漂槽;劉邦拒項羽人關;雞鳴狗盜;公孫白馬……與函穀關有關的成語、典故就有不少。

可是,車到了函穀關背後的小山坡上,我們一群人茫然了:哪裏是函穀關?是不是路牌指錯了?沒有印象中的天險―要知道,《辭海》裏言及函穀關,說它“因在穀中,深險如函而得名。東自蜻山,西至淹津,通名函穀,號稱天險”,素有“車不方軌,馬不並髻”之稱;沒有印象中的宏大雄偉―而《太平寰宇記》中稱“其城北帶河,南依山,周回五裏餘四十步,高二丈”,關城宏大雄偉,關樓倚金迭碧,地處桃林塞之中樞,晴函古道之咽喉,素有“天開函穀壯關中,萬古驚塵向北空”;沒有印象中的那種靈穀聖地的感覺―這裏是老子著述道家學派開山巨著《道德經》的地方,是道家文化的發祥地。

等到了函穀關關樓前一打聽,才知道函穀關的古建築早已無存,就連關樓,現在看到的也隻是1992年開工修建的複古建築。我不得不佩服國人的破壞力,誰叫咱們曆史太悠久,值得留念的東西太多了呢?至於函穀古道,在這裏是看不到的,雖然就在旁邊不遠的地方。介紹上說函穀古道“橫穿關城向西,由王垛村的果溝、黃河峪、狼皮溝至古桑田,全長巧公裏,是這一帶唯一的東西通道。穀深50-70米,穀底窄處隻有2, 3米,穀岸坡度40-80度,穀底有蜿蜒道路相通,崎嶇狹窄,空穀幽深,人行其中,如人函中,關道兩側,絕壁陡起,峰岩林立,地勢險惡,地貌森然”。我們現在看到的函穀關是秦關,另外還有兩處:漢關和魏關。以漢關最有趣,漢室興起之後,關中作為帝都,函穀關以東則稱關外,人們都以自己是關中人為榮。有個叫楊仆的將軍是關外人,為了變成關中人,他捐錢在離秦關一百多公裏以東的新安縣修起了漢函穀關,把自己變成了關中人了。不過,漢關也早廢棄了。今天我們走的是橫貫東西的高速公路,當然不用去受那古人之苦了。

帶著悵然看潼關

看了風陵渡黃河大橋,沒多久就是漳關了,我們住進了縣郵電局的賓館,服務員告誡:晚上一定要關好門,有人敲門也不要應聲。搞得自己感覺像個做賊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是因為安全欠佳,還是太“繁榮娟盛”有人騷擾呢?要知道,這裏處在三省接壤處, 自古以來便是西去長安、東達洛陽、北抵太原的通衡咽喉,是中原文化和秦晉文化的交彙地,是千百年風雲際會的戰略要塞,無論是逐鹿中原,抑或進取關中,漳關曆來都是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

吃完晚飯,我們在大街上兜圈,問r當地人渝關的門樓怎麼走,十有八九都不知道漁關還有門樓(後來才知道此憧關縣城非彼撞關)。還好,最後幸運地問到一位很r解漁關曆史的長者,他告知渝關的由來:以水得名,因為淹浪洶洶,故取流關之名,但是現在河水幹涸,難見波瀾。至於淹關的險峻是因為這裏南有秦嶺屏障,北有黃河天塹,形成“關門扼九州,飛鳥不能逾”之勢,老人還給我們講了安史之亂時,哥舒翰兵敗灘關唐玄宗不得不西逃等曆史事件。漢撞關城在今城北村南,有一點仿古建築,然後就隻剩下土堆了;不過淦關的仰韶文化遺址等還是很值得看一看。

第二天一早,我們離開撞關,帶著滿腹的悵然。

雄關老矣!或許就如老子所言,雖然必有一死,但死並非亡,前者指的是生命機能的停止與形體的消失,後者卻是消亡歸於”無”。形滅而神不滅,這些關隘的影響(精神)早已經歸彼大荒,超越時空亙古長存。

2008年7月

蒙哥之死:上帝折鞭釣魚城

世界史上最強大的帝國和繼任者蒙哥

至今,世界史上還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像蒙古汗國那樣―它的擴張狂潮規模之大、範圍之)一、來勢之猛,是絕無僅有的。作為世界曆史上最大的帝國,它的版圖有3000萬平方公裏,下轄有720個民族,它的a域兒乎是整個亞洲和歐洲的大部分。

蒙哥(憲宗)是《射雕英雄傳》中郭靖的結拜兄弟拖雷安達的兒子,他是蒙占汗國的第四任皇帝,他的前麵三任,是他的祖父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太祖)、他的三伯父窩闊台(太宗)、他的堂兄貴由(定宗);他的繼任者是弟弟忽必烈(元世祖)―真正的人主中原者。蒙哥性格內向,和他的長輩一樣,他繼承了成吉思汗鐵的意誌和尚武的精神,參加了赫赫有名的“長子西征”,戰爭培養了蒙哥,使他變得英明果敢。同時, 由於他和大伯術赤家的堂兄拔都(欽察汗)關係很好,二人聯合軍事勢力趕超過了蒙占其他派係,蒙哥取得了拔都的支持,1251年被擁立為可汗。從立為可汗到1259年,蒙哥率領蒙古鐵騎橫掃歐亞大陸,所過之處無不望風披靡,甚至連羅馬教皇都認為他是萬能的上帝派來揮舞罰罪之鞭施懲於罪孽深重的世人的。

然而,就是這柄剛猛無鑄的上帝之鞭,卻折斷在釣魚城―重慶合川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下。

釣魚城和蒙哥之死

釣魚城源於一個神話故事:遠古時世間災難迭起,一位神人坐在山上那塊大石上向嘉陵江垂釣,釣出魚來熬成魚湯幫大家解決饑餓問題,後人為了紀念他,故得名。釣魚城山不高,隻有兩三百米,但山勢突兀,且處於三江彙合處(嘉陵江、渠江、涪江),在冷兵器時代,這種優勢是顯而易見的。不過,對於蒙哥為何非得攻克釣魚城,就不得而知了。

釣魚城能夠成為上帝折鞭處,苟延南宋朝廷殘喘之日,除了地勢險要,當然更有其他原因。這裏的第一任主將餘價小兵出生,後來當了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四川省省長兼任省軍區司令(安撫製置使)、重慶市長(知州),他進人四川很有政績:繪製《經理西蜀圖》;將治府從合州城內移到了釣負山上;招了冉璉、冉璞二兄弟;利用釣魚城周圍土地開荒種糧;在釣魚城周圍築起高高的城牆;修建倉庫、水池(水井)、火藥廠、閱兵場等設施……總之,戰備工作做得很好。

或許如同他的祖父被西夏人毒箭搞定一樣,蒙哥命裏該絕於此,雖然在金庸先生的小說裏他是被楊過在襄陽城下飛石擊殺。公元1259年二月,蒙哥親率10萬大軍對釣魚城發起猛攻,但半年過去了,釣魚城依然固若金湯。蒙哥怒不可遏,就在釣魚城東麵一個叫腦頂坪的山丘上搭一個m望台,哪知道7月22日他親自登台窺探時被釣魚城內的火炮擊中。再加上守將王堅的攻心之計(叫人從城牆上向蒙軍投擲鮮魚和大餅以示守軍糧草充足),養傷的蒙哥被氣死了!死前他立下遺訓:攻下釣魚城,屠城雪恨。

在釣魚城遊時,導遊介紹當時頗有規矩,比如一段上下的石階,左右花紋的方向相反,表明當時是行者靠右,真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小山丘改變了世界史進程

公元1278年正月,重慶淪陷,釣魚城成為一座被元軍圍困的孤島,守城的36名將軍全部自殺殉國。公元1279年正月,釣魚城最後一任守將王立以“不殺城內一人”為條件打開了已堅守36年的釣魚城城門。當然,這和一個叫熊耳夫人的女人有關―她本身是蒙古人,被俘虜後跟了王立,是她聯係了當權者放棄了屠城。到今天,合川人依然還在紀念她。

雖然是投降了,不過,釣魚城這個小山丘毫無疑問改寫了世界的曆史。

首先,汗位的爭奪分化了蒙古強大的軍事力量,蒙古人稱霸世界的夢想破滅了。蒙哥死亡的消息一傳出,世界曆史上的驚訝一刻開始出現:曆時八年蒙古軍西征歐洲的戰局出現緩解,大馬十革的撤軍導致埃及戰場的慘敗,後來的蒙古繼任者以及其下的各個汗國,都沒有能力組織這樣的大型軍事行動。其次,以後的蒙古戰爭政策作出了必要的調整,他們不再是每站必勝的戰神,於是,其他的文化和文明多少得到了一點尊重與保留。比如,後來忽必烈南下時,就保留r南中國的先進文化。

2002年國慶節

秋行大足

很久以來,我都有這種感覺:同是那片風景,衰敗時比燦盛時有更多值得看的。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最大的可能是因為那種英雄遲暮時的惺惺相惜,想到死時也想到愛。

大足石刻,這處離我僅幾十公裏的宗教史和藝術史上的奇境,是我在這個秋天才見到的,才被帶到這充滿了神秘色彩的藝術境界裏。大足石刻主要有兩處:北山和寶頂山。寶頂山石刻由號稱“第六代祖師傳密印”的趙智鳳於南宋時期組織開鑿而成,是一座佛教密宗道場,也是大足石刻精華之所在。作為道場,寶頂山石刻體係頗為完備:大佛灣是為廣大世俗眾生進行說教的外道場,小佛灣是信徒受戒、修行的內院。聖壽寺依山構築,遭元、明兵癸,兩度重修。大佛灣位於寺左下方一個“U”字形的山灣,造像刻於崖壁上,其內容前後連接,無一雷同,有教有理、有行有果,形成係統,配刻經文、褐語、頌詞等,圖文並茂,猶如一幅圖文並茂的畫卷。完窟間既有教義上的內在聯係,又有形式上的相互銜接,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小佛灣位於寺右,主要建築為一座石砌的壇台,壇台上遍刻佛、菩薩像。

先是見到石崖壁上密密麻麻的金剛、羅漢和伎樂等,然後,我就被那躺下休息的佛祖―釋迎涅梁像震懾了。我見過幾個睡佛,甚至還有玉睡佛,但都沒有這個個大。佛像隻露半身,其構圖有“意到筆伏,畫外之畫”之妙,給人以藏而不露的美感。我一直以為把佛祖放下來休息的人是大智慧的―天天許諾和推行別人願望的應驗,佛祖太累了。到了這裏,他正需要休息,需要有點閑暇時光指導徒子徒孫在造像的時候,一定要注重闡述哲理,把佛教的基本教義與中國儒家的倫理、心性和道教的學說融為一體。除了佛教造像,寶頂山石刻還是石窟藝術生活化的典範,內容和表現手法都很生活化。如父母求子、懷胎、臨產、養育子女的過程,形象生動,感人肺腑;牧牛圖林泉山澗,雲霧繚繞,抒情詩般地再現了農耕生活,雕刻師體驗生活之精微,再現生活之準確,令人歎為觀止。

開始時我還在聽導遊小姐的解說,後來幹脆離了隊,和另兩隊友一起,私竊佛門。慢慢地,不知人是否是進人了禪境,便聽不到周圍的聲音。在香煙繚繞,光線幽暗的佛像前,思想融化在佛身上。留下了一張影,隊友說我是“寶相端莊”,或許是因為和佛祖一樣的肥頭大耳吧。佛身上是否真能尋到現實人生的精神慰藉,或者能寄托對未到世界的憧憬呢?我不這麼想。不過,寶頂山石刻是石窟藝術的集大成之作,在這追求“無我無相”的宗教氛圍裏,造像以能懾服人心為其創作原則,借以激發信眾對佛法的虔誠。這裏這些造像的布局、采光、透視都十分注重形式和意境,成功運川了中國山水畫於有限中見無限這一傳統美學思想:十八層地獄裏牛頭、馬麵猙獰強悍,尖刀、鋸解、油鍋諸般酷刑慘不忍睹;圓覺洞頂開一r一扇天窗采光,光線直射窟心,使洞內明暗相映,神秘莫測……

石像太多了,除了睡佛,最傑出的作品恐怕就算千手觀音了,1007隻手屈伸離合、參差錯落,有如流光閃爍的孔雀開屏。這不但是中國千手觀音之最,也是世界佛教藝術中一大奇觀。不過,盡管采取了一些保護措施,但千手觀音的保護效果看上去也不那麼盡如人意。但斑駁的脫落更能使人感到遼闊、冷寂,拌定的靈魂被佛召喚。感知著那千手一而的神靈濫出的靈氣,使人在瞬間便想起了童年。一種神秘的東西占據了心域,我不由得產生認同,或許,就是認同宿命吧。我不是宿命論的信徒,但我往往又相信宿命―一切能給予我的,上蒼遲早會給予。人生中很多東西都是飄忽不定的。既然上蒼的給予隻是時間問題,那麼,我願我的信仰始終如一。然後,才能像這在風雨和時間中衰老的雕刻,安安靜靜地死去。把該留下的,留在別人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