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骨頭硬啊,敢罵你黃爺爺,看哪時老子得閑了不收拾你才怪”黃團練說完策馬悻悻而去。
城北門邊,是定安唯一還見寬的一塊空地。這地方,位置好,出了城門,左邊是高聳的交椅山,右下是玉帶般的那門河,一直是定安城有財勢的大戶爭奪的一塊寶地。文飛龍對這塊地皮也早已垂涎三尺,但又一直找不得借口下手。如今見文姿盛出麵征來起教堂,他自然是極力支持的。他想,馬賴一夥隻是滿天飄的木棉花,定不下根的,隻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在這個地方修堂傳教,無疑是過路的鳥一臨時的窩,不會呆得長久的。等他們一拍屁股滾蛋,那這塊地不就是他姓文的了麼!因此,他一麵支持文姿盛出榜征地,又一麵派黃團練幫馬賴籌建教堂。
這些天,黃團練帶領家丁們走村串寨,到各家各戶地催工獻料。岑管家、白滿又配合縣衙門的差役在城內挑選工匠。不多久,興建教堂的工程就如期開工了。
過了幾天,老天突然像被捅破了似的,雨流如注。馱娘江、那門河漲水了,黃濁的洪水淹過了水車軸。這天夜裏,一聲沉悶的轟鳴驚醒了半個城正在熟睡的人們。第二天早上,他們才知道,是教堂幾麵砌得人高的磚牆倒塌了。
馬賴和文飛龍聞訊後,都非常惱怒,他們一起撐傘來到工地。
“日他的娘呢,我怕是哪個窮鬼有意破壞的吧!”文飛龍咬牙切齒地罵道。
“嗯,可能是咧。”黃團練在一旁接腔。
“文公,”一直沉默的馬賴說話了。“這裏的民情……”他有意留下半截話,藍眼睛狡黯地盯住文飛龍。
文飛龍轉身馬賴看一眼,覺得他那轉溜溜的目光充滿著譏諷和嘲笑,頓感到受了侮辱,懾怒得臉都紅了,嘴角卻抽動幾下,說:“神父放心,會查出來的!”
“好好。”馬賴頻頻點頭。“這件事要讓文知縣知道。”
文飛龍心裏暗罵這個洋人鬼馬,嘴裏應道:“我會跟他說的!”
他明懂得這些牆還拿不準是不是人為的,本想有意在馬
賴跟前亂唬幾句,抖抖威風。不料被馬賴抓著了話柄,心裏不由暗暗喊苦,隻得捏鼻子攬卞這樁無頭案。
其實,馬賴看後明知道牆倒並不是人為,而是因為牆基被雨水浸泡所致但他見文飛龍想出風頭,故弄玄虛,也就來個順水推舟,借刀殺人。這樣做,既.能對定安人來個下馬威,又能試試這個文飛龍到底有幾大能耐。幹是,就故意激一激文飛龍,反正是中國人打中國人,痛不著他。
十一、文飛龍施暴
教堂倒塌引出的無頭案,使得文飛龍連續幾天坐臥不寧,覺睡不好,飯量也大減了。盡管四姨太加倍‘殷勤地給他 掐腰捶背,但仍就不見好得多少。
這一天,終於出了太陽,地也幹爽了許多,各部分起教堂的工匠才懶洋洋地開工。白滿和黃團練加強了對工地施工的監視,帶著一幫家丁在四周走來走去,時不時喝這個唬那 個,整個工地籠罩在恐怖之中。
“黃團練,昨晚神父還問起牆倒的事呐。”自滿倒背著手,踱到黃團練旁邊,狡黯地看他。
“哦?”黃團練暗吃一驚,以為這件事馬賴早就忘到了腦後,不追究了。不想到又被提出來,怎麼不叫他心驚呢。
“這可是文公親自答應辦的啊!何況,文知縣知道後也說要查辦的。既然立案了,就應當抓緊辦才是哩。”白滿咄咄逼人地說。
回到家,黃團練把自滿跟他說的事又跟文飛龍說了。文飛龍的氣正積悶在肚子裏,不等黃團練報告完就氣得扔下煙槍,沉起牛糞臉罵道:“媽的賣X這個鬼洋人也太愛鑽牛角尖了。我以為他講做耍哩。媽的,住這麼近有話還故意拐彎抹角,不肯直接說給我聽。”
罵歸罵,文飛龍的內心裏也是虛得很的。過了一會,又盼咐道:“翰:去叫管家來吧。”
黃團練應一聲就出去把岑管家叫來了。岑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柔聲問:“有哪樣事,老爺?”
“你們兩個說給我聽聽,牆垮的事該咋個了結?”龍斜躺在床上,邊專注地抽大煙邊問。
“這個……”岑管家瞧了黃團練一眼,難為地說:安城幾百戶人,一抓哪個合適呀。”岑管家的神態引得黃團練哈哈笑起來。接著他惡狠狠地說:
“哪個不適合哩,我看想抓就有。”
“你說抓哪個?”文飛龍喉嚨裏吐出一點聲音。
“我看卜南和阿漢這兩個雜種倒有膽子幹這種事,那天他們在城北門邊鬼頭鬼腦的。還有那個老不死的公屯,肯定是他們軍師哩。”黃團練比比劃劃地說。
“嗯,有可能,有可能。”岑管家連聲附和道:“打蛇先打頭,樹倒瑪摟就散樓。這幫窮鬼,早就該治一治他們,皮膚癢啦!”
“好吧。管家,你趕快寫張訴狀,說他們毀壞民宅,煽動造反,反抗官府……嗯,就這些吧。快點送到縣衙門去。”
文飛龍胸膛裏竄出一股抑鬱了好幾天的悶氣,頓時感到輕鬆了許多。
第二天,狀子就交到文姿盛手裏。此時,他正跟曹桂英玩棋玩得入迷。見有人來打擾,心裏很不高興,怠慢地接過狀紙,草草一看,快去捉人。
就蓋上蘭張捕令,差來人交給班頭衙役,不一會,三隊衙役就衝出縣衙門,往三個方向奔去。
公屯年老,呆在家裏帶孫子,第一個被先帶回來。和阿漢都到田裏去勞作,也被衙役們分別找到。當一起勞動的鄉親們還弄不清什麼回事時,他們已經被五花大綁直帶到縣衙門,投進獄牢裏。
十二,密謀滋事
轉眼間過了三個月,一座怪模怪樣的中式西洋教堂在定安城峻工了。那陰森的門媚,高尖的屋頂,披著暗灰色的牆備麵,活像一隻醜陋的巨獸,注視著過注的人們。
牆灰未幹,馬賴就帶領一夥新近發展的教徒,迫不及待地進去裝修了。
經過七、八天的裝修,教堂內搭起了一個別致、幽暗的聖壇,聖壇又分成祭台和唱經台兩個部分。唱經台高出地麵約一尺,丈餘寬,置著一張精致的老紅椿木製的聖桌;祭台上燃著一排白蠟燭,蠟光映照著正壁上的一個碩大的黑木十字架。十字架上跟小孩子一般大小的耶蘇身上纏著鐵鏈,釘著銅釘;看上去血肉模糊.的創傷,似乎還在淌著血。形象逼 真、嚇人。聖堂上約有四、五十位的木椅;四壁隔不多遠就有一隻銀色的蠟台,插有一支支白蠟,四周本來就很小的窗戶都用黑布遮住,使整個教堂在微弱的燭光中顯得蕭條、陰森、可怖。
此時,馬賴身穿黑色嘩嘰聖袍,胸掛十字架,手捧聖經, 口中念念有詞,他正在為十來個不倫不類的教徒禱告。最後,他掩合聖經,用近似嗚咽的聲調唱道:“我的孩子們,英明的、萬能的、至高無上的主耶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知道你們的國家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知道你們靈魂握靛,罪惡昭著。隻有萬能的主能拯救你們,相信主吧!阿門。”
馬賴禱告完,往壇下一看,不禁勃然大怒,用洋話大吼一聲忿“豬鑼!”
幾個教徒被罵聲驚醒,漠然地邊打嗬欠邊伸懶腰多另幾個則你戳過來,他捅過去,正玩得火熱,根本不聽馬賴剛才講了些什麼。
眾教徒抬頭見馬賴滿臉溫怒,都嚇得不敢吱聲。馬賴也察覺自己失態了,忙變了一副懾和的神色,說:“孩子們,回去吃晚飯再來,我有事情給你們做。”
大家聽說晚上有事,都來了精神,吱吱喳喳議論著出了教堂,在居民們的鄙視下灰溜溜地鑽回各家去。
這夥人,大都是定安街上臭不可聞的人物。他們好吃懶做,不幹正事。時常晝伏夜出,不是偷雞摸狗,就是去吹漂賭飲。大多數人手頭拮據,窮困潦倒,在街上一露麵各種攤鋪的店主們就催他們的帳.。賴多了,賒多了,就弄得那些小買賣半死不活的。不久前,他們風聞教堂出銀子收買教徒,就像綠頭蒼蠅聞到了臭物,紛紛投靠教會,領了銀子,糊裏糊塗地入了教。手上有點銀子,又去抖抖威風,醉上幾回。並不在乎什麼教不教。因此,一進教堂也算是尋到了另一個屬於他們的世界。
夜幕剛剛降臨,這夥“夜遊鬼”就陸陸續續幽靈般地鑽進了墓穴一樣的教堂。
白滿在迎候他們。一到齊他就壓低嗓門發話說:“各位,老表,神父有件事要我找大家想辦法。大一家曉得,我們這座教堂是起來了,但有馬沒得鞍。人家西洋教堂都興掛口大鍾,就像道公離不開鑼鼓一樣‘大夥想個辦法,咋個弄到一口鍾。”
大家聽後沉默許久,都以為是叫他們掏腰包。一個渾號叫“河神”的低聲咕娥道:“老子光棍一條, 毛都不多幾根,別想拔羅。”
他本是黃團練手下的人,因借管家的錢多了還不起,被趕了出來。見他開了頭炮,大夥也就跟著嗜起來。
“老表們別誤會,不是要大家出錢,是要你們出主意,想辦法,見哪堂有,去弄一個回來。”
大夥如釋重負,紛紛提供了不少線索。馱娘江畔的寨子大都有鍾。當地人認為,鍾能對付江河裏的妖怪鬼神。每到祭河的日子,都顯一番鍾威,求河裏的妖魔鬼怪保和保安。
河神說:“離定安上遊三十裏的河口寨有一口大銅鍾。不過,那口銅鍾放在寨主家樓上,外人連毛都不給冤哩。 分
“嘿,哪個不曉得糯米好吃呢!河口那個銅鍾不好要,我看搞個鐵的來湊合算了,免得弟兄們個把老婆挨守寡。河口那幫雜種厲害哩!”一個綽號叫“洋煙”的瘦子說著把褲子往下一滑,拱起腰杆,說:“你們看吧,那幫雜種打我。”眾人一看,見他右邊屁股蛋上的確有塊巴一掌大的泡。有的不由吸了一口涼氣,有的則嘻嘻竊笑。
“怕個鳥,就硬去要那個。”河神突然滿不在乎地拍拍“洋煙”的肩膀說。
當下,白滿就點“河神”和“洋煙”等五六個人留下,並叮囑大夥嘴巴有蓋,莫走漏風聲,就叫剩餘的人走了。
十三、夜幕下的罪惡
第二天傍晚,馱娘江邊的河‘口寨突然來了一夥穿紅戴綠的耍把戲的人。
這個偏僻的河邊小寨,不輕易看到什麼熱鬧的東西。突然聽到這麼一陣誘人的鑼鼓聲,全寨老小都競相湧出家門,聚到渡口邊看熱鬧。熱情的寨主見來了稀客,忙不迭把白滿、曹桂英一夥人迎進屋裏。接著又吩咐寨民下河捕魚,殺雞宰鴨款待他們。
吃罷夜飯,天色就黑定了。寨子中央的一塊闊地上,鬆明子把四周都照得明亮。河口寨家家戶戶除了留個把看家人外,都來看個稀奇,一飽眼福。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鑼鼓聲,人們把平地都擠滿了。
自滿他們把一塊約兩丈寬的紅布在一處高地跟前一掛,算是戲台。
不一會,濃妝豔抹的曹桂英扭著水蛇腰,笑盈盈地走到台前,用貴州話高聲說:“多謝寨主,多謝各位父老兄弟姐.妹,我們賣藝人,仁義為上,信譽第一,本事第一。演得不真你們可以不看,演得不好你們可以不給錢。下邊請你們看:金蛇探洞。”
白滿隨聲從幕後走出,向觀眾鞠了一躬,隨手從懷裏取出一條手指般粗的小金環蛇。那蛇盤在他的掌上,昂起頭翩,然起舞,孩子們驚得叫出了聲。接著,白滿托起手掌,將蛇頭對準右邊鼻孔,叫聲:“進。”那蛇便緩緩地鑽進鼻孔裏。
人群裏息聲屏氣,不時有人嘖嘖地打舌頭。
“出。”隨著白滿的喊聲不一會,左邊鼻孔探出了蛇頭,金壞蛇重又回到他的掌上。觀眾裏立刻發出一陣叫好聲
曹桂英又走出來向觀眾打了個媚眼,脆著嗓子宣布:
“下麵是:雞蛋走路。”
兩個漢子應聲抬出一個罩蓋紅綢的八仙桌,放在高地中央,紅綢上麵置著一隻雞蛋。
曹桂英賣弄地做了一個手勢,口爹聲曦氣地對那雞蛋發問:“太陽哪邊起?”
雞蛋緩緩地向東移。
“月亮那邊落?”
雞蛋又緩緩地移向西邊。
“好羅,回來。打個滾吧。”
桌上的雞蛋猛地從桌沿上一跳,碰到一個娃仔的頭上,殼破了,是隻熟蛋。觀眾又一陣喝彩。
“下麵請看:勇士伏虎。”
就在全寨人如癡似醉的時候,渡口上輕輕靠上了,隻獨木舟,兩個賊頭賊腦的黑影溜進了村巷,鑽進寨主的院子 裏。他們就是“河神”和“洋煙”。
兩個人剛摸到門邊,陡地衝出一隻大狗,狂叫不已。他們慌忙退回院牆邊,掏出預先準備好的肉團往前一拋,那狗聞到肉香,便不再理睬他們,勺過一旁嚼肉去了。
他們來到.屋阿前,隔著門縫往裏看,昏黃的燈光下,連個人影也沒有。貼耳細聽,有一陣微弱的奸聲傳來。
兩人不禁竊喜,用刀子挑起門杠,輕聲推門而入鄉一由 “河神”把門,讓“洋煙”爬上樓梯,鑽進閣樓,四處尋找起來。
原來,寨主家留下者翁看家,不料剛送子孫出門,眼皮就打起架來。今晚吃飯時,他喝了兩杯雜戲班帶來的米酒,殊不知那酒滲有馬賴放的西洋磕睡藥。此時,藥效大發,天塌地陷老翁也不會知曉。正在看戲的寨主隻飲一杯,但也連連打’著嗬欠,怎奈一寨之主,無法脫身獨自回來安寢,.隻好硬撐眼皮頂著。
“洋煙”在黑中摸了一會,就抱出一個兩尺來長,木桶般粗的東西。下麵的“河神”迎上去接住,抱將下地,裝進袋子裏,掩回門,一前一後溜出院門,直奔江邊。他們把銅鍾放到獨木舟上,兩人手持竹篙,一首一尾,猛力一撐,獨木舟便箭一般地向下遊射去。
白滿和曹桂英一班雜耍,當夜又在河口寨吃了夜餐,便安然入睡,一覺天光。第二早天大亮才告辭寨主,渡過馱娘-江,徉裝往上遊走去,但剛轉過一個河灣,就鑽進樹林裏,抄小路霓回定安。
半道上,當白滿得意忘形之時,他突然發覺隨身帶去的酒壺忘記在寨主家了。
十四、馬賴被審
當夜,“河神”和“洋煙”二人不進城就和兩個等候在任邊的教徒連夜將銅鍾抬到常井寨的鄭德貴家裏隱藏。
就在白滿一夥人從河口寨返定安的當天,縣衙門來了個姓陶的新知縣,接替任期已滿的文姿盛。文知縣在這山溝早就呆一膩了,姓陶的因在路上耽擱了幾天,一來到就見不到他的影子了。原來他已耐不住雇船下水路先走了。陶縣官惱得連罵幾聲操他祖宗十八代。
陶縣官本是左江流域的一條綠林漢子,他受了官府的招安,把百幾十個兄弟作為代價換得當地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後來覺得不入癮, 自願到這個邊遠的大山裏當一個正八品的縣太爺,過幾天安逸日子。殊不知,還沒等他下轎走進縣衙門,就有幾個鄉民跪著攔路喊冤叫屈,要求釋放無辜被投獄牢的公屯等三人。
他不由一陣心緊,令隨身差役收了狀子,當下答應盡快升堂審案, 鄉民方才叩頭離去。當夜,他就仔細巡閱了狀紙。一
翌日上午,陶知縣剛要開堂,又有幾個趕遠路來衣服還濕巴巴的鄉民來告狀,稱他們寨傳世珍寶銅鍾被盜。盜竊嫌疑就是那晚到河口演出的那個雜戲班,他們還拿出酒壺做證。陶知縣當下問河口鄉民可認得那個雜戲班的人,他們說修教堂的時候曾見過那領頭的,肯定是教堂的人無疑。
見兩個案子都與教會有關,陶知縣內心有些膽怯。他聽說教會有個洋人,深知跟洋人打交道的事棘手,不好惹。燼他又想,自己初來乍到,不來個下馬威日後如何有人信任他又如何呆下去呢!瞻前顧後,他還是決意拿出氣魄來碰一碰這個未見過麵的洋人,認真地辦好一兩件事,燒不成三把火能成一把半把也可。讓西林民眾都懂得他是萬人之上的父母官。主意一定,他就叫來差役去傳喚馬賴。
陶知縣一到定安馬賴就曉得一清二楚。這兩天,他正為失去文姿盛這個經過苦心收買的貪官而惋惜不已。如今又來個新的土地官,不知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想上門去拜見又下不得這個麵子,不去麼又不曉得他的底細。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差役找到了他。他心裏暗吃一驚:莫非這家夥抓住我的尾巴了!轉又想,他初來乍到,烏紗帽還未戴穩,如何知道我的所為呢?這麼想心就定了許多,念一會經,才讓人備禮,隨差役而去。
馬賴來到縣衙門,二隻見大門兩邊石獅旁站著兩個掛刀抓棍的衙役,神情嚴峻。他就看出氣氛有些不對。進到公堂,濃眉大眼、一臉胡子的新知縣端坐在案桌後邊。桌前兩側分,別站著八個持棍掛刀的衙役。一見這陣勢,心裏更是忐忑局,促。但他卻裝著坦然,提著禮品,和顏悅色地走向前去放在案桌上,用夾生的貴州話說:“啊,知縣大人,知道你來了我很高興。”說著欲過去與陶知縣接吻。
不料,知縣卻沉起臉,手一擋,指著旁邊的一張凳子-說:“請坐那裏候審。”又示意衙役把禮品交還馬賴。
馬賴吃了悶棍,心中好不惱怒,剛想發作,陶知縣就連敲三下方木,喚帶告狀的鄉民上堂,說:“你們有何冤屈就一從實講吧!”
定安的鄉民把建教堂時馬賴和官府勾結,強占宅地,亂抓人的經過當堂敘了一遍;河口寨的代表又把銅鍾被盜的前-後說了,還拿那隻酒壺作證。
馬賴聽了如坐針氈,站起來辯道:“我抗議,我抗議!你們惡意攻擊聖教,審訊主的使者,我要到北京告你們
“神父請息怒。請問,你起教堂下雨牆塌了又有何證據抓三個無辜呢?”
“我不懂,是文姿盛幹的。仁慈是聖主之意,你們不要站汙主的聖潔!”馬賴強辯道。
十五、馬賴碰·壁
由於馬賴矢口否認亂捕人與他有關,陶知縣當堂拍板放了公屯等三入,這宗冤案就此了結。但河口寨的銅鍾案卻因“證據不足,過些日子再查”為由,被擱下來了。
惱羞成怒的馬賴回到教堂,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剛一想找處,發泄,卻聽到門外湧來一群鄉民,吵吵嚷嚷的一見馬賴就將’他團團圍住。城內的都是被冤枉抓去關了幾個月的公屯他們三人的親屬,雖然放了人但肚子裏憋不下這口氣,欲來罵一陣子解恨。而河口寨的十幾個鄉民則說官不辦民辦,要馬賴把白滿和曹桂英交出來,把銅鍾交出來。否則就衝進去搜。
馬賴擋在門口,嚇得麵色都青了,大聲地勸說:“抓你們的親人與教會無關,與我沒有關係,你們不要發怒,傷和氣。我們教堂清清白百的,一沒有你們的東西,不信,你們可以派人進去看看。”
見馬賴這麼一說,人群也就靜息下來了,城內的那些人又罵幾句後就回去了。餘下的河口寨民,派出兩個代表隨馬賴進大門去,裏裏外外察看了一番,哪裏還有白滿他們的影子,找不見要找的人,也見不著銅鍾,隻得懊喪地回去了。
這些天,馬賴像染上一場大病,終日愁眉不展。這個牛頭虎腦的知縣敢開公堂審他,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鄉民們的糾纏更使他驚悸不安。踏進這個東方國度近三個年頭了,他從未遇到過如此被動難堪的局麵。若不是為了聖教大業、肩負神聖的使命,他真的一天也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了。無論如何,要在這裏立下足根,發展教業,無疑非得投靠官府不可。沒有官府的庇護,縱使他個人有再大的能耐也是不行的。經過苦苦的思素,他還是決定狗頭不嫌屎臭,準備再去單獨麵見姓陶的縣官。但是,此時他已囊空如洗,身分文。去求人總不能空著手去呀。於是,他決定去找文飛龍,跟他借些銀兩。
文飛龍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物,善於審度時勢。近日來,文姿盛走了,又是走馬燈似的來了個陶知縣。這新知縣一到就審了馬賴,放了被抓的人,而馬賴又給河口寨抓了把柄。這一切,都極大地震動著他。打騾子馬也驚,他暗自決定既不理官府,又不睬馬賴。這樣坐山觀虎鬥,過些日子再出頭露麵。
見馬賴來找他,他已有十二分不高興。又見他涎著臉要借銀子,心裏就更窩火了。本來,作為定安的首霸,他完全自送馬賴很多銀子,也可以把教會的那幫家夥養起來。但是,他要想在定安城贏得個好名聲,又不讓姓陶的抓得閑話。要當個穩穩當當的大戶,就得穩妥地處理好各方麵的關係。馬賴實在太可惱了,幫他起好了教堂,他就極少來往,有點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了。更使他惱火的是,文家的一些樓一羅、佃戶紛紛去領馬賴發的那點銀子,當了教徒,連婚喪都不要老一套,天地君親師都背棄了。這樣下去,豈不傷風敗俗了麼裏為此,他決定要製約一下馬賴,讓他嚐點苦頭。
“喀,實在是對不住你羅,今年不比往年,手頭緊得很,實在抱歉。”文飛龍皺著牛糞臉,連打兩個飽隔說。
馬賴見是這樣,也不好再多說,就隻好不吱聲了。
回到教堂,白滿即交一封衙門公函給他。忙啟開來看,信上寫道:
馬神父大鑒:
很抱歉。幾天前的事實非本官所願,不慎冒犯了你。連日來仍有不少鄉民鳴冤叫屬,且均與貴教會有關,攪得縣衙門無法安寧。為此,本縣官建議神父於近日暫時離開本縣境,以息眾怒。切切。
陶大虎
馬賴看畢,當即怒得粉白的臉絆紅起來,狠狠地將信撕得粉碎,扔在地上。
過不幾天,馬賴逼得把教會的一切事務交托給白滿夫婦料理,便帶上兩個教徒飲恨回貴州去了。
十六、好道設伏
馬賴走後三個多月的一天晚上,教堂早早地就關門了。天剛黑定,私下與白滿打得火熱的黃團練鬼魂般地閃進教堂的後門。他是急於來告訴白滿一個重要的信息:定安城內的另一大戶岑家派到百色要貨的馬幫可能第二天就要從那拉方向回來。
“幹不幹?”黃團練盯著白滿問。“隻有三四個人保駕。”
這段時間, 白滿正為馬賴走後手頭拮據、 日子難過而大傷腦筋,黃團練的信息無疑是有很大吸引力的。可是,幹與不幹他卻有些舉棋不定了。馬賴不在,教堂的事都全由他掌管,若出了岔子就不好收拾;再則,偷鍾的案,官府的眼睛還一直往意著他們一夥,如果一失手,那不就新老帳一塊算了。
見白滿遲疑,黃團練又說話了:“我們可以派人去遠離這裏的地方截他們。現在土匪多如牛毛,攔路打劫的事多著哩,隻要幹得幹淨利索,哪個會找到這裏來呢。”
白滿覺得此話有道理,沉思了一會,就點頭說:“幹就於吧,什麼時候走,哪些人去?” “半夜就走, 白天怕趕不到,也不方便。人嘛,當然是 你的人啦。”黃團練說。
“為哪樣?”白滿急問。
“岑家跟我們文老爺是近親,萬一我們不在,讓他起疑心,那不就露馬腳了?”
“那好吧!”白滿無奈地說。
半夜裏,五個黑影俏悄地溜出定安城,往那拉方向摸去。他們就是白滿和黃團練派出去截貨的教徒。全是清一色的三十來歲的漢子,領頭的正是教會的得力幹將“河神”和“洋煙”,一個膽大力粗,一個鬼點子多,兩個合到一起,辦事倒沒出過麻煩。他們個個身挎土銑,腰掛匕首,穿著黑服。因都得過白滿傳教的一些功夫,邵動作都輕飄飄的像個山貓。
天亮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預定的設伏地點―定安東邊三十多裏的一個荒僻的山婭上。這婭口離馱娘江約十多丈,四周山很陡,樹林密而且矮。易於隱蔽,又好觀察目標,確實是個攔截的好地方。
一這條山道是西林出百色最直近的通道;往西北可進雲南。的抽靖、文山,往北通貴州的興義,一直是桂西北的扁條要道。太平盛世的時候,來往的人絡繹不絕,整日鈴聲、山歌聲不斷。而今不如昔,沿途強盜惡匪多得數不清,他們成群結夥,蹲在森林裏窺探過往行人,伺機行劫。把一條原本活生生的道路整得日漸蕭條可怖。.平時,沒有槍械的黎民百姓都不敢上路,一些商賈要.運貨進出山,都用武裝押送,少則幾人,多則十幾人。然而,那些吃路的匪徒也有當縮頭烏龜的時候,比如定安的文家、那勞的岑家和八達的顏家,在當地都有財有勢,各霸一方。他們的馬幫就可以在這條路上暢通無阻,沒人敢惹麻煩。若誰惹了,他們就會帶人去複仇,燒殺擄掠,雞犬不留,而那些匪徒多是沿路的當地人。所以隻要馬幫打出這些家的旗號,那就可以放心來往了。這趟貨戶就是打文家旗號時。所以才有四個武裝保鏢。
這天早上,馬幫就是從馱娘江下遊的一個瑤寨出發,溯江而上,正午時分過了那拉寨,照這樣的速度,傍黑就可以到達定安城。然而,等候他們到來的卻是土統和屠刀。
十七、慘案發生
馬幫悠然自得地走到坯馬;一個趕馬的嚷道:“累死了,歇一會吧。”
“還歇嗬,天黑前趕不到定安你想把.貨送給土匪麼。走吧。”扛火統的頭領搶白說。
“駕,這也伯那也怕,幹鳥脆就不要出門了。”那個趕馬的又嘟濃道。
“就是嘛,過了址口就是我們的地界了,哪個雜種水缸 做膽老子量他也不敢打我們,”另一個趕馬的跟著說。
整個馬幫剛走出婭口,前頭就有棵碗口粗的木棉樹砰然倒下,把去路堵死了。前麵的馬驚得躍起來。
“有人打劫!”有人大聲驚叫。
這時,後頭一排銑響,三個保鏢還未出得聲就倒地了示餘下一個剛想端銑射擊,不料被“河神”持銳當棍,光當一聲,擊落土銑。他見勢不妙,慌忙跳下路坎,往江邊滑去。“河神”叨卜裏肯放,他拔出匕首緊跟著跳下路坎,兩人扭在一起。
幾個蒙麵教徒:有的迅速去收攏慌亂的馬匹,有的則把兩個趕馬的捆綁起來,塞住嘴巴,又用黑布罩在他們頭上,扔在那棵倒下的木棉樹旁邊,動彈不得。
“河神”和保鏢在陡削的江岸上滾來滾去,茂密的草技”絆得他們東顛西倒,一時分不出勝負。保鏢已受多處刀傷,眼見體力逐漸不支,就越打越往江邊靠去,欲伺機跳入急沐中逃走。
這時,攏好馬匹的教徒看見“河神”一時治服不了保鏢,就派一個提火鏡下去幫忙。保鏢見寡不敵眾,將要自自挨死,就急忙用腿頂住對方腹部,死命一蹬。這一招果然奏效,“河神”脫手,保鏢急忙轉身奔跑著躍進急流中。可是,就在他轉身欲躍的刹那,“河神匆的匕首已經以比他更快的速度飛出手中,穩穩地紮入他的背部,急流中泛起一片淡紅的水,瞬時就不見了。
被劫的馬幫被趕往與定安相反的方向,不一會又意進叢林裏。
數天以後,有人在鄰近定安的東麵的山溝裏,二發現了幾具已經發出惡臭的馬屍,經岑家的兩個馬快前去辯認,確定就是鬱幾匹被劫走的馬。那一馱馱貨物隻剩下些木馱架。
同時,岑家又在那拉下遊的馱娘江邊找到了那具浮屍,屍體上的匕首還穩穩地紮著,岑家人一眼就認出那把匕首就是定安城內張家鐵鋪的產品。於是,一個個巨大的疑團使他們陷入了沉痛的困惑之中。
岑家人帶著匕首來找到老鐵匠張大頭,問匕首是不是他們鋪子打的,張大頭一眼就認出來了,並說這是他本人打造的,而且還是剛打不久。這幾年,他老了,鋪子裏的活路大都是他兒子所攬,但兒子打造的刀具無論從刀樣、火色和光桔度都還不如他。因此,除了一些老客戶相求,下不得老臉外,他是不輕易為別人打的。
“那麼,最近你都幫了哪些人打呢?”岑家人急問。
“記不清楚羅。”老態龍鍾的張大頭顯得有些不.耐煩。
岑家人雖有些懊惱,但仍耐著性子從頭一二把這把刀的來路講給他聽。
“哎喲,造孽羅。”聽是人命關天的事,張大頭有些緊張了,忙撚指頭說;“隆林那邊的苗族老同打了兩把,雲南的瑤族老庚打了一把,還有……還有,哦,教堂的白輔祭托我兒子求我打了五把,給我三兩碎銀。
“那這把刀你敢肯定是哪個的。”
張大頭又眯眼細看,用手指彈了幾下匕首, 布鼻了一把鼻涕,說:“正是打給白輔祭的那幾把。那天我酒夠了,淬火有點過籠,這不,刀色比別的冷白,響聲也更脆。”
“好,我們要告他這幫狗雜種,到時你得去幫我們.作證啊。”
張大頭聽說讓他作證,啊地一聲,癱坐在地上。
十八、告不發的官司
馬賴被逼走以後不久,就有風聲傳到陶知縣的耳朵裏:說馬賴這次是去灑城府告他。官司打上去,小小的陶知縣準是吃不住啦。
開初一聽,他並不拿它當一回事,照樣無憂無慮地早晚練幾下拳腳,當他的縣太爺。可是,時隔不久,他就連續收到幾封來路不明的恐嚇信,有在案桌上見的,貼在門上的,還有由差役送來的。內容都差不離,都說要殺他、剮他、把他丟下馱娘江去喂魚……他立足未穩,心神未定,就遭此恐嚇,內心裏愈來愈感到不踏實,身土時常先緣無故地冒出一股冷汗,夜裏惡夢多了起來。他除了吩咐衙役嚴守大門,還特意加高了圍牆,枕下也多了“支馬卵槍和一把匕首,以防不測。
但是,舊子過得久了,並沒有什麼刺客來找他麻煩,他思忖隻是教會那幫家夥為他們主子抱不平,故意嚇唬他一下而已。不過,有時候他也常用那雙多毛的大手搔搔後腦,躬身自省起來。他時常想, 自、己對馬賴是不是有些過分了?這些洋人,人家能漂洋過海來到這種地方,沒有幾分能耐、沒有幾個硬實的靠山是絕然來不了的。又想,自己隻是臨時派來的頂官,呆在這大山溝的時光也不會很長,何必.又去得罪那麼多人呢!何況,這地方山高皇帝遠,若是有人敢反,怕連自己這條小命都給陪上了呢。這麼.深思熟慮之後陶知縣就打算采取這麼一個折衷的對策:盡量裝聾作啞,少管閑事,爭取平平安安推過這一年半年的光陰算了。
可是,就在他暗想兩耳不聞窗外事,圖點清閑的時候,那拉路上的凶殺搶劫案發生了,他不由地暗隋喊起苦來。
案發後,他即命令典吏帶一班衙役前去現場勘察一番。過後,岑家交上了狀紙,並提供了最大的嫌疑是教堂的那一夥人的情況。他們強烈地要求官府盡快破案,懲辦凶手。
陶知縣經過一番思考之後,也認為:本地.的劫匪膽子再大,也決不會輕易在老虎嘴上拔胡須,跟岑文兩家過不去,隻有教會才有這樣的實力,這樣的膽量。同時,那些死馬是在定安附近的山溝裏殺的;還有那把張大頭打的刀子一所有這些,都可以證明這樁案子的畫手就在定安及旁近的村寨,而且有很大可能就是教會那幫膽大包天的家夥。
一想到是那幫教徒,陶知縣心裏就發休。心想,他們既然能攔路搶劫、謀財害命,那麼就不敢殺他麼!這件十分棘手的事真是來得不是時候啊!他進一步權衡了利弊,認為此案還是先放一放,拖一拖,等馬腳露夠了,證據很充分了,才一舉拿獲凶犯。再是,若能拖到有人接任,那就更不用費心了。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除了派人暗地裏監視教徒們的動靜外,其他有關案件的事都停止了。盡管受害人親屬常到縣衙門來哭鬧要求催辦,但陶知縣都拒之門外,說正在查辦。
又兩個多月過去,見陶知縣仍然遲遲不辦案,也不拘捕凶手,岑家實在沉不住氣了。他們重新寫了狀紙,加進了腳知縣姑息養奸的內容,帶著人證物證,由數名保鏢護送,前往泅城府告狀。
白滿和黃團練見案子拖了這麼久不辦,便預料到姓陶的膽怯了。他們準備趁岑家上告的機會,二早些把那些贓物分掉算了,免得夜長夢多。
夜裏,黃團練悄然溜進教堂後門。這是案發以來他第一次上教堂來。
“貨在哪裏?帶我去看看。”一見麵,黃團練就低聲說。白滿摸黑把他帶進一間地下密室裏,關上門,點亮了蠟獨,一堆綢緞、食鹽和雜貨分開堆在角落裏。
“怎麼這麼少?”黃團練問。
白滿又打開一隻木箱,裏頭裝有十幾塊磚頭大的紙包的東西,黃團練知道是洋煙,抓起來湊到鼻子聞,又問:“還有嗎?”
白滿啟開了一隻箱子,裏邊是白花花的銀錠。
“好,咱們現在就分吧。”黃團練說。
十九、二進西林
鹹豐五年(1855年)初冬,馬賴帶著對常井、定安教徒們的眷戀和對西林民眾的征服欲,在多次給其在香港、廣東、貴陽的上司寫信要求得到批準之後,他再一次踏入了西林的土地。這時,因他初入廣西紮根有功,被任命為黔桂邊界縣幾個教區的主管。
這一次,他從主子那裏得到了比較充裕的經費,他躍躍欲試地要在這大林區裏幹一番火紅的事業。因此,他一來到並不急子馬上到定安,而是在常井、那滿、白家寨和瑤山寨等地方奔走傳教,發展教徒。並協助鄭德貴在常井建起了一座小教堂。
他這樣做,一方麵是窺探定安方麵的動靜,看回去是否 還有麻煩;另一方麵又與在定安的白滿等保持密切聯係,進行搖控多再就是對定安周圍的村寨作一次可行性調查,以圖,隨時在這些地方建立教堂,收納教徒,拓展教業。馬賴一的,這些活動,一直進行到翌年元旦期間為止。
就在這期間,西林縣又換了一個叫張鳴鳳的新縣官,接替了因對那拉坪道凶案表現軟弱的陶縣官。這時候,馬賴認為這是回定安重操舊業的好時機,於是,就大模大樣地回來了。
這天,馬賴騎著高頭大馬,在教徒們的擁簇下,順著那門河浩浩蕩蕩地向定安趕去,遠遠看去像一支迎親的隊伍。隊伍中,特別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由四個人輪流抬的東西,那東西用整塊大洋紅布嚴實實地包著補後來,教徒們才向看熱鬧的人透露:這是鳥賴這次才從貴州帶來的聖鍾。
一 日頭還離山頭有一杆子高的時候,一行人踏進了城北門。城內的男女教徒們風聞馬賴回來,都湧到教堂門口迎接。加上那些來看熱鬧的居民,競把教堂門前的土坪擠港了。滿臉帶笑的馬賴,儼然像個凱旋歸來的將軍,頻頻向人們點頭、招手、擁抱。還不時用幾句壯語與教徒們打招呼,引得人們一陣陣大笑。原來,上次他回貴州帶走的教徒均是這裏本地人,他們教會他講不少土話。
到教堂門口,馬賴轉過身子,莊重地說:"主的虔誠的孩子們,主無時不與你們同在,他不會遺棄你們的。你們要用自己的忠誠和智慧,報答主的聖德。阿門。”他一說完狂熱的教徒們就高唱著曲調古怪的聖歌,把他擁進燭光通明的教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