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坤皺了皺眉。
徐颯像個剛答好題的孩子，在扭捏的等著先生審判。見先生不語，她便補充。
“我是打聽過的！北蠻與我們風俗不同，各部分居零散，令牌卻都是一樣的。如意姐她們怕連累二莊主，特意繞了遠路，我們去把令牌送過去再悄悄回來，神不知鬼不覺的，等他們發現了也尋不出是誰放走了可疑的人。”
顧元坤冷著臉：“所以令牌呢？”
徐颯咧嘴：“偷來就有啦？”
“偷誰的？”
徐颯展開一張畫像：“這個人，餘副將。我也打聽過，他是一個主帥和三個副將裏，最可能馬虎出錯的人。令牌丟了他的第一反應肯定是不小心弄丟了，到時候咱們把令牌丟個他路過過的、隱秘點的地方就行。”
目光複雜的盯了徐颯一會兒，顧元坤冷道：“指路。”
如果沒有萬全的計劃，徐颯是不會讓自己徒弟冒險的。顧元坤也知道這件事。但他不能理解的是，徐颯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麼？天天悶聲挖大坑。
偏生這坑不是害人而是救人，他也被她挖的坑救過。
魏如意走後當夜，顧元坤就被挺著大肚子的徐颯指使著，兩人偷偷摸摸的趕到營地，混進軍營，偷令牌。
“說好。你在外麵等我。”入軍營後，顧元坤掃著徐颯的肚子道。
“沒問題！”徐颯偷偷摸摸的給他指方向，“就那邊，餘副將的帳子，你悄悄摸進去，拿了令牌就回來。”
顧元坤再看她一眼。
“等我。”
徐颯抱著肚子站在暗處，手裏還摸著她慣用的暗器。
緊緊盯住顧元坤去的帳子，她其實是有些後悔的。而且等的時間越長，就越後悔。
她的逆徒又不認路，萬一在帳子裏就迷路怎麼辦？他還是長遼的人，給長遼朝廷賣命的，卻陪她個楚人在北地搞事情……
“元坤……”咬了咬唇，徐颯盯著帳子低喃，“快點回來……”
話音落下，和聽見她的聲音了似的，一個身影從那頂帳子裏鑽了出來。
幾乎想要搖著手高喊，又怕驚動旁人，徐颯緊張的盯著對方，不斷的小聲嘀咕：“在這啊，這兒，元坤，看過來！”
身影在帳子前頭遲疑了一會兒，左顧右盼。
徐颯捏了捏拳，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腿。
可她剛要邁步，顧元坤卻果斷朝著她這邊潛行過來。
“元坤！”看見人來了，心裏的大石頭才落地。徐颯激動的不行，抬手拍在他胳膊上：“行啊，認識路了？”
“認人而已。”顧元坤淡淡說完，把手裏的東西塞給她，“回去了。”
徐颯連連點頭，趕緊跟著他往隱蔽的地方走，繞遠去車馬驛，打算連夜去給魏如意送令牌。
她的身子仍然不算豐滿，好像隻有臉和肚子變圓了，在夜色下晃晃悠悠的走著，笨拙而略有些滑稽。
可顧元坤卻覺得，徐颯這笨拙的模樣，就好像泛著光。
讓他出來時，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樹下的她。
若能這樣，一輩子都有她等著回來該多好？
若能一輩子都被罩在她的光芒之下，默默奉獻著自己該多好？
怎巧在，他在人生最灰暗、最低迷的時候遇見了她呢？什麼也不想爭時，他有恃無恐。等到威脅來了，她卻已經被拽上別人的船，著了別人的魔，沉淪得讓他想破壞，也想……成全。
“元坤，謝啦！”到了馬車上，徐颯心滿意足的靠在角落鬆了口氣，“咱們坐馬車，如意姐他們徒步，到時候差不多能趕上，說不定我們還能早到一會兒……哈欠。”
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徐颯揉揉眼睛：“不過也要一會兒呢，我先眯著，到了你叫我。”
“嗯。”顧元坤冷聲，“你睡吧。”
也不知道徐颯到底是聰明還是傻。知道魏如意不會同意她冒險就先斬後奏。還要挺著個大肚子趕夜路坐馬車。
越想越嫌棄，又忍不住去看徐颯恬靜的睡顏。
然後還是忍不住擺出嫌棄的表情。
直至天光破曉，徐颯才被叫醒。醒時還一臉茫然，半天才完全睜開眼睛：“到了？”
“到了。”顧元坤給她打起車簾。
徐颯往外看了看，但沒下車。發現車夫果然停在了她要求的地方。
“就這樣，一會兒你隻要看見一群人過來，就把馬車往前停停。”
徐颯對車夫道。
前麵就是一個邊境的通口，幾個拿著長刀的北蠻守衛站在那，威風凜凜。
等了大半天，徐颯又眯了一會兒，魏如意等人才過來，比她想的慢了許多。
不過想想也是，隊伍裏有些人年紀已經大了，腿腳難免不利索。豎著耳朵聽見魏如意與守衛溝通要出關，卻被攔住，徐颯命令了車夫過去，而後清了清嗓子：“等等。”
突然來了輛馬車時，眾人還在疑惑。可聽見馬車裏的聲音，魏如意和韓野都愣住了。
魏如意湊去馬車邊上，車簾便被撩了開。不疾不徐的聲音從那道縫裏傳出來：“姐姐也真是的，怎的還是這般丟三落四，東西忘在桌上都不自知？還要來封信讓我給你送來。”
語氣有點埋怨，徐颯給魏如意使著眼色，嘴上卻道：“快拿去用吧，既然我都跑了一趟，一會兒用完還我，我再給相公拿回去。以後相公是我的了，你別再想著進關，帶著你這一大家子吃白飯的走得越遠越好，再也別來打擾我與相公的生活了，明白麼？”
魏如意：“……”
徐颯在馬車裏險些笑岔了氣。
倒是把這一關蒙混了過去。
待把人送走，徐颯與顧元坤一起回去的時候，手裏掂著令牌，忍不住撇嘴道：“太傻了，隻認牌子不認人，這規矩太傻了！”
顧元坤輕嗤一聲，沒回答她。丟好令牌回到住處，催著她再好好休息一會兒，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魏如意和九兒搬走了，江尋奕偶爾才能找個借口來這。徐颯辦好了自己的事情，又得不到更新的消息，能做的也隻有吃飯睡覺。
一等就是小半月，江尋奕一直沒再來過這。若非有暗衛隔三差五給她報信，徐颯還以為要出什麼事了。
直到八月的末尾，徐颯的肚子已經撐得很大了。心玉每天早上叫她起床時都會嘟噥：“這麼大的肚子，什麼時候才能生呀？”
“你急什麼？這話都快把我耳朵磨出繭子了！”徐颯哭笑不得的白她一眼，照例起床打算吃飯。
可在她吃到一半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