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珍郵(2)(2 / 2)

秦笙不知道珍珍將如何懲處自己。珍珍始終控製著感情,顯得冷靜、冷淡,甚至冷酷。這更使秦笙惴惴不安。天將黎明,珍珍站起來,打開衣櫥抱出一樣東西。孚德牌皮鞋盒子。就是裝滿秦笙從各個港口寄來的信的皮鞋盒子。她捧著它走向陽台,神情哀傷,分明下了某種決心。秦笙惶惶地跟在她後麵。

珍珍要燒信。她用秦笙的打火機點燃一封信的角角。火燒起來了,她把信擎在手裏好象擎著火炬。紅光照耀著夜空,也照耀著珍珍淚水長流的臉頰。直到這時她才哭了,她心痛,燒這些信她真心痛!秦笙哀求:珍珍,別燒,求求你,別燒啊……珍珍說:算了,燒掉算了,我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她嗚嗚地哭出聲音,淒切憂傷。秦笙跪下,撕著頭發哭泣。他麵前是一堆篝火,火舌正舔著他青春時代寫下的愛的文字。他們都很傷心。仿佛隨著時光的流逝,愛情真的一去不複返了。青煙彌漫,紙灰飛舞,火光時強時弱地映紅黑暗。就這樣,他們在黎明前焚燒愛情。

當珍珍拿起秦笙在Y市寄給她的那封信時,打火機忽然落在地麵。珍珍跪下,撿起打火機。她的手抖得那麼厲害,總也打不出火苗。一切都由這封信引起的,她的一生就被這封信決定了。她倒底幸福還是不幸福呢?不知道。可是要她親手燒掉這封信,畢竟是困難啊!她猶豫著,把信送向火堆。秦笙認出這封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海濱小城帶著鹹腥味的空氣,忽然從遠方飄來。火苗變幻出戴著皺巴巴的郵政綠便帽的小老頭麵容。秦笙抱起妻子,連人帶信一同抱回床上……

當他們筋疲力盡地入睡時,珍珍手裏還捏著那封信。

沒法估計外遇給夫妻關係帶來的影響。它可能導致家庭破裂,也可能相反,起到某種粘合劑的作用。秦笙與珍珍經過這場風波之後,感情更加親密。丈夫總想彌補自己的過失,千方百計對妻子好。妻子呢,經此一鬧也知道自己離不開丈夫,便對家庭格外珍惜。他們象長途遷移的候鳥,衝過急風驟雨,棲息時緊緊依偎在一起。是啊,人生旅途真夠漫長的。

秦笙遭受嚴重挫折。那個舞蹈教師目的沒有得逞,就毒蛇似地反咬一口,弄得秦笙狼狽不堪。他的副主任小官帽兒丟了,自己也覺沒甚意思,就調到一家中外合資公司跑業務。男人往往更脆弱,經此一番變故,秦笙便漸漸顯出老態。這位水手褪盡海洋氣息,散文詩也不再寫了。他變成一個溫和厚道,與世無爭的老好人。

但是,奇跡終於在平淡的生活中露出端倪。

那是九十年代初一個夏季,秦笙到大連出差。大海牽動他往日的情懷,歸途中他登上一艘客輪。輪船比其他交通工具活動餘地更寬廣,人們也更容易在水天相連的背景下交為朋友。秦笙與馬教授、小滕就是在這艘“海夢輪”結下了友誼。他們同住三等倉一個倉室,馬教授年紀大,秦笙把自己的下鋪讓給了他。馬教授是一位曆史學家,也是一位集郵家。他對麵鋪位躺著一個姓滕的小夥子,恰好是倒賣郵票的郵商。一路上他們就大談郵票掌故。秦笙對此一竅不通,輪到他說,他就講航海的故事。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海夢輪繞過成山角。海鷗在藍天碧海間盤旋,荒島巨礁不時從船舷外側掠過。秦笙對馬教授、滕老板談起一九六八年冬天他在這一帶海麵遇到的暴風雨。舊地重遊,他顯得格外激動。巨浪、狂風、急雨,在他口中描繪得如此逼真。當然,他也講述了自己對一位姑娘的思念,講述了自己生平最得意的情書。結局是喜劇性的,這位姑娘成為他現在的妻子。朋友們鬆了一口氣,都向秦笙賀喜,好象這件事情昨晚上剛剛發生。

他們又把話題轉向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