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生狀態(3 / 3)

(四)

僅僅在策劃建橋後的一年多時間,1994年3月10日,美國新旺基公司投資1. 5億美元建赤壁長江大橋的合同,在武漢市洪山賓館舉行簽字儀式。中共湖北省委常委、副省長王生鐵,在儀式上講話說: "1992年底北京陽光高科技實業公司毅然提出了用民間籌資方式建設赤壁長江大橋的設想,並為此作出了艱辛的努力,投人了大量的財力物力……他們這種無私的創業精神和卓有成效的工作,終於感動了上帝,請來了黃文讚先生。”新旺基公司董事長黃文讚先生,則在儀式上激動地表示:中國發展不起來,我們在美國再富裕,臉上也沒有光彩。我們極願意幫助像陳天生這樣有魄力,也有能力讓中國盡快富強起來的人……

幾天以後,在同林同炎教授和國內交通設計部門共同勘定的橋址上,勘察地質的隊伍開進了,當篷布扯起,高高的鑽架宛如一座巍峨的炮塔,聳立在初春的藍天下,赤壁兩岸重現了170。多年前那場大戰的壯觀與沸騰:隆隆的機器聲,好似驚蟄的春雷在召喚一切生命力的破土,數以萬計的群眾踩著一個古老的情結,也踩著一個為時一年的翹盼與擔心,從四麵八方趕來。來往輪渡上的車輛不再走了,坐客車的要求下車,開貨車的方向盤離開了主人,密密攢攢的車輛將兩岸的交通堵塞了近兩個鍾頭,人們喊著、跑著,附近綠油油的菜地被踩得似犁頭翻了個個,連菜地的主人們也歡騰在其中,他們早就向政府表示:倘若在這幹別的什麼,我們要收青苗費,可要是在此建大橋,我們什麼都不要!人群裏,有剛從台灣來本地探親的老人,眼裏淚光閃閃;有一撥又一撥樸實的莊戶人,圍住陪同的勘察隊伍來市裏的幹部,不是問大橋何時動工,何時竣工;就是問陳天生的近況,他們說孔明、周瑜、關公……所有的菩薩都會保佑他百事遂心,他們像盼久別的遊子一樣盼他到家裏作客……

原估計覆蓋層的泥沙得有四五十米,可打到33米處,便有了整塊的積岩。橋址的選定是理想的,橋體的設計也是一手絕活:大橋為懸索斜拉式公路橋卜,主跨900米,全長3030米,橋麵六車道,寬27米。橋高淨空18米,可通過5000噸級的船舶,橋身為紅色,橋索塔的頂部為觀景台,觀景台與塔頂係梁設計成古兵器戟和槍的頂端造型,塔身下端為古城牆外觀。橋頭有大型雕塑群,以赤壁大戰中兩方主帥和謀臣、曉將為主。整座大橋既有現代風格,又和兩岸古戰場的人文景觀珠聯璧合,遙相呼應。待大橋建成之後,京廣鐵路、107國道、正籌建的北京——珠海高速公路便和長江連成了一體,鄂、湘、贛諸省也因之聯成一片,使蒲忻可北上津京,西朔巴蜀,南下湘粵。東抵寧滬,成為祖國腹地的一個新的交通中心。

陳天生的野心不僅是一座大橋。他早就注意到近年來,人口、環境與發展問題,已引起世界各國的關注,聯合國於1992年6月在巴西裏約熱內盧召開了環境與發展首腦會議,通過了《裏約環境與發展宣言》, ((21世紀議程》等文件。針對國內一些地區的開發隻限於追求經濟發展的現象,他在構想大橋工程之始,便謀劃以建橋為核心,在橋的兩岸造就一個投資熱點,-逐步建立一個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同步發展的試驗區。這一試驗區的主要特點是無汙染的高科技產業、無公害的高效農業、高起點的旅遊業和高質量的文化教育事業,具有綜合實力,使之成為生態城市和生態農村……就在我開筆寫這篇稿子的當天,陳天生要我看一份當天的《中國青年報》,頭條消息便是李鵬總理主持召開國務院第16次常務會議,討論通過了由國務院52個部門共同編製的《中國21世紀議程》。那份滿臉溢不住的自得,幾乎要垂成一簾拂拂飄動的胡子,恍若一個再生的諸葛亮,可我沒有再調侃他,我剛從蒲析來,我知道他已與珠海恒通置業公司簽約,由恒通投資12億人民幣,開發陸水水庫;與海南南洋實業總公司簽約,投資3億元,興建赤壁文化古城。即便連當初調侃過他的廣州金同投資公司老板,也對我說:“在此之前關於公司的發展,我哪怕是有一百種設想,可沒有一種設想是到蒲忻來,但今天不知怎的,我們就是神差鬼使地上了陳天生的賊船……”這上“賊船”的代價可是不小,該公司與美國一財團合作,將在蒲J)T興建一個麵積達10平方公裏,以工業、商貿為主的“國際城”,第一期投資便高達80億元,全部工程完工至少得十年。難怪這位老板感歎:“我已經46歲了,看來餘生都得報銷在這蒲折了!”

德國、法國、澳大利亞、菲律賓等國家和國內的客商,似過江之卿,陳天生的“炒”技也日愈得心應手,如疤丁解牛,他下一個要“炒”的熱點是留學生科技園,他預見目前在國外的幾十萬中國留學生,是一筆巨大的人才資源,他們回國後,有相當一部分人,已不習慣於在舊的體製下服從舊有的分工,而希望自己搭舞台, 自編自導自演人生的壯劇。為此,他要創辦留學生科技園,請千萬個“洋諸葛”來蒲析,借世界文明之風,打一場轟轟烈烈的以發展經濟為目的的現代化赤壁之戰!

(五)

1974年,他,一個農民的兒子,帶著一對腫成紅桃似的眼睛,第一次走出家鄉,到今天再回家鄉安營紮寨,已經整整20年。20年裏,他不乏榮光與喝彩,也不乏頓挫與孤獨,可不論什麼樣的境遇裏,他大抵都處於這樣一種狀態-一

他的精力,總像打足了氣的皮球一樣旺盛,如同他的點子,總像青島啤酒的泡沫般咕嘟嘟冒個不停;

他總說著一些讓旁人聽了覺得是昏話、胡話,可在這昏話、胡活裏總多少有些似金風擦亮鳳梨一樣擦亮人們思想的東西;

他總一邊哼著一支歌“沒有槍,沒有炮,敵人會給我們造……”,一邊玩著“空手道”,居然每一回玩下來,都能大大小小玩出一些貨真價實的東西;

他一如既往地“狂”,總以為自己能給這個世界奉獻太多的東西。而且,比起物質上,他更看重精神上的奉獻。他以為再摩登的高樓大廈,一夜之間便能毀於地震或是戰爭,而現代觀念和超常規思維方式,隻需找到一個小小的支點,就能撬動整個地球!

我很難概括這是一種怎樣的狀態,姑且稱之為“陳天生狀態”。

但我知道,眼下急欲騰飛的祖國廣裹內地需要這種狀態,在社會五光十色的價值坐標係上,急欲找到自己位置的知識分子們需要這種狀態。

1994年3月於武漢水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