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 一一九章(2 / 2)

“行了,別哭了,到了現在還有什麼放不開的。”鄭衍脫下金甲,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他轉身對禁軍侍衛道,“朕登基才一年,就弄得天下大亂,京城多少年沒有遭過兵患了?說起來都是朕的錯。”

禁衛們齊齊下跪,副統領道:“陛下,叛軍之罪,與陛下無關。”

鄭衍揮了揮手,讓他們起身,他坐在禦座上,目光穿過殿門投向遠方,濃蔭的樹木擋住了宮牆,也遮擋了視線,可是從遠方傳來的聲音告訴著鄭衍——

噩夢還沒有結束。

城門被打開,玄武旗士兵爭先恐後衝入城門。

天色漸晚,日月無光。

袁州方麵大驚,人算不如天算,誰都想不到,連續幾日都沒被攻破的城門,就在袁州大軍剛抵達京城腳下就突然打開了。

德王鄭泰吃驚之後隨即立刻反應過來,對杜言淮道:“此時發兵正是良機。”

杜言淮看著城牆上燃起火把,亮堂的像是兩點星光。通向城內的那道大門卻猶如地獄之門,叫人不寒而栗,無數鮮血飛濺而上,每一處都有士兵在廝殺,寸土必爭。

“再等等。”杜言淮道,“殿下如果不想授人口舌,就耐心等待片刻。”

他雙手撐著一把三尺來長的大劍上,手背青筋暴起,顯然內心和表麵的平靜並不相同。

鄭泰微怔,仔細一想,又覺得杜言淮這個主意穩妥極了。

讓明王鄭祐去充當罪人——弑君,逼宮。

等上片刻,鄭祐就會背上這些罪名。

為了這個天下之巔的寶座,他二十多年都等下來了,何必在乎再等上片刻。

鄭泰望著巍峨的城牆,心頭火熱,心撲通撲通地急跳著,仿佛一伸手,什麼都可以掌握。這種歡愉,遠勝美酒美人,甚至就連男女歡愉最巔峰的那一刻都不能比擬——

是天下間最高權位的滋味。

鄭穆和舒儀站在不遠處。

城牆上還有箭矢不停落下,大部分玄武旗士兵已經殺入城門,代價是一路禁衛軍的屍體。

舒儀驀然想到那個夜晚,帶著兩名侍衛拜訪舒家的鄭衍,身著黑貂皮鬥篷,容貌俊秀,帶著少年獨有的爽朗笑容,登基之後也沒有改變的澄澈目光。

而他的兩個兄長,覬覦皇位,迫不及待帶著大軍兵臨城下。

舒儀忽然覺得胸口堵得慌,默然無語。

“曆來皇權皆染血,”鄭穆的聲音在暮靄煙塵中顯得有些空遠,“誰也不能例外。”

舒儀張了張嘴,喉嚨幹的難受,“陛下會怎麼樣?”

“廢太子是什麼下場?”鄭穆沒有回答,反問一句。

舒儀臉色微變,想到那樣一個少年居然就要麵臨這樣的下場,心頭仿佛有什麼翻滾不休,百味雜陳,難以言喻。

鄭穆眼角瞥到她的麵色和唇色微微發白,似乎有些不適。他眉梢一抬,瞬間就明白她心頭所想。鄭穆記起的更多,鄭衍還未登基時帶著舒儀到郡王府,求自己在宗親皇室麵前說情,他想娶的皇後正是舒儀。

眼下舒儀還在為鄭衍擔憂。

鄭穆胸中有些微的憋悶,沉默許久,他忽然拉過舒儀的手,道:“現在兵荒馬亂,等大軍入城,我讓人護著你去郡王府,過幾日就能平靜了。”

舒儀心不在焉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