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些是在炫耀還是有別的意思?”
“很簡單,隻是為你提供一種思維邏輯,像我這樣一個擁有眾多異性朋友的人,會為了其中的某一個人而挺而走險嗎?”
“我們屬於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人,要我理解你的生活觀、情愛觀是很困難的。你花重金包養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對你不忠,你一點都不生氣?”
“生氣,怎麼會不生氣呢?生氣是一回事,生氣之後作出什麼反應又是一回事。在這個方麵我可以跟你交流一下。我發現你是一個很善於對話的人,比起一般吃政府飯的人來說,你的談話方式比較容易讓人接受,你喜歡用一種求知的態度來了解一個人,而不是抱著某種固定的觀念去批判,所以我很願意與你對話。”
“我也很高興接受劉總的這個評價。”
“既然這樣,我也很樂意與田先生你作比較長時間的談話了,”劉映中按了一下寫字台上的某個機關,守在他寫字間門外的女秘書很快走了進來。
“劉總有什麼吩咐嗎?”女秘書問。
“我與這位先生的談話不希望受到任何千擾,上午所有別的約會都取消。”
女秘書離開了。田田說:“我很高興劉總能給我這樣的待遇。”
劉映中說:“這是必需的,在我這兒談話總比去你那兒強,我可以拒絕跟任何人對話,但不能拒絕警察,你的傳票一下,我不想談也不行了。”
“你很明智。”
“這跟明智沒有什麼關係,我隻是知事理而已。但我要告訴你,如果你認為我是幕後指使別人殺人的罪犯那你就錯了,我可以把我的生活觀念告訴你。我認為人最重要的是快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生活得快樂,得享受生活,享受生活是多方麵的,有物質方麵的,也有情感方麵的,當然也有別的精神層麵的。”
“所以你才有眾多的情人。”
“我注意到你用了眾多這個詞,不錯,很準確。”劉映中點了點頭,“沙燕菲隻是你所說的眾多這個概念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一個很小的組成部分而已。你剛剛曾用明智這個詞來形容我,姑且當它是準確的吧。你想想看,我會為了很小一個部分而毀滅我全部的享受嗎?”
“如果你認為自己做得很高明呢?”
“任何時候我都不認為自己具有與國家專政機器對抗的實力。就犯罪而言,再高明的犯罪者也不是專業偵探的對手,這是一個常識性的問題,你總不至於認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上市公司的老總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具備常識而去幹違反常識的事那不是愚蠢嗎?”
“這是從理論上論證你不可能為一個情字而犯罪?”
“你是一個很善於把握別人思維脈絡的人。”
“我不能接受你這種讚揚,你把我說的太宏觀了。刑事警察其實都不太擅長理性思維,我們更喜歡關注一些具體的事物,更善於就一些具體的、瑣碎的、甚至在別人看起來屬於細枝末節的小事來進行推理分析。”
“比如說——”
“比如說平安夜案件,從我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沙燕菲在離開銀河俱樂部前曾接到過一個電話,這是一個用手機打的長途電話,綜合現場情況判斷,她接到這個電話後不到五分鍾便離開了。”
“這意味著什麼呢?”劉映中從椅子上傾起身子。
“我判斷問題是把一係列有關的情倪聯係起來作綜合分析,光這一個電話並不說明任何問題。但是,我們的偵查員在發現沙燕菲接過這個手機長途之後,又對同一部手機的通話記錄進行了查詢,發現這部手機在此前三十五分鍾左右,與本市的另一部手機也通過話,另一部手機接電話的方位也在銀河俱樂部附近,這部手機的機主叫左建,是左建主動拔叫的那部長途手機。”
“這個左建又是什麼人?”
“你不認識他?”
劉映中搖搖頭,“我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可以告訴你,左建是你們天姿集團下屬的佳友服裝廠保安部的一位保安員,平安夜案發之後一直下落不明,我們正在組織追查。”
“你們認為左建是犯罪嫌疑人?”
“左建在與那部手機通話之後,又與本市的另一部手機通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在接長途手機電話之後一分鍾左右,第二次是在此後的十五分鍾左右。”
“這些情況可都是你們偵查工作的機密,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與我有關嗎?”劉映中仍然不動聲色地看著田田,“這中間有什麼邏輯聯係嗎?”
“這正是我們今天談話所要求證的內容。”田田說,“我還可以告訴你,那部長途手機的號碼是134756×××××,這個號碼是街頭隨處可以買到的充值卡號碼,也就是說,使用這種手機號碼的機主可以不用在電信部門留下任何身份登記。我們現在唯一知道這位機主的是他打給沙燕菲和左建的這兩個電話都是從上海打出的。”
“我明白了,沙燕菲是我的情人,那個叫左建的人據你說又是我下屬單位的員工,而我本人平安夜又在上海,你懷疑我就是那部充值卡長途手機的主人,對嗎?按照你剛才所說的通話時間順序並結合你們刑警的思維習慣,其間的邏輯關係應該是這樣的:左建大.概是你們想象的由我安排監視沙燕菲的人,當他發現沙燕菲與別的男人秘密幽會後打電話向我報告了,他在與我通話後又打了兩個電話,接這兩個電話的人可能是殺手,他將殺手調到銀河俱樂部,而我呢,則打電話給沙燕菲,告訴她我已經知道她與別的男人秘密幽會的事,她接電話後嚇得馬上離開了,隨後,慘案就發生了,邏輯推理的結論我就不用說了。”
“可不可以這樣推理?”
“當然。問題是你不僅要證明我就是那部機號為134756×××××手機的主人,即使證明了,你還得證明我與左建是否相識,並知道我與左建通話的內容是否與凶殺案有關,才能最後確定我與凶殺案的關係,對吧?這裏麵還有很大的邏輯漏洞,不知你注意到沒有。其一,我在上海,並不等於我就是號碼為134756×××××手機的主人;其二,左建雖然是我的員工,但我所在的集團屬下有許多企業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員工超過萬人,我並不一定認識每一個員工,包括左建,對吧?”
“假如我確認你認識左建呢?”
“那我確實是重大犯罪嫌疑人。”
“左建有個哥叫左剛,你能說你不認識了吧?”
“左剛?這個名字似乎聽說過。”
“不僅僅是似乎聽說過吧?你在武州紡織學院當老師的時候,左剛是你的學生,你辭職離開紡織學院出來籌建天姿時裝設計工作室的時候,他是你工作室最早的設計人員之一,爾後你還委任他當過你所兼並的第一家服裝廠——原武州市第二服裝廠後改名為佳友服裝廠的廠長,可見你與他的關係不一般,到現在為止,他仍是你天姿集團西北五省的經銷總代理。”
“我認識左剛也不一定非得認識他的弟弟呀?”
“話說到這個程度,你認為我們將你列為本案的重大犯罪嫌疑人的理由是否成立?”
“從理論上講,是可以成立的。”劉映中有點無可奈何了。
“那我現在請你跟我走一趟協助調查,你是不是應該配合呢?”
“我無話可說,我一定配合調查,”劉映中站起來,“是不是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將業務上的事先交待一下,可以嗎?”
“當然,我也不想因為我們的偵查工作給天姿集團造成太大的經濟損失。”田田說。
“你能說這話說明你是一個相當有頭腦的公安幹部。”劉映中用讚揚的口氣對田田說,“天姿的損失絕對不僅僅是我劉映中個人的,我個人就算是生活過得奢侈一點,又能花多少錢呢?天姿的損失說小點是天姿集團萬名員工的損失,說大·點是武州市經濟建設的損失,對吧?”
“無知的人才會把自己說得過於幣要。”田田冷冷地說。
劉映中的順從與配合讓田田產生了一個錯覺,他以為案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沒想到劉映中一進公安局就翻臉了。回到局裏後田田決定趁熱打鐵,馬上投入審訊,並讓高大鵬和他手下的一名探員參加審訊工作。
進入審訊室的劉映中仍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對田田讓他在被告席上落座也是安之若素,對高大鵬按審訊提問的姓名、年齡、文化程度等問題不理不睬,使審訊陷入冷場的尷尬局麵。
“劉映中,為什麼不回答問題?”田田問。
“你提問了嗎?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劉映中回答說。
“在想什麼?”
“這種談話環境我很不適應,你看,這強光燈的照射……”
“這是一個犯罪嫌疑人所必須接受的談話環境,嚴格地講,這不叫談話,叫審訊,希望你麵對現實。”
“我不是已經在麵對嗎?知道我剛才走神是在想什麼嗎?”劉映中問了一句,接著又自己回答,“我在盤算自己的身價,現在不是有國家賠償法嗎,我想算一下將來提起賠償訴訟時要折算多少錢一天,還有精神損失費該怎麼算。”
“你好像在威脅我們?”一旁的高大鵬忍不住插話。
“我說的是實話,你要理解成威脅那是你的理解問題。”劉映中不亢不卑地說,“我在商界多年,最不願做的一件事就是打官司,可官司一旦來了,由不得你不打了。”
田田說:“你覺得我們該怎樣理解你現在說的話呢?”
劉映中說:“用不著理解,你現在其實完全用不著跟我費什麼勁兒了,人你已經抓來了,跑不掉了,你現在應該盡快求證的是我劉映中是不是本案的幕後指使人,如果能夠求證,你送我上刑場,如果不能,你能盡快放人,將來我提起賠償訴訟時你們公安局少賠點錢,你作為領導承擔的政治責任也會輕一些,從現在起,我一言不發。”
“來的時候不是說得好好的嘛,你一定配合調查?”
“我這難道不是配合嗎?我非常順從地來了,人在你們的掌握之中,你用不著為了監視我再分散警力了,也用不著擔心我逃跑、自殺、與同案串供什麼的,僅就這一點,我覺得我完全有資格享受共產黨優待俘虜的政策。”
劉映中說完這話後便閉上了嘴,果然從此一言不發,使審訊工作陷入了僵局。但全案的偵查工作並未因此而停頓,而是從兩個方向同時展開,一方麵是圍繞劉映中與左建這條線進行,另一方麵是圍繞目擊者馬紅提供的犯罪嫌疑人的特征和受害人肖健的基本情況,繼續進行大麵積的排查。
經查,134756×××××充值卡是在武州境內購買的。高大鵬投入多名偵查員費了很多周折才在市中心郵局門前找到了出售該充值卡的零售小攤,攤主回憶此卡出售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三日的上午,其描述購卡人的形象待征與正在追捕的左建頗為相似。這一情況的發現的意義在於:平安夜左建本人尚在武州,但這個卡號卻出現在上海,而身在上海的又是與左建有關聯的劉映中,因此,這將是個頗為重要的間接證據。
左建,三十八歲,本省平山縣人,原是平山縣運輸公司的一名卡車司機,一九IV.年因傷害案被當地法院判刑四年,一九九二年刑滿釋放後到武州市投靠其哥哥左剛,在劉映中的安排下曾開過一段時間的出租車,一九九三年七月因酒後駕車被交警部門拘留,又是劉映中出麵將其保釋,安排到左剛所在的佳樂服裝廠任保安員,一九九八年任該廠保安部負責人。從平山縣反饋的情況來看,左家兄弟姐妹五人,其父原為平山運輸公司的客車司機,因車禍造成下肢癱瘓,無力供養左剛和他的三個妹妹讀書,左剛大學的最後兩年是靠他本人跟著劉映中半工半讀完成的學業,左家的三個姑娘後來都是在左剛的資助下分別讀完的大學和中專,其中有兩個妹妹是在天姿集團下屬企業從事管理工作,再加上左建刑滿釋放後也進入了劉映中的企業,劉映中對左家的恩惠由此可見,左建甘為劉映中賣命也就不難理解了。
由此可見,能否將左建緝拿歸案,成了揭開劉映中與案件關聯乃至偵破全案的關鍵。
圍繞受害人肖健的調查也有了一些進展。
隨著警方醫院的精心救治,生機又漸漸地回到了沙燕菲的生命之中,剛剛有過一次靈魂出竅經曆的她,麵對日夜守候在病榻旁的警方探員,對自己的生命曆程作了一次盤點。
小姐的心境丫環的命,沙燕菲如是形容她自己。天生麗質而家境一般,眼高於頂而身在市井,她不甘心接受命運如此不公的安排,她深知青春易逝,紅顏易衰,她不能白白地浪費上天賦予她的資本,於是乎,她的生命中便有了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
劉映中,一個與她父親同齡的男人,他能給予她金錢,滿足她的物欲,她甘心委身,但絕不可能付出情感的忠貞,一個疲軟瘦弱的男人也絕不可能給她青春生命旺盛的需求以滿足,她需要的享樂是全方位的,她不允許自己的生命有太霞要的缺憾,於是,肖健這一類的年輕人便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沙燕菲說,她起初並沒有把肖健放在眼裏,在時裝模特隊裏,肖健那樣英俊強壯的年輕男子並不是稀罕之物,問題是她和他在那裏呆了不長時間就都離開了,問題還在於她住進劉映中為她購置的香巢後她的生活空間大大地壓縮了,她甚至發現自己像一個饑餓的乞丐盼望一碗剩飯那樣在漫漫長夜中盼望劉映中的到來,於是乎她懂得了什麼是“商人重利輕別離”,明白了琵琶女為什麼要“去來江口守空船”,更知道“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是一種什麼樣的境況,空虛像蠶啃桑葉那樣每天都在齧噬著她,她感到自己的青春在一天天的枯萎,所以,當她再次在一間酒吧邂逅肖健的時候,她幾乎是以一種主動投懷送抱的方式去迎和他的勾引。
肖健其實也不是她真正喜歡的男人,她隻是需要他的身體和由那具身體所演示的花樣百出的床上功夫。她說她對他的底細並不十分清楚,她隻知道他是來自本省的一個小縣城,他來武州是因為從報上看到天姿模特隊招聘男模特的消息就抱著試試運氣的想法來報名的,初選的時候被選中了,但他在模特隊隻呆了不長的時間就主動離開了,具體原因不清楚。離開後的肖健靠什麼生存、如何在武州立足她也不清楚,他們再次邂逅是大約半年前的事,地點是在巴黎酒吧,她在一人獨酌的時候他主動地靠上來打招呼,然後就一起喝酒調情,一直喝到醉意酩配的狀況由他攜著離開。他們一同上了一輛出租車,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一絲不掛的與同樣也是一絲不掛的他同睡在一張床上,她隻是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況判斷男女之間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
沙燕菲說,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肖健的住處。她隻記得那是解放大道旁一條偏街上的一幢舊樓房中的一套單元間,是一套狹小的兩室一廳,陳設簡陋而肮髒,她離開那間房子的時候天色還沒有放亮,她對他說永遠再不會到這種鬼地方來了,她說她一想到在這種鬼地方與人做過愛就感到惡心。他當時還笑了,說你不喜歡在我這裏做愛以後就去你喜歡的地方做愛。她說我再不會與你做愛了,你太卑鄙,我後悔我生氣但我不怪你隻怪我自己不該喝醉。他全不在意,他說凡是與我上過床的女人還沒有人能拒絕我,你也會一樣。
後來的情況果如肖健說的那樣。沙燕菲說,女人遇上肖健就像遇上了會施魔法的魔鬼,就像是吸上了海洛因。關於這一點,她沒再說具體的細節,但她說自己後來雖然經常與肖健做愛,但每一次做愛後都會後侮甚至覺得自己髒,因為她知道肖健有很多女人,有美有醜甚至有老有少,因此她知道肖健其實是個做“鴨”的,他花樣百變的床上功夫是在眾多女人身上曆練出來的。可是到他下一次約會的時候她又情不自禁地應允了,肖健也沒有對她隱瞞自己的職業,他甚至恬不知恥地告訴她,說她沙燕菲是他為數不多的願意給免費午餐吃的女人,意思是讓她感到榮幸。
關於劉映中,沙燕菲說那是生錯了一個時代的男人,他應該是生活在一個允許男人妻妾成群的時代,那樣他就可以像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中那樣擁有一個深宅大院,讓那些被他占有過的女人都生活其間,從這種意義上講他更像一個土財主。沙燕菲說,劉映中雖然有獵豔的嗜好,但又不是簡單地等同於現在那些遊戲風塵的男人,他很看重自己在情場上的成功,他對每一個跟過他的女人都有一份責任心,購房買車,提供豐足的金錢以滿足女人物質上的欲望,但同時又能以現代的管理方式來管理他的企業。也正因為如此,劉映中在她眼裏是一個無法讀懂的深不可測的男人,他對她的魅力不僅僅是金錢,還有他的深度。
平安夜的經曆像一場噩夢,沙燕菲回憶說,那天她本沒打算去銀河俱樂部,她首先去的地方是新時代娛樂廣場,因為沒有找到玩伴才打肖健的手機,肖健說他在銀河俱樂部讓她開車趕過去,於是她就過去了。她說她看到肖健的時候他情緒非常好,還破例地說今晚消費由我買單。她感到驚奇,說今天的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出來的?肖健沒理睬她的譏消,說太陽還是從老地方出來這是不會變的,會變的是人,還說沙燕菲你不要總是從門縫裏看我了,從今晚開始肖健就不是你以前認識的那個肖健了。愛吹牛是肖健的一個特點,所以她也沒太當回事,也沒就那個話題往下說,接下來就喝酒蹦迪。正玩得高興的時候她接到了劉映中的電話。劉映中在電話中先說了一句我知道你現在很快樂,所以我就不必祝你聖誕快樂了,沙燕菲本想撒嬌說你不在我身邊我怎麼會快樂呢?但她還沒來得及發哮,因為劉映中又說我不管你是不是快樂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你現在呆的地方,記住,是最快的速度,是刻不容緩。沙燕菲對刻不容緩這個詞記得十分清楚,她說那口氣十分嚴厲,絕對是最後通膜的意味,所以她馬上意識到可能是劉映中知道了她與什麼人在一起,她知道劉映中是一個不允許他擁有過的女人背叛他的男人,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行蹤被監視了,她馬上對肖健說不好了我們可能被劉映中發現了得趕決離開這裏。
肖健當時的反應是不以為然,說發現了就發現了,誰怕誰呀?這會兒就是當著劉映中的麵我也不把他當回事兒,來狠的他那一把瘦骨頭經得起我一捏?大不了他一腳把你蹬了,蹬了就蹬了,他能給你的我加倍給你,你還真的給他當一輩子小老婆呀?沙燕菲說我不當又能咋的?離開他我什麼也沒有了。肖健說我剛剛還跟你說過,我肖健再也不是以前的肖健了,我說話你怎麼不往耳朵裏進呢?沙燕菲心想肖健你吹牛也不打草稿,你一向是個吃軟飯的,’就這一個晚上就硬起來了?這話她沒有說出來,她不想傷他,隻是說你不想走你在這裏繼續玩兒我反正是要走了,劉映中可不是好惹的,你惹得起我惹不起!說完這話她就要離開,肖健說好好我送送你,但我不能離開這兒,我還有別的事要辦,於是他們就挽著手一塊兒出來了。
沙燕菲的證詞使劉映中和左建的犯罪嫌疑進一步上升。但對劉映中的審訊卻沒起到多少幫助,劉映中將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啞巴。
案件的僵局直到左建主動投案自首才得以打開,但偵查工作卻又因此而滑向另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左建是二00三年一月一日上午主動給刑警支隊值班室打電話的。他在電話中自報了身份並要求與刑警支隊主要負責人通話。當時田田不在家,值班人員便將田田的手機號碼告訴了他,他接著又撥通了田田的電話,自報家門後又說自己現在在昆明,準備回來投案自首,問田田歡不歡迎?在得到田田肯定的回答後又說機票已經買好了,他打電話的目的其實隻是想預約個見麵的時間,並要求田田作出承諾,對他們之間即將進行的談話內容嚴格保密。田田說我整個下午都會在辦公室等你,至於是否保密的問題要視內容而定,該保密的一定保密,沒有保密必要的我保密幹什麼?左建說你這樣回答我心裏反而踏實了,你等著,我到武州一下飛機就往你那兒去。
當日下午三時整,左建踐約出現在了田田的辦公室。他外披一件深藍色長風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羊毛圍巾,裏麵是一套質地高檔的條格西裝,白襯衣,散碎花的隱紋領帶,大背頭梳得一絲不亂,如果讓劉映中跟他走在一起,劉映中倒像是個跟班的。他一進門就說:“我來投案並不表明我有多麼高的覺悟,也不是我的法製觀念有多麼高,我是為了我們劉教授和我們天姿集團。”
劉映中以前在紡織學院任教時的職稱是副教授,下海經商後他更喜歡別人喊他教授而不是老板之類的稱謂。“這也是一種覺悟嘛,”田田很客氣地起身給他讓座、倒水,“你能想到劉映中,想到天姿集團,這就是覺悟,比起那些一心隻想自己的人覺悟高哪兒去了。”
“誇獎誇獎。”左建起身,恭敬地接過田田遞過來的一次性水杯,“本來我這會兒已經到外國去了,東南亞,是曼穀是仰光還是金邊我這會兒也說不好,但我到昆明後一直在猶豫,我不能因我一個人的過錯而害了天姿集團上萬的員工對吧?不能因此害了於我們左家有恩的劉教授對吧?”
田田說:“抽象的想法就不用說了,我已經理解了。說事兒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要殺肖健,我除掉這種人是為了淨化社會環境,為民除害。”
“為什麼要殺人的道理也不用講了,將來庭審的時候可以讓律師為你辯護,”田田說,“我的責任是查明事實。”
“行,那我就說事實吧。”左建說,“沙燕菲,沙小姐,是我們劉教授的女朋友,肖健,勾引沙小姐,讓我們劉教授戴綠帽子,你說這口氣我能咽下嗎?晦,現在這種事兒也不稀奇,可你藏著點兒掖著點兒呀,他們還公然……行了,細節我就不說了,隻有一點還需要補充,我為這事兒曾當麵警告過他,讓他離沙小姐遠一點,我跟他說這話的時間是在十一月份,具體日子我忘了,好像是在十一月中旬的某‘天,地點是在新時代廣場歌舞廳的一個包廂裏。但他根本就不買我的賬,還說離開如何不離開又如何?我不離開你又能把我怎麼樣?我說那你就走著瞧。他冷笑一聲,說你想要我好看是吧?我現在就給你好看的,說著把包廂的門打開,就有五六個人衝了進來,懷裏還都揣著家夥,有刀有槍,衝進來就對我一頓拳腳,人都給打苔了,這時我才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單獨行動的‘鴨子’,我說了不少的好話還脫不了身,最後還被他逼著下了跪。這口氣我咽這不下,就算劉教授是個文化人,他可以淡看這件事,可在我這兒淡不了,我一定要出這口氣,但更擔心劉教授吃虧,就為這!”
“照你這麼說,這個肖健也是個有黑道背景的人?”
“這我可說不好,得靠你們調查判斷。”
“平安夜發生在銀河俱樂部門前的案件是你一手操辦的?”
“你這種提問方式不準確也不科學。對不起,我這人喜歡實話實說。”
“我該怎樣理解你這實話實說呢?”
“很簡單,事實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
“那事實又是什麼樣子呢?”
“第一,我確實雇請了殺手,也確實是想在平安夜幹掉肖健那個王八蛋,為此,我作了一係列我自以為周密的安排,關於這個我後麵再說;第二,我們還沒來得及下手,就已經有人替我們動手了。”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我想殺肖健,而且為殺他作了很周密的準備,用法律的術語說,就是進行了犯罪預備,但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卻被人搶先了一步。也就是說,平安夜銀河俱樂部門前的槍殺案不是我們幹的。”
“左建,我得提醒你,投案自首不僅僅是你人到公安局,而且來了之後還必須說實話,否則就不是投案自首了。”
“這是一個常識性的問題,我清楚。”
“那好,你把平安夜的情況說詳細一些。”
“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四號,對吧?劉教授是那天上午離開武州去上海的,劉教授在武州的時候一般都是自己開車,他要去外地,都讓我開車送他。走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手機欠費,他又急著要打電話,是我臨時在街頭給他買了一張充值卡,我說我從機場回來再去幫他繳費,後來我把這事忘了,因為我忙著安排晚上幹掉肖健的事。我想趁劉教授不在武州的時候辦好這件事,這樣,萬一事情敗露也跟他沒什麼關係。劉教授上飛機後,我在回城的路上就給趙曉林打電話,說今晚動手,他答應了。趙曉林這個人你一定知道是吧?我估計你早有掌握,說不定你早就在通緝他,他在黑道上可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關於他的情況我想用不著我多說,我向你交代這件事,在你們沒有抓到他之前一定保密。”
“這一點屬於保密的範圍。”田田肯定地說。
“這我就放心了。我的案子肯定判不了死刑,將來我還要在社會上為人,趙曉林那幫人你們想把他除幹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事兒要是泄露出去了,我還活不活人?好了,你已經承諾了,我就可以放心地說正題了——我為什麼選擇在平安夜這天晚上動手呢?因為現在年輕人愛趕時髦,過洋節就是一種時髦,以我對沙燕菲的了解,劉教授不在,她這天肯定不會一個人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而她隻要出來玩兒,就很有可能會約肖健,所以,我們從那天下午開始就在落雁小區外麵守候。沙小姐下午出過一次門,開車到天天超市購物,晚上七點多鍾又開車出門,去了新時代廣場。趙曉林的人以為肖健在新時代廣場裏而,準備進去找人,本來我們已經說好了,整個行動中的一切開銷由我負責,不應該為買票的事與保安發生衝突,但趙曉林那班人素質太低,不知怎麼就跟保安幹起來了,還開了槍。我為這事很惱火,在電話裏還跟趙曉林吵了一架,不應該發生的事嘛。事情發生之後,趙曉林帶他的人先離開了,我仍然在那裏守著,後來,我發現沙燕菲又開車去銀河,就跟過去了,又打手機通知趙曉林也跟過去。”
“你們使用的是什麼交通工具?”
“我開的是一輛奧迪,這輛車是劉教授的,平時就我用若,他要我開車的時候也用這輛車,平安夜我換了副假牌照,趙曉林一夥是他們自帶的一輛沙漠王子。”
“車號牌是多少?”
“我掛的車牌號是武A100××,趙曉林那輛沙漠王子的車牌是武A188××。你查車牌號沒什麼意義,肯定是假的,趙曉林那輛沙漠王子我敢說來路不正,說不定還有人命在裏麵。”左建看到田田在一張白紙上認真地記下了車牌號,便強調了一句,“他哪有財力去買這種高檔越野車?”
“你提醒得很好,接著往下說。”田田點點頭。
“趙曉林接到我的電話後也帶著他的人趕到銀河俱樂部,我們的車都停在門口,但都沒下車。我通過手機告訴他肖健就在裏麵,要他做準備,隻能在門口下手,再也不能旁生枝蔓了。趙曉林答應了。這樣我們就一直等到十點多鍾,肖健和沙燕菲一起從果麵出來,這時就有兩個人衝上去衝他們開槍了。說實話,當時我還以為是趙曉林的人,那兩個人先是開槍打倒了肖健,轉身就跑,後來大概是因為沙燕菲大喊大叫,又回頭開了一槍,我一下子就借了,他們怎麼能朝沙小姐開槍呢?可當時想不了那麼多,我得盡快離開現場。我開車離開時,趙曉林的沙漠王子也跟著離開了。”
“照你這麼說真的不是趙曉林的人幹的?你當時怎麼會把凶手當成趙曉林的人了?你又怎麼知道不是趙曉林的人千的?”
“我跟趙曉林之間隻有金錢交易,講好了酬金是十萬,我先預付了兩萬,至於他是怎麼幹幾個人幹我一概不管,照黑道上的規矩,我也沒必要管這些,對吧?我在現場隻是要親眼看到結果而已。當晚逃離現場後,還是趙曉林先打電話給我,質問我,他說左建,你要是信不過我就別找我,你既然找了我為什麼還找別人?他還說我不管你找了什麼人幹這件事,你既然已經找了我,我也作了準備,違約的責任在你,剩下的八萬塊錢你得一分不少地給我,否則咱們沒完!這時候我才知道那兩個人不是趙曉林的人。事後想起來,我當時就應該看出來那兩個人不是趙曉林的人,因為他們開槍後沒上趙曉林的車,而是徒步朝濱江大道那邊跑了,是趙曉林的人為什麼不上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