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侶豬
輪船徐徐地靠近武州碼頭。隨著汽笛的一聲長鳴,一抹陰霆也隨之而泛上我的心頭,揮之不去,驅之不散。蜜月旅行就這樣結束了,我不知道隨後的日子會是怎樣的情景。生命是由不同階段組成的過程,我的曆經坎坷的愛情有了這次蜜月旅行的結局應該說是一種帶有缺陷的完滿,但剛剛開始的婚姻生活卻仍然充滿了許多不確定的因素,我希望前麵的道路是平直的,但我又明明看到了泥淖與陷阱。
正俯在欄杆上觀賞江景的寒秋回頭看了我一眼,遞來一個溫婉的微笑,“到家了,還不回艙裏收拾行李。”
我說:“不急,船靠攏還要十來分鍾呢。”
她瞥了我一眼,“你呀,總是事到臨頭才行動,弄不好還要慢半拍。”
我笑了笑,“慢好哇,慢表示有耐心,我要不是有耐心能把你等到手嗎?”
她打了我一下, “去,收拾行李去,我看看有人來接我們沒有。”
我說:“我們又沒有通知小春和仲仁,還有誰會來接我們?”
等我收拾好行李再次從艙裏出來的時候,輪船離夏船已經很近了,過道上已經站滿了準備下船的旅客。寒秋隔著人流朝我招手,“誌堅,快來看,語燕接我們來了。”
我站在艙門檻上踞起腳朝夏船上看了一眼,身穿鮮紅羽絨服大衣的邱語燕正在迄船上朝我們這邊招手。她身高接近一米八,有過當時裝模特兒的經曆,走到哪兒都是一個十分顯眼的人物。“昨天你一個人去逛街的時候,我給語燕打了一個電話。”她說。
“不是說了不告訴任何人嗎?”
“語燕應該是個例外吧?反正我們今天要回來。”
邱語燕在下船口接過寒秋手中的包,兩個女人旁若無人的又笑又鬧,哪哪喳喳地說個不停。她們都屬於那種漂亮又正當華年的女性,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她們鬧夠了,邱語燕才記起我來,“對不起,把我們的陳老夫子晾到一邊兒了,你還好吧?喊,廢話,娶了寒秋這樣如花似玉的太太,又是剛剛蜜月旅行回來,還能不好嗎?”
寒秋說:“語燕,你別欺負他老實人。”
邱語燕說:“喲喲喲,剛一結婚就護上了。寒秋,你可別重色輕友。”
我說:“別鬧了,要鬥嘴回家再鬥。”
寒秋這才騰出空來從包裏掏出一樣東西,“語燕,你看這是什麼?給你。”
“情侶豬?”邱語燕似乎愣了一下,但馬上又高興地一把奪過,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寒秋給她的那對憨態可掬的瓷品小豬,兩隻穿著紅背心相擁的小豬嘴巴對著嘴巴作接吻狀,背上還有一個裝硬幣用的小孔。“好可愛,比你當年送我的那個漂亮多了。你怎麼想到給我帶這個禮物?”
邱語燕與寒秋是閨中密友,大學同窗,住在同一間宿舍,我與她們同歲,都屬豬,寒秋大四那年過生日,我買了一對情侶豬送她,邱語燕見了,十分喜歡,嚷著說我偏心眼兒,我隻好臨時又到商店買了同樣的一對情侶豬送給語燕,後來她們鬧矛盾,邱語燕用情侶豬砸寒秋,沒砸著人卻將情侶豬砸碎了,我們這次外出旅遊期間,寒秋專門找了一對漂亮的情侶豬帶給邱語燕做見麵禮。
寒秋說:“你可再別給我摔了,摔了我可再也不會給你找了。”
邱語燕笑對我說:“聽見了吧夫子,當初摔碎那對情侶豬可是為了你,如今你們成了一家子,倒是我落不是了。這可真是,夫妻上了床,媒人丟一旁。”
寒秋說:“行啦行啦.哪那麼多哆嗦話,上岸吧。”
碼頭口擠滿了接客的出租汽車、摩托車,一出檢票口就有一大堆拉客的人圍上來了,拉扯著要我們坐他們的車。邱語燕說:“去去去,拉客也不看人,我們能坐你們的破車?”好容易才擠出人流車陣,寒秋說:“語燕,聽口氣你好像是帶車來接我們了?”
邱語燕說:“等到猴年馬月我發了財買了車再開來吧,這次咱們還是打的吧。”
“你剛才怎麼說的?”
“晦,我一見那幫拉客的就煩,跟蒼蠅似的。”
正說著,一輛國產紅旗牌轎車開到我們麵前,車門從裏麵推開,一個男人探出腦袋說:“歡迎度蜜月歸來的新娘新郎,上車吧,我等你們老半天了。”
一見來人是吳方,我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寒秋看了我一眼,臉上寫滿了尷尬與難堪。
“怎麼啦,陳老師,不肯賞臉?”昊方用挑釁的口氣說。
我遲疑了一下,剛剛結束蜜月旅行,不想節外生枝,就強迫自己將心裏升起的火氣壓了下去,客氣地對他說:“不麻煩了吳總,還是我們自己打的回去吧。”
昊方說:“麻煩什麼呀,我已經來了,上車吧。”他將後車門打開了一扇,又下車將後車廂蓋掀起來,將我們的輪式行李箱放進去。邱語燕見狀,將手中的行李往車前座一丟,“打什麼的呀,現成的車夫,不用白不用,上車上車。”邊說邊將我和寒秋往車後座推。
“吳方,你是趕巧還是特意來的?”車子開動後,邱語燕主動找吳方拉話,語中帶有譏消的意味。
吳方卻表現得很大度:“你怎麼想都可以,反正我已經在當車夫了,聽使喚就是了。”
邱語燕說:“服務態度是不錯,就是服務的對象和服務的時間不對。”
吳方並不在乎她的挖苦,說:“你們正要用車,我的車又正好開來了,有什麼不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寒秋說,“李小姐,不對,現在應該叫你陳夫人了,不是我說你,結婚總該打個招呼吧,你留個條子就走,工作也沒交待一下,弄得我十分被動,好幾筆生意都給你誤了。”
寒秋將腦袋擱在我的肩上,眼睛看著車窗的外麵。
吳方又想說什麼,被邱語燕打斷了:“開車開車,心無二用,我們三條小命還都在你手上呢,你死了算是自動為民除害,萬一我們有個三長兩短可是黨和人民的重大損失。”
吳方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小車開到了藍景花園門前,保安員將行車道的欄杆升了起來,我伸手拍了拍吳方的肩膀,“吳總,就在這兒停吧,我們下車。”
吳方說:“可以開進去嘛,幹嗎要多走路?”
“就在這兒下,我們就想在這兒下!”我堅決地說。
“那好吧,”吳方無可奈何地將小車停在了路邊,我與寒秋下車後取下行李,前座的邱語燕也下來了,吳方說,“你們先休息一下,晚上我來給你們接風,五點鍾我的車子準時停在你們樓下。”
我說:“用不著客氣,我們另有安排。”
吳方說:“什麼叫客氣呀,我的職員新婚大喜,我這個當老總的總應該有所表示吧,我已經訂座兒了,紅樓大廈,花好月圓廳。”
寒秋說:“吳總,我們旅行剛回來,很累,想休息一下,確實不想出門吃飯。”
邱語燕說:“吳方,請客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吳方說:·“訂金都交了,我從來沒有訂座又退座的規矩,就這麼說定了,五點鍾你們下樓,我開車到樓下等。邱小姐,你也一定賞光喲。”還沒等邱語燕回答,他將車門一帶,按了一下喇叭,將車子啟動了。
“臉皮真厚!”邱語燕衝著車尾罵了一聲。
“他怎麼知道我們今天回來呢?連酒席都準備好了?”我問。
寒秋卻像傻了一樣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別站這兒了,”邱語燕推了寒秋一下,“走吧。”
一輛夏利出租車從藍景花園裏麵出來,我伸手攔住了,拉開後車門,“走,上車。”
“不回家了?去哪兒?”邱語燕有些奇怪。
“上車再說。”我說。
上車後我們都沒說話,我強迫自己盡快平靜下來。司機回頭問我去什麼地方,我想了想,讓他將車子開往濱江大酒店。我對寒秋說:“咱們今晚就住酒店。”
邱語燕說:“陳夫子,今天你還像個男人嘛,對,今晚你們就在這兒住下,看他姓吳的找誰吃飯去。”
到濱江大酒店後,我在服務台訂了一個房間,房號是919。進房後,一直沒說話的寒秋提醒我說:“給家裏打個電話,免得小春在家裏等。”說了這句話後,她便像虛脫了似的倒在床上。邱語燕坐在她身邊,“你沒事兒吧?”寒秋一把抱住邱語燕,哭了起來,邱語燕的眼睛也紅了,望著我說,“陳哲,你為什麼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呢?”
我無言對答,歎了一口氣,在另一張床上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才想起往家裏打電話的事,我拿起電話拔了號碼,電話嘟嘟地響了一陣子,“沒人接。”我告訴寒秋說。
“晚上再打吧,小春說不定出去了。”寒秋緩過情緒後說。
我擱下電話又歎了一口氣,“百無一用是書生。”
寒秋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腦袋擱在邱語燕的肩頭說:“都怪我,都怪我。”
邱語燕也隻能是無可奈何地抱著她。我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默然良久,才安慰她說:“寒秋,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我很珍惜,你能與我結婚,已經說明了一切,我們再不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應該多想想今後的日子才是。”
邱語燕說:“寒秋,夫子的這番話我聽了都很感動,你還有什麼想不通的?”
寒秋說:“都是我不好,是我把我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邱語燕說:“別多想了,你去洗一洗吧,弄精神點,呆一會兒咱們下樓吃飯去,我來給你們接風,好好吃一頓。要不要通知仲仁?”
“算了吧。”我說。仲仁是我的堂弟,正在武州上大學。
“也好,就我們三個人吃,我再當一次伴娘。”邱語燕說。
吃晚餐的時候我們仍很壓抑,邱語燕一直陪我們到晚上八點多鍾才離開。她開了一家美容廳,晚上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她得回去做生意。
這天晚上我與寒秋都極盡纏綿,但感覺明顯的不對勁兒,雙方都帶有表演和安撫的色彩。她因為昊方的出現覺得對不起我,我因為無法對付吳方而感到窩囊,昊方的能量太大,我想對付他無疑是雞蛋碰石頭。夜裏,我往家裏打了幾次電話,想通知小春我們已經回來了,但都沒人接,為此,我心裏有些不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半夜,有人按響了門鈴。
我起身披上睡衣將房門打開,見樓層服務員的身後站著一個穿製服的警察和一個穿便衣戴變色眼鏡的高個子男人,戴眼鏡的男人手中拿著一份卷成筒狀的報紙,服務員說:“警察查房。”
“查房?我們的情況服務台不是登記得很清楚嗎?”我不耐煩地說。
“例行公事,請把身份證拿給我們看一下。”戴眼鏡的男人說。
“請等一下吧。”我對戴變色鏡的人印象一向都不好,電視上戴變色鏡的男人不是偵探就是黑社會,而這兩種人都是我不喜歡的。我回身欲取身份證,警察與穿戴變色鏡的男人卻跟著進來了,在房間裏東張西望,胳膊露在被子外麵的寒秋忙不迭地將自己裹起來。
“你們怎麼這樣?”我有些不高興了,生氣地說,“房裏還睡有女士,懂不懂禮貌?”
穿製服的警察接過身份證看了一眼,又遞給戴眼鏡的男子,戴眼鏡的男子看樣子是個頭頭,他麵無表情地接過身份證,很隨便地看了一眼,又還給我,“這位是你太太吧,你們都是本市人,怎麼睡到酒店來了?”
“不行嗎?哪條法律規定的?”我生氣地反問。
“請回答我剛才提的問題。”
“我們是夫妻,帶有結婚證。”我又將結婚證遞給他。
“我還沒聽到問題的答案。”他說話的口氣有些逼人。
“我們是旅行結婚,度蜜月剛回來,不想回家,就在這兒住下了,這樣回答你滿意嗎?”
“給你們五分鍾時間,”他瞥了床上的寒秋一眼,“請你太太也起來,我有些話要問你們。”說完這話,他帶著同行的警察出去了,我注意到他出門時反手將門掩上了。
寒秋緊張地坐起來,“會不會是吳方故意跟我們過不去?他可是黑道白道都有人。”
“不用怕,”我安慰她說,“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怕什麼?”
寒秋穿好衣服後我再次將門打開,戴眼鏡的男人進來後不請自坐,這時我才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臉龐白哲清瘦,文質彬彬的,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看樣子像個有知識的人,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卻不太文明,說話的口氣雖然溫和,但卻有些咄咄逼人。
“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嗎?”他說。
我說:“你已經看過我們的結婚證了,我想用不著回答了。”
“不合情理,”那人似在自言自語地說,“蜜月旅行歸來,照理說應該首先想回到自己溫馨的小窩兒,你們的家人不也在等待著你們嗎?”
“我們暫時不想驚動其他人。”寒秋說。
“是這樣,”他點了點頭,“身份證上二位的住址都不一樣,你們現在的新家是在——”
“藍景花園三幢5~8號。”
“那可是有錢人才買得起房子的地方,條件應該不亞於這兒——”
“你大概又要回到剛才的問題了,我不想回答。”我說。
“你很敏感,”他衝我笑了一下,那笑容隻是麵部的皮層稍稍扯動了一下,基本上還是屬於不動聲色的範疇,“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哦,我忘了介紹一下自己,這位是我的同事,你叫他於警官好了,我叫田田,聽說過這個名字沒有?”
我搖搖頭,“我從來沒跟警察打過交道,你的知名度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他似乎有些尷尬.回頭衝於警官說,“我還以為我很有名兒呢,看來我隻是自我感覺良好而已,如此而已。”
他的尷尬讓我多少有些快意,我對警察一向就沒什麼好感,何況他是突然闖入我們二人世界的不速之客。
“這是我們市局刑偵支隊的田隊長,”於警官似乎這時也想起來給我們作介紹。
“市局刑偵支隊的?刑偵是幹什麼的?對不起,我真沒跟警察打過交道。”我生硬地說。
“刑偵是專管破案的,破案是幹什麼你知道吧?”田田對我的態度不感冒,將手中報紙展開,一邊看報一邊與我說話。我注意到他手中的報紙是當日的《武州晚報》,他這樣說話完全是一種目中無人的樣子,同時也將自己的表情藏掖起來了。
“破案?破什麼案?這裏有什麼案可破?不是說查房嗎?”我反問。
田田翻了一頁報紙, 目光仍然在報紙上,“我知道你叫陳哲,市一中的語文教員,你太太叫李寒秋,大華商貿公司的職員,我們是通過你們的好友邱語燕小姐得知你們住在這兒的,”田田說,“專程來找你們的,查房隻不過是讓服務員開門的一個借口而已。我是不是把來意說清楚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開始感到緊張了。
“不忙,於警官,請你把李寒秋女士帶到隔壁房間去,我在這裏與陳老師單獨談談。”田田的目光仍然在報紙上。
“有什麼話不能一起說嗎?”我不想讓寒秋離開。
“這是我們辦案的一種習慣,”田田說,“李女士,在隔壁的房間裏有我們的一位女警官正在等著你,她姓張,也許由她跟你談話更合適一些。”
“現在該我們單獨談談了。”寒秋離開房間後,田田的姿態仍然沒什麼變化。
“你想談什麼都可以,”我說,“我希望你在談話的時候將手中的報紙放下,這樣才會讓我覺得你對我是尊重的。”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是給匕麵的一條消息給吸引了。你看,又有人買彩票中大獎了,一位很漂亮的女士,五百萬。我每個月都買十塊錢的,買了三年了,從來都沒中過獎,我怎麼就中不了獎呢?”田田將手中的報紙重新卷成筒狀。
“我對彩票不感興趣。”我生硬地說。
“你應該把情緒調整一下,我知道你不歡迎我,這我能理解,人在幸福的時候,快樂的時候誰會喜歡警察呢?但一旦遇上了災難警察就是不可少的了。”
“你能不能說點吉利話,我現在正在度蜜月。”我想想又覺得不對,“好像沒有刑警查酒店的吧?難道我們與什麼案件沾上邊了?”
田田以平靜的口氣說:“你們家發生凶殺案了。”
我像是突聞驚雷給震呆了,“凶殺案?”
“你冷靜一下,我們是今晚九點多鍾接到報案的,死者是你們家的保姆李小春,”田田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說,“報案人是你的堂弟陳仲仁。陳仲仁有你們家的鑰匙吧?據他介紹,他今晚去你家是想看你們回來沒有,進門卻發現李小春死在臥室裏。”
“哪個臥室?”
“你們的夫妻房。”
“她是怎麼死的?”
“關於她的死因,我們的法醫正在做進一步的檢驗,”田田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李小春之死屬於他殺。死人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是破案,希望你能協助我們。”
“我剛剛才回來,連家門都沒進,我們外出旅行都一個月了,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可不這樣看,”田田說,“你家中發生了凶殺案,你們旅行結婚回來,本來應該回家卻沒有回家,這不是很反常嗎?”
“你的意思是懷疑我們?”
“不可以嗎?”他反問。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們確實毫不知情呀。”我焦急地說。
“所以,你更應該協助我們,澄清你們自己。”
“我該做些什麼?”
“回答我們感興趣的問題,這就是協助。注意了,我的第一個問題是:當你聽到這個消息後,你的第一反應,這件事是誰幹的?”
“吳方。”我脫口而出。
“昊方是誰?”
“我太太單位的老總。”
“大華公司的老總吳方?這可是個名人。你為什麼會懷疑他?”
“他有我們家的鑰匙,他對我們夫妻不懷好意,還有,他今天的舉止也很反常。”我不假思索地說。
“奇怪了,他怎麼會有你家的鑰匙?”
我尷尬,我不想對一個陌生人暴露我的隱私。
“請回答我的問題。”田田似乎不想讓我喘氣,但我的確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隔壁房間隱隱傳來寒秋的哭泣聲,大概她也已經知道了小春的死訊。田田皺了一下眉頭,起身將沒關嚴的房門關緊,回頭又問我:“你希望我們盡快破案嗎?”
“你這叫什麼話?”
“那你就應該回答我提出的任何問題,我剛才提的是關於鑰匙的問題。”
“他確實有我們家的鑰匙,”我艱難地說,“那套房子本來就是他買的。”
“是這樣。”他點了點頭,說話的口氣放鬆了一些,“我們到物業單位查過,房主是你太太李寒秋的名字,怎麼會是吳方買的呢?購房加上裝修不少於六十萬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憑我的收入恐怕一輩子也買不起。”我想我應該把事情說明白了,盡管我有一千個不願意,“我與我太太是青梅竹馬,從小學一直到武州師範大學畢業,我學中文,她學音樂,我們一起到市一中工作,我太太開始也是當老師的,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認為我們是天生的一對,包括我們的父母。但後來我們之間出現了問題,因為錢。憑我們倆當時的收入,想住藍景花園的房子恐怕是下一輩子的事。我太太為了賺錢,利用業餘時間到歌舞廳走場子認識了吳方,後來她就辭職了,進了吳方的公司……吳方有老婆——我說的意思你明白嗎?”
“這麼說,那套房子實際上就是,現在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金屋藏嬌,那套房子就是吳方藏嬌的金屋?你住進那套房子就沒感到……不舒服?對不起,我這樣說是不是太直接了一些?”田田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一閃即逝,我想那該是表示輕蔑的意思,這是一個觀念的問題。
“你確實沒有考慮我的自尊心,但很坦率。”我說。我想有必要做一些說明:“我這樣跟你說吧,是人就會犯錯,應該允許人走彎路,這個社會誘惑太多,不是每個人都能堅守自己的。寒秋是我的初戀,我接受寒秋就等於接受我自己的初戀,除了寒秋,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結婚,我既然接受她就要接受她的全部。寒秋說,那套房子是她用三年的青春換來的,青春無價,她不想白白扔掉,這也是吳方應該付出的代價。我們結婚很突然,讓吳方措手不及,我們也沒來得及把他手中的鑰匙收回來。”我發現自己說話已經不流暢了,“我以為我們結婚了,他也該死心了,沒想到他的臉皮那麼厚。”我提到吳方下午到船碼頭接站和晚上設宴的事,“就是為了躲避他的糾纏我們才來住賓館的。”
“他是怎麼知道你們今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