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營裏突然就起了一陣騷亂,雜亂的說話聲、零亂的腳步聲似乎是從四麵響起,漸漸地聚攏了來。我聽著不對,警惕地站了起來。掀開帳簾的一角,先生還在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地圖,絲毫沒注意到外麵的吵鬧。
正想提醒他,眼角處忽見一人忿忿而來,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不幾時已聚集了十多個,竟都是各大副將!他們的眼神犀利,神情中帶著強烈的不滿。他們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好像都各自心領神會。其中一個粗魯的按捺不住正要上前,被最前頭的一個攔住了。此人濃黑眉毛,身形健碩,和田將軍有幾分神似。此人我認識,他是田將軍的內侄,名喚田國。他攔下那位副將後,衝我一抱拳,粗聲道:“軍師可在裏麵?”
我橫跨一步,擋在門前,沉聲道:“在,各位將軍有什麼事情,可否容我代為轉告?”
“你?”上下打量我一番後,田國麵露疑惑,似在懷疑在哪見過我。忽然從旁邊跨出一人。此人正是先前那位忍耐不住的副將,他大步上前,看了我一眼,忽地伸長脖子,朝著帳篷叫道:“孫臏,你個膽小鬼,快給老子滾出來!”
我心頭火起,倏地拔出劍,一手扯了他的領結,一手將劍抵在他的頸前,冷冷開口:“你想幹什麼?”
許是被我的冷氣給震懾住了,他竟一愣,剛才的強硬氣勢去了一半。他身後的副將們見狀臉色也皆是一變。
正僵持間,忽感身後一陣涼風,接著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鍾離姑娘,不得無禮!”
我依言把劍撤下,順勢將手一推,他竟給我推了個踉蹌。田國輕喝道:“高將軍,回來!”這姓高的將軍麵色狼狽,拿眼狠狠地瞪著我,忿忿地伸手整了整身上的裝束,極不情願地退了回去。
先生拄了杖,在我身邊站定,臉上還是慣常的微笑,幽深的眸子裏卻暗有風暴醞釀。他出帳的那一刹那,我竟有身邊的空氣都凝固了的感覺。來鬧事的將軍們也紛紛安靜了下來。有好長一段時間,先生沒有開口,竟也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最後田國開了口,語氣生硬:“末將鬥膽敢問軍師,為何要改道魏國?”
果然是為這事來的!我看向先生。
先生說:“改道魏國,我自有道理。各位將軍不必多問,隻管遵軍令便是!”聲音平淡,也不帶任何感情,卻不容置喙。
田國道:“軍師若是不說明白,恐怕難以服眾。”明是恭敬,暗裏竟是在逼迫了。
先生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聲音卻已冷了下來:“那麼田將軍,你服不服呢?”
身後一群人早已忍不住,聽著先生在這裏繞彎子更是不耐,紛紛吵鬧起來。那姓高的將軍甚至出口汙穢,“膽小鬼”、“縮頭烏龜”這類損人的措辭竟不絕於口。那田國冷眼看著先生,卻故意不去製止,直到他們出口的實在難以入耳,才作勢輕喝道:“行了!一個堂堂的帶兵大將嘴裏竟吐出這等字眼,也不怕丟人!”
我著實聽不下去了,咬了牙正要拔劍。這時一隻手伸過來將我的手輕輕一按,製止了我的動作。我看向先生,還是那樣的淡定,待到那群人停止了吵鬧後,竟微笑地向著田國道:“多謝田將軍。”緊接著話鋒陡地一轉,冷然命令道:“來人,將高將軍拿下!”
話音甫落,全場震驚,那高將軍張大了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先生。直到得令的軍士反剪了他的手,才反應過來,激烈地掙紮著大喊道:“孫臏,我何罪之有,你憑什麼綁我?你個膽小鬼,沒有本事對付龐涓,倒把氣撒在我身上!老子在沙場上殺敵的時候,你還沒從娘胎裏出來呢!大將軍給你個軍師之位,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根蔥哪……”
先生冷眼看著他又掙又罵,隻是不為所動。直待到他掙累了罵累了,才淡然開口道:“將高將軍押至營門,斬首示眾。”
那種平和的語氣就好似在談論天氣般自然,卻驚起千層浪。田國上前一步急聲道:“高將軍不過是粗魯了些,口不擇言,這算什麼罪?你不能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