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飯莊外進來一人,正是鄭立。他徑直朝我們這桌走來,沉聲道:“要等的人有消息了,大概不出兩天就可到達中城。”
陳逸宇雖是十人中的領人,卻並無卑賤之分,另外九人為他效力,卻也並不卑躬屈膝。
聽了他的話,我和陳逸宇皆使一凜。陳逸宇斂眉問道:“可有異況麼?”
鄭立搖搖頭:“並沒有什麼異況,隻是我打探到,他們要到的目的地是位於城南的的那條無名山穀。”
陳逸宇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山穀?”而我也是十分摸不著頭腦:“那麼多秦軍,為何要去那裏?”
陳逸宇看向我:“具體的還要等人到這兒才能下定論,我們就再等些時日罷。”
我微微頷首,隻好如此了。
兩日後,果然有大隊的秦軍開到了中城一帶,隻是中城並不大,容不下如此多的人,於是隻有一小隊的人護送了先生進了城。
中城雖是秦王邊境,卻並非兵家相爭之重地,這麼多的兵力進城並不多見。所以他們進城的時候吸引了許多城中的百姓。
而我在其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在長戈重矛中青衣長衫的他。幾日不見,似乎清瘦了很多,坐在兩匹馬拉的戰車上,身子隨著車子的前進微微地搖晃。也不知是否是因為天氣轉涼,他的臉顯得有些蒼白。他的身旁坐著的正是那個姓趙的大夫,帶著斯文的笑不時地和先生說著什麼。先生或是點頭或是微笑,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禮貌高雅。然而更多時候,他則是雙眸淡淡地直視這前方,又似乎什麼也不看,俊逸的麵龐上有一抹深深的……孤寂。
直到他的車子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才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淡淡地對並肩站在身旁的陳逸宇道:“走吧。”
夜裏,消失了整整一日的鄭立帶回了他打探到的消息。秦王打的果然是兵法的主意——就在先生以自己的自由換回田將軍的自由時,秦王便迫不及待地讓他將兵法默寫出來。先生無法不答應,隻是要求秦王用十分之一的秦軍護送他到此地,他將會在那條無名山穀裏默寫兵法。
我心念一動,昨日我特地去過那條山穀,隻覺得這山穀十分幽深,處處是參天的高大樹木,大有與世隔絕之感。據當地百姓說,此穀受過神靈的庇佑,所以從來沒有人敢進穀冒犯。秦國人篤信鬼神之說,對於這樣的說法,我一笑置之。現在想來,這會不會又是先生的一個計謀呢?所以那天晚上才會說自己已有計劃,所以那天他才會急著找我。
若不是我不是時機的出現,他的計謀會有驚無險地進行下去,至少自從他知道我一直跟著他們之後,就知道自己的計謀不會出差錯。他如此信任我,所以才放縱著我的任性,卻不得不用被我誤解來喚回田將軍和我的安然無恙;而我呢,卻一直糾結在和他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漩渦中不可自拔,膚淺地守著自己可笑的自尊。
思及此,我急急地站起身朝外走去,卻被陳逸宇攔了下來。他皺著眉質問:“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見我不答他又說:“你要見他為何非現在不可?驛館周圍如今是重兵把守,你就算見到了他也是插翅難逃。聽我一句話,明日孫先生就要進穀了,到時候再見他不遲。”
他的話把我的雀躍生生地壓了下去。我轉頭看向窗外,夜還深,忽覺得這夜實在是漫長,漫長得沒有盡頭。
一夜無眠,我幾乎是睜著眼睛直到天亮,瞥見窗邊微亮便起了床,簡單梳洗一番,換上勁裝,順手去摸劍,卻發現原來放在一旁的劍竟然不翼而飛。心裏一驚,左右翻找之下竟也沒有找到。忽然憶起昨晚陳逸宇臨走時在那個地方站過,心念一動,便徑直出了客房去敲陳逸宇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