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很久他才應門,似乎很不情願。隨著聲音門開了,帶起一陣風,吹得我眨了眨眼。再定睛時,正看到陳逸宇懶懶地靠在門上,睜著惺忪的睡眼道:“啊,是鍾離姑娘啊,這麼早有事麼?”說著,竟當著我的麵伸起了懶腰。
我這才看清他的上身隻是隨意地披了件內衫,隨著他的動作正好露出精壯的胸膛。我的臉倏然一熱,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卻不提防後麵已是向下的樓梯,腳下一空,身子便不自覺地向下栽了下去。
眼前一花,一隻手拉住了我正揮在空中尋找落腳點的手,再一使力,我被那股力量給拉回了原處,卻也發現,這是第二次我與一個男子靠得如此之近。
與我的相比,陳逸宇卻是十分的平靜,他的眼鎖住我的,聲音裏倒是透出了些擔憂:“沒事吧?”
我如同碰到火炭一般甩開他的手,又如遇到瘟疫般跳開兩步,將眼別開,口氣生硬:“把劍還我。”
身旁的人有片刻的僵硬,隨即輕笑一聲:“你發現了?”
我的怒火陡然上升,我最討厭的便是和別人繞彎子,我猛轉身看著他的眼,聲音變得寒冷無波:“把劍還我。”
他漸漸斂了玩味的笑,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他別開眼,神色肅然:“我知道你心急,可現在不行,你根本救不了他。”他頓了頓,將眼看向我:“別忘了,你現下收了我的定金,就是我雇的人。沒我的命令不準輕舉妄動。”
我握緊了雙拳,冷笑道:“我的事情,從不需要別人過問。你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憑什麼管我?”話出口了便有些後悔,縱然我和他是偶然相遇,這一個月的相處,若還說是萍水相逢,是有些傷人。可話已出口,就如潑出去的水,再怎麼後悔也是徒勞。
陳逸宇隻是定定地看我,似要把我看透般,可麵色卻是平穩無波的。靜默了一會兒,他淡淡說道:“沒錯,我是沒資格管你。”說著側頭朝客房裏喊了一聲:“鄭立,把姑娘的劍還她。”說罷,頭也不回地回了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透出的失落,心裏也不是滋味。他確實應該生氣,因為錯的確實是我。鄭立麵無表情地從裏麵出來,將劍遞到我的手上後也進去了,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隻將客房的門關得震天響。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將劍握在手中,卻還是轉過頭,毅然決然地走下樓梯,走出客棧。
輾轉到了先生住的驛館,我才不得不承認,陳逸宇說得都是對的。
縱然我的劍術再高明,我也無法在那大量的守衛中來去自如。明明知道秦王撥出了十分之一的秦軍來護著他一個人,卻還在做能將他救出的夢,直到親眼見了,才知道我那一廂情願是多麼愚蠢。我躲在角落,看著那方不大的驛站周圍布著層層的守衛,輕輕歎了一口氣,眼神漸黯。然而,我不能回客棧。陳逸宇失落的背影,此時無比清晰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裏。非是我不願認錯,隻是,我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正躊躇間,驛站裏有了動靜。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從裏麵推門出來,未說一句話,手下兵衛便自動分開兩旁。然後便隱隱聽得那熟悉的“篤篤”聲,一個清瘦卻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今日的他換了一身白色的長衫,隻將整個臉龐襯得更加白皙。他出了驛館的門,卻並沒有再動,隻是靜靜地站著,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兒,又有個人從裏麵出來了,正是那個姓趙的大夫。隻見他滿麵堆笑,近乎巴結地走至先生身旁,做了個請的姿勢。先生回過神,微微抬眼,也露了個答複性的微笑,便轉身上了剛停在身邊的馬車。那趙大夫也接著上了車。接著,那輛車便載著兩人離開了驛館,身後跟著那一大隊的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