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無瑕的雪,滋潤著大地的靈性,撕毀了人世間一切偽裝和虛偽,洗浴了塵世,也淨化了靈魂,使人變得冷峻,又使人生充滿希望和樂趣。
傍晚,我獨自漫步,郊區如同茫茫雪原的田野上,腳步聲哢嚓哢嚓很富有節奏和韻律。
來到湖畔。幾隻小鳥停留在岸邊的寒柳枝上,一副呆立在上帝睡意中祈禱的神態。
天氣越來越寒冷,即使沒有飄雪的風,我的思緒也宛若這無垠的皚皚白雪,沒有邊際……
全國研究生統一招生考試在即,改變我命運的日子迫在眉睫,我一定要抓住這次機遇,讓自己成為名牌大學裏的佼佼者!
1986年2月8日餘思憶日記
今天是大年除夕。
一整天,在車站排隊,還是買不著回家的車票。
一向要強的我,無顏兩手空空回家,我不得不返回單位宿舍,一個人留在武漢過除夕。
今夜,窗外燦爛的是漫天煙花,室內湮滅的是我的純真和善良。
我發誓,我一定要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活出一個人樣來。
1986年2月10日餘思憶日記
今天正月初—。
車站比除夕那天冷清多了。
我買到了回家的車票,迅速趕回舅父家去過春節。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4時。
舅母說,婉香已經與村長的兒子離婚了,過得非常痛苦。她剛才還來問過你怎麼不回家過年,惦念著你現在外麵過得怎麼樣。
我在外麵打工自學,又能過得怎麼樣呢?
傍晚時分,婉香路過我家門口時,她好像有意在遠遠地躲避著我。
看得出來,她很可憐,在家鄉離過婚的女人,一般是被人瞧不起的,她現在已經後悔莫及了。
1986年2月11日滿山紅日記
今天是正月初三。
清晨,我就換上過年都舍不得穿的新衣服,來不及吃早飯,趕往鄉街長途汽車站等候著思憶的到來。
我獨自一人,站在長途汽車站門前,迎著滿天飛舞的雪花,遙望思憶的方向。
等了一個上午,仍不見思憶的身影。很有些失望,人也因為受涼感冒了,身上發燒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4時,思憶來了。
我和思憶來到學校過節。
我特意從家裏拿來了雞蛋、臘肉、熏魚、年糕、豆腐、麵條……讓思憶和我在一起過春節,享受“家”的溫馨和浪漫。
晚餐,思憶親自下廚,他的廚藝真好,比我父母做得還要好,做出的菜,色香味齊全,讓我特別貪吃,以至於我的腹部越來越大。
晚飯後,思憶和我一起在鄉村漫步。
遇見村裏一位即將生產的孕婦。
我對思憶說:“你看孕婦走起路來多麼別致!”
思憶幽默地接過話頭,說:“你是不是很羨慕?如果你很羨慕,我也讓你懷上孩子?”
我嚇得狠狠地擰了一下思憶的臉:“要死呀你,如果你讓我懷上了,孩子喝西北風啊!”
刹那間,思憶滿臉通紅。
晚上,我感覺既輕鬆又累,既開心又困乏,總想睡覺,真想讓自己一直長久地沉浸在這個幸福愉快的春節的夢裏。
思憶問我:“山紅,為什麼我在你身邊時,你一直想睡覺呢?”
“傻瓜!”我親吻著思憶說,“你在我身邊,我才睡得開心,睡得安穩,睡得踏實。睡在你懷裏,我可以盡情地和你聊天兒,盡情地親吻,盡情地擁抱,盡情地享受……待我累了,困了,渾身舒心酥骨地滿足了,疲軟了,我就躺在你懷裏香甜入睡,我希望一輩子就這樣在你的懷抱中永遠地睡下去,直到來生……”
說完這些話,我覺得自己對思憶是不是太貪婪了,貪婪得讓思憶厭煩。
“山紅,你真淘氣,有點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情懷。”思憶撫摸著我的臉頰,輕柔地說道。
我笑著說:“一年到頭,我倆有幾天能夠這樣陶醉在忘我之中啊!”
和思憶在一起,充分享受著性愛,是一種平日裏難得的快樂美感。我越來越體會到,享受和諧幸福的性愛沒有什麼不好,好女人好女孩兒也喜歡享受性愛,如同她們享受情愛一樣,是人的生理和心理的正常需要!
1986年2月12日滿山紅日記
今天是正月初四。
清晨起床後,穿著思憶給我買來的內衣和羊毛衫,我更是興奮,非常滿足。
在這雪天,穿著思憶給我買的衣服,如同思憶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用他的身心溫曖著我,與我休戚相伴,貼心相隨。
我好想結婚成家,建成一個與思憶朝夕相伴的溫馨的家。我不願意思憶與我分離,一旦分離,我就非常傷感,因為孤獨,因為寂寞,因為不能與心愛的思憶在一起長相守!
一想到思憶過兩天就得離開我,我禁不住流淚,緊緊地擁抱著思憶,生怕他立即離開我。
思憶不斷安慰我,親吻我,我的傷感情緒才緩緩平息下來。
思憶試探性地問我,說,他村裏的同齡人都結婚或有了孩子,他也有點想和我結婚了。
我願不願。
我心裏感動得一塌糊塗,明知道自己是非常願意的,可就是不想說同意,不能讓他這麼輕而易舉地“得逞”。
我故作矜持,說,還得慎重考慮,以後再說吧。
我倆一起外出散步,思憶一路默默無聲地走在前麵。
他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
我看著思憶怏怏不樂的身影,哭笑不得,他真是不解風情啊,當他說要娶我為妻的時候,我心裏早已流淌著甜蜜的幸福和滿足,可我還很要麵子,抬高自己的身價,誰知將思憶急得沿途悶悶不樂。
我明明知道,遇見溫情脈脈的思憶,而且他對我無比關愛和牽掛,是我人生最大的幸運,這種幸運遠遠勝過了父母給我的這副漂亮的臉龐,因為一個好男人,勝過一切高貴的化妝品。擁有了思憶,我就如同擁有了整個世界,我的身心裏早已鏤刻著思憶深深的痕跡,幸福,也不必要天天與思憶在一起,即使思憶與我相隔千裏,憑著我倆的心神意會,也能讓蜜蜂感受到我倆的愛就是它們最好的帶露花蜜。
1986年2月14日滿山紅日記
今天是正月初六,也是西方人的情人節。
吃完早餐。
思憶說,他今天得趕往武漢,明天就要上班了。
思憶的話,像一把利刃一樣,拭在我的心頭,我非常不願意思憶離開我。
我的所有情緒,都因為思憶的一舉一動而變化。思憶的每一次到來,我都是忘記了自己。
整理好思憶的行李,思憶起身出門的瞬間,輕柔地吻著我的時候,我一再渴望思憶離別時候的吻永遠地凝滯下來,延續在我每分每秒的日子裏。
當我意識到思憶的雙唇緩緩離開了我的雙唇的時候,我異常失落,淚流滿麵……
送走了思憶,回到房間,終於意識到這個“蜜月”已經度完了,我身心空空地坐在房間發呆。每一次與思憶離別,我都會有很多天寢食難安,心情浮躁,莫名其妙地有一種麻木不仁、抑鬱懊悔的感覺,大概是我的靈肉深處對思憶太依戀、太愛惜的情緒強烈到足以把我吞噬!
思憶目前還沒有一份正式工作,研究生考試結果還沒有出來,他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帶我去武漢,更不會現在娶我為妻,盡管我一直盼望著早日成為他的妻子。
在家鄉,像我這樣22歲的女孩子要麼在外地打工,要麼在家鄉早已嫁人了,唯獨我很特別,周圍人總是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對於男人來說,那是一種對一個漂亮女教師的性好奇;對於女人來說,那是一種對一個漂亮女孩子的經曆的好奇。
我希望思憶一直牢記著人世間我是最愛他的女人,是他未婚的最好的“妻子”。雖然思憶離我那麼遙遠,但我的身心無時無刻都活在他的身心裏。
假如思憶考取了研究生,將來完成學業了,事業有所作為了,功成名就也好,擁有財富權力地位也好,這對我來說是身外之物,我隻求思憶對我有一份純真的愛情,共度未來的人生。
我的淚水又流出來了。
漆黑的夜晚,孤獨的我更加渴望思憶能夠在我身邊,像昨夜一樣溫馨地擁我入眠……
1986年2月14日餘思憶日記
這兩天,我倆一起做飯,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不斷地交流著,彼此鼓勵,暢想未來。
山紅喜歡枕著我的臂彎進入夢鄉。
今天早晨,我依依不舍地與山紅道別,乘坐長途汽車趕往武漢。雖然很辛苦,但我的心裏甜滋滋的。
山紅把我送到車站。
看著我遠去的身影,山紅的心情變得莫名低落。
我知道山紅舍不得我離開,但為了生活,我不得不狠心遠離。
思念山紅的時候,就看看與山紅的合影。我和山紅在一起這麼久,我們就合過一次影,我一直將這張合影揣在身上。
1986年2月18日滿山紅日記
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思憶來信。
信中,夾著一朵壓扁了的暗紅的玫瑰。
思憶說,城裏年輕人喜歡在“2·14”情人節給戀人送玫瑰,他學著城裏人,特意也給我送了一朵玫瑰。
雖然我心疼他不應該花錢給我買玫瑰,但我長到22歲,第一次收到代表愛情的玫瑰花,我還是特別高興。
擁有一個特別的情人節,擁有一朵特別的紅玫瑰,我是多麼幸福啊!
這份橫亙時空的感動,足以伴我穿越歲月中的風風雨雨!
兩天來,我一直高燒不退,不想吃,不想喝,也不想睡。
身心一直渾渾噩噩。
惟有思憶的音容笑貌與特殊氣息溫曖著我,撫慰著我,使我戰勝心底深處絲絲縷縷的無言恐懼。
即使我孤獨承受著病魔的苦痛,但感到不再淒涼,不再悲觀,不再寂寞,心中充溢著對思憶的眷戀,宛如窗外無邊的瑰麗春色,宛如山野詩情畫意的蒙蒙春雨……
我心中的玫瑰花,隻為思憶盛開!
我深深地體會到,一個漂亮女人,美麗一時,靠的是天生麗質,而美麗一世,靠的是豐富才情與善良心靈。對於每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來說,婚姻都是夢想中的幸福天堂。
為了這個夢想,我必須深愛思憶!
不知不覺,夜幕來臨。
月光輕輕地爬上窗台,又輕輕地墜落在我的床上。真想讓這盈盈如水的月光走進我的夢裏,讓夢中的我輕輕地走向思憶。
在這溫柔的夜晚,我所有的渴望,係於今夜的月光,用彩筆將我的心思繪製成圖文並茂的抒情詩畫,隨風一同升起,躍過窗前、樹梢、峽穀和千山萬水,展示給思憶悉心品讀……
此時此刻,收音機中正在播放著鄧麗君演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愛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愛不變
月亮代表我的心
輕輕的一個吻
已經打動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
這種渴望,隻能是一種強烈的意念而已。
打開心扉,清理思緒,收獲最大的是整個房間彌漫著密密麻麻的夢幻,揮不去也扔不掉,我隻好靜靜地坐起來,將夢——剝落。原來這每一個夢裏,都有令我感動的故事;每一個故事裏,都有一個思憶!
今夜,月光中的房間,房間中的月光,彼此之間成了一本難以釋夢的書。
1986年2月26日滿山紅日記
思憶考完了研究生,來學校看望我。
思憶高興地說,他考試的感覺還不錯,就等公布成績了。
思憶還說,如果沒有我的幫助、鼓勵,他不會在這麼短的三個多月備考時間裏有那麼好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