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因為靖安郡主結仇了,體弱多病的端王可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鷹主的對手!
何保的心裏一時間轉過許多念頭,不過他轉而一想,也就釋然了,他不相信他能想到的,英明的皇上想不到,既然皇上想到了卻還這麼做,想必自有他的用意,他身為皇上的貼貼身總管,隻管伺候好皇上便是,不該他操心的,他也不應該再去惦記!
何保派的人當天下午就快馬趕往京郊行宮,而這樣的消息自然也瞞不住朝野上下的有心人,以前皇上要見端王,多半是為了私事,表達一下父親對兒子的關愛,跟兒子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啥的,絲毫不涉及朝政。
但這一次,嗅覺靈敏的人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派出去的人是乾清宮太監,而在風雨飄搖的如今,但凡一丁點動靜,都能引起大家的百般分析,很快地,大部分人都感覺到了景帝此次的認真,這還是皇上第一次如此正式嚴肅地主動召喚端王,難道,皇上舍得將端王也投入紛爭的漩渦中了?
……
清安這邊並不知道京城中發生的事情,縱然是再活一次,也不意味著她的政治頭腦就會突然敏銳,況且她身在局中,心中又記掛顧牧,竟是完全不知道她的批命已經被人知曉,而她趕來的時機恰巧,連關於她命硬的流言都不知道,古家侍衛雖然知道,但眼看主子為了顧二郎的傷茶飯不思,整日裏夠難過了,又哪裏願意再拿這些荒謬的流言去惹主子操心?
反正,主子也不怕嫁不出去,有顧二郎這個贅婿接手啦!
清安這邊,被顧牧請托,處理長栓兄妹。
清安雖然並不把杏兒放在眼裏,但她比尋常貴族好點的是,從小沾陰私肮髒的事少,心也不及旁人狠,念及這兄妹倆並無大惡,確實有救人之心,因此沒打算罔顧對方的性命。
就算清安在心底同樣看不上低俗花癡的杏兒,但是道德的底線和良好的教養也讓她做不出草菅人命的事情,這也是清安和這個時代大多數千金貴女們不太一樣的地方,死過一次的人,總是要更珍惜生命,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清安是天生的金字塔頂端的人,她也從未走下過金字塔,去了解站在底層的百姓的想法和生活,因此,一切特權和享受在她看來理所當然,而門當戶對的觀念,就像是她日常行走吃飯一樣,早已化作她思想中的一塊基石,不用思考,本能就告訴她對不對。
對她而言,杏兒的言行,無疑是一種沒有自知之明或者太不知天高地厚的癡心妄想,想要過好日子沒錯,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好日子,隻會讓人敬重佩服,可隻看見眼前的富貴,而看不見過日子的艱難,隻想著不勞而獲,恃恩要挾,就是杏兒自身品行的問題了。
就像她當初從未奢望去做太子妃一樣,她覺得,杏兒更不應該奢望侯門深院的森嚴生活,她就像一條外來的隻有小拇指一半長的小魚苗,腦子裏就芝麻粒那麼大一點的小聰明,放進侯門後院那連她都摸不清深淺的深潭裏,絕逼是一進去就被生吞活剝的節奏!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巴,這就是世間弱肉強食的規則,誰不遵守,下場唯有慘淡二字!
這天,清安特意換回了女裝,她覺得,用事實讓杏兒死心,從飄蕩的半空中回到踏實的地上,然後再將倆兄妹送走,才是比較對得起良心的做法。
經過這麼多天的冷落,杏兒似乎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總算不像當初那麼輕浮虛榮了,也不再大吵大鬧,看上去順眼了不少。
當她跟著那個叫流雲的雙胞胎姐姐,穿過枯敗的草地,停在一棵滿是花骨朵的臘梅樹前時,不知從何而來的清風吹過一縷暗香浮動,她的目光呆滯了,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站在樹下的,不是她以為的冰冷貴公子,而是比峰頂白雪還要清徹透寒的少女,清淩淩、玉亭亭,仿佛站在雲端,仿佛立在水央,那是她平生從未見過的美麗,杏兒的腦中,第一個反應便是,看到仙女了!
那烏黑的墨緞般的濃密長發,拿渾圓溫潤的珠鏈密密地繞在腦後,垂在腰下,那長長的飄帶,輕輕拂上半空,雪色的玉環,垂墜在那輕得仿佛一朵雲般的裙角,裹著一襲純白貂毛鮮紅羽緞麵的大氅,明明是極致衝擊的熱烈顏色,在她身上卻穿出了雪裏紅梅的傲骨冷絕,豔光徹骨。
就像是山裏的冰雪妖精,傳說中的九天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