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昭衝本紀(40)(3 / 3)

門房之中的常家家奴微微顫顫地走出來無力地撐開數疊皺褶下的雙眼問:“敢問……這位大人莫不是走錯了?”

“這裏不是常大人府上麼?”

“看來這位大人是外官。您有所不知,家主現在已經被奪去了官職貶為一介士人了。還請大人移步他處吧。”

“不,本官是特地前來探望常大人的。”

“唔!沒想到還有人記著老爺……大人您真的是仁義啊,當世少見的仁義啊!”老家奴先是驚詫,跟著感激地竟然老淚縱橫了起來。

“這,這……”

姞恬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雖然眼前的人花白的發須和飽經歲月的皺紋都在顯示著年齡。但所謂禮不下庶人,更何況是一個老奴隸;姞恬為了維護自己的體麵實在是不能對他多說半句多餘的話,更別說親切地勸慰。否則要讓這片區域裏的人見到了,那之後便就要落得個“不顧身份廉恥,與家奴為伍。”的閑話了。

老家奴顯然也知道這點,見姞恬麵色糾結,便擦了擦眼角,問:“敢問大人尊姓大名,老奴也好對家主通稟。”

“中書侍郎姞恬特來拜訪。”

“!!”至方才還雙眼紅潤地畢恭畢敬的老家奴聽到這裏突然臉色一變,上下掃視著姞恬確認到:“你,你,你是姞恬?”

“!?”姞恬被一個家奴直呼姓名不免有些惱怒,但畢竟此番是有事前來,隻能以“這老奴不知禮義,大人不見小人怪。”來自我寬解著點了點頭。

可姞恬卻萬萬沒想到這老家奴一聽到這裏一把就用他那枯樹枝般的雙手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衫。

“呔!好不知禮義的奴才!你這是作甚!”

“你給我出去!你這個奸詐小人!就算是我家老爺落魄了,也不屑與你這種小人為伍!你給我出去!”

老家奴大罵著就向外拉扯起了姞恬。

幾天雖然是文官,但畢竟也是一個年輕力壯的人,怎麼能被一介骨瘦如柴的垂暮老人那可憐的力氣所帶動?

可姞恬又不得不顧及身份,雖然姞恬力氣上有著絕對的優勢,卻不能用強。

可當下被一介家奴所拉扯著,那也是奇恥大辱;不過姞恬現在能做的也就是能大聲嗬斥道:“呔!放手,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老奴才!”

“咳,咳!何事如此喧嘩?”

聽到了門口的喧鬧,原本在院中的常蘊咳嗽了兩聲,繞過影背牆露出了身形問。

“老爺,這個人……”

“咳,咳!”常蘊咳嗽了兩聲打斷了老家奴的話,瞪了他一眼說:“不得無禮。此乃朝中重臣,是府上的貴賓,豈可無禮。”

“老爺……”

老家奴歎了口氣,這才不情願地鬆開了手。

姞恬欲去拍抖被老家奴抓皺了的衣袖,又覺得這也不太妥當,也隻能不快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姞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說,家奴還如此無禮,真是鄙人之罪過。”

“……罷了,罷了。”

懷著不甚暢快的心情,姞恬被常蘊請入了廳堂,相對跪坐在一席之上。

“懷仁兄……”

“鄙人現在隻是一介士人,怎麼能當得起中書侍郎大人如此高抬?”

“懷仁兄的才智和氣節足以折服本官,這與官職地位無關。”姞漪說到這裏苦笑著問,“還是說在懷仁兄看來,被本官這樣千夫所指之人稱兄道弟,會令大人為難?”

“姞大人,市井草民無知,大人莫於他們一般見識。你我共事多年,雖然為人處世之處多有差異;但畢竟你我之間並沒有深海一般的仇怨。而且在鄙人被架空之後,大人勞心勞力地安平天下的樣子鄙人可是都看在眼裏的。”

“……”

姞恬無語地將雙手放在自己跪坐的大腿根部,對常蘊深深地低下了頭。

“得懷仁兄此言,本官此生足矣。”

“大人別這樣。……的確,你我之間並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我隻是都為了各自抱負而已。所以此前的種種就讓它隨波而去吧。”

“懷仁兄如此胸襟,讓本官敬佩。”

“放開了,也才看到了。”常蘊笑著說,“不瞞大人。當初鄙人失勢之初,也曾十分不甘。但當拋卻了一切,接受了事實,這才看到自中書省下達的各項命令都無一不是恰當合理的治國方略。”

“懷仁兄能夠這麼想,本官深感欣慰。”姞恬開口說。

常蘊笑而不語。

姞恬繼續說:“本官聽人說懷仁兄今日變賣家產,想必懷仁兄這是對朝廷心灰意懶了。這才登門拜訪。可是來了真是後悔啊,早知道本官應該早些登門拜訪。如果早些曾與懷仁兄促膝長談過,想必事情不至於落得今日之地步。”

常蘊繼續笑著搖頭。

“懷仁兄今後有何打算?”

“回歸祖籍,耕讀而過。”

“懷仁兄祖籍定北,難道就不曾想去北朝朝廷去一展才華麼?”

“鄙人如今心灰意懶,不想對世事多加過問。”

姞恬笑著起身說:“唉……那麼這就算本官為懷仁兄送行了。本官還有事務在身,不便久留。懷仁兄家事繁忙,也不便叨擾。本官這就告辭了。懷仁兄一路好走。”

“謝大人。”

常蘊也起身回答。

“對了,朝中也有一些人並不希望懷仁兄離開鼇島邑,至少不是活著離開。所以……”

“多謝大人提醒。”

“那麼本官就告辭了。”

“讓鄙人送送大人。”

常蘊一直就這麼將常蘊送出了大門。

“懷仁兄請留步。”

“恭送大人。”

待姞恬遠遠離去,老家奴走近常蘊問。

“老爺,他這是來幹什麼來了?”

“這狐狸是來給自己鋪設一條後路來的。”

常蘊用冰冷的視線看著姞恬消失的方向,不屑地回答。

“後路?”老家奴疑惑地問。

“說了你也不清楚。去,把廳堂裏的那席床劈了燒掉。……對了,去通知府裏上下,今夜我們就離開。”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