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可還記得先皇的《關內治軍法》?”
“記得。”天子說道這裏歎了口氣說,“想當年父皇何等勇武,一紙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寡人自登基始勤政愛民,難道竟然還不如暴虐貪婪的父皇麼?”
“聖上,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關內治軍法》劍鋒所指僅是關內,而關內數得上的也隻不過是七侯而已。單是如斯,便差點因為永寧侯而鬧得天下大亂。若不是天佑我大周,最後一切得以平息,先皇的二十年天下有沒有還真不好說。這天下皆知。……如今聖上的《推恩令》所指:關外、內五霸九侯盡在其中,伯、子、騎爵無一不含,甚者還有一個占地千裏的鎮國公。……陛下,以臣所見,當今如此之態勢已是萬幸。不可再多加強求啊。”
“難道你要寡人因此就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還要順勢收回成命不可?如斯天子威嚴何在?!難道寡人就不可效仿先帝集兵討伐那些不肯聽令的諸爵,以儆效尤麼?”
“敢問聖上,您要討伐誰?那些伯、子、騎麼?那不會產生任何以儆效尤的結果,還隻會讓天下認為聖上持槍淩弱。關外五霸麼?關外五霸們正相互製衡,聖上出兵隻能讓他們相互勾結劍指關內。關內九侯麼?其中艮亭侯、岐亭侯駐軍於易守難攻之地,鎮守著關內太平不說;泗亭侯已與鎮國公結為一家也不用說。您是要討伐看似已經衰弱無力的永寧侯麼?永寧侯名義上隻有四師,可加上常駐民治隊少說也有五萬人。更何況天下人人皆知這民治隊練兵向來是輪來輪去。所培養訓練的人數自成立以來便極力保持著不下十萬。如果陛下對永寧侯開戰,那將麵臨的是十萬之兵啊。慶縣四侯更是兄弟之邦,圍拱京師,動一方而四起。奕順候緊鄰北朝,先不說她與北朝之間到底關係如何,聖上能保證到時候北朝不會用一貫的‘代天伐逆’的借口有所動作麼?您看看,您看看,這就是臣至今所收到的唯一的一件對《推恩令》的回應。不是別人正是北朝所遞交上來的。”
天子接過自己第一次見到的物件,看起了上麵的內容。
姞恬卻不知停歇,依舊訴說:“這《推恩令》根本就討好不了任何人。就算是雖然看似已經因此得利的慶州四侯怕也是對此極為反感的。人都是自私的,這些人雖然得到了好處,卻也不希望自己失去這好處。哪怕是因為同樣的理由。所以臣現在竊以為諸爵們現在是在等待著。等待著要麼有人起頭違抗陛下,要麼陛下向任何一個人用強。他們不想起頭是因為他們都不想頂著犯上作亂的罵名,他們等著聖上用強是想得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一同真正違抗聖上。以臣愚見,現在他們翹首以盼的不是別的,正是氣勢正盛的北朝與聖上開戰。一來這樣會打壓北朝的旺勢,二來隻有北朝有著足夠的勢力和良好的地理能與聖上交手;最終他們希望看到聖上和北朝兩敗俱傷,他們也借此一一起事瓜分天下。不過現在好了。北朝雖然沒有直接回報遵從《推恩令》,但他卻以遵守《推恩令》為由治理西林;這樣一來就等同於北朝正擁立聖上的決斷。現在天下諸爵的不滿怕是比起對聖上,更加向著北邊的鎮國公。”
“……”
天子無奈。不過此事當下也隻好這樣了。
現在天子能想到的也隻不過是期盼著北邊的湜沄突遭橫禍,並期盼著自己的《推恩令》可以在北朝得以實施。
看著天子和姞恬之間的對話告一段落,
“聖上。”
“哦,顧仆射啊。有什麼事麼?”
天子一臉倦容地問。好像剛才的對話已經傾盡了他的全部精力。
“微臣得知罪臣常蘊已在昨夜潛逃出了鼇島邑,一路北行了。”
“!?”天子驚詫地望向了姞恬,“可有其事?”
姞恬不慌不忙地點頭回答:“確有此事。昨日顧大人對臣提及常蘊近日有異,臣親自前往探查了一番。”
“那你怎麼能夠讓他潛逃出了京師!?”
“因為臣認為沒有此必要。”
姞恬胸有成竹地回答。
而這回答也讓激動起來的天子再次冷靜下來問:“此話怎講?”
“常蘊身為丞相不假,但遠離政事已久。此人不知朝中機要。此乃一。常蘊祖籍定北,他以還鄉為由,實不能阻。此乃二。常蘊北走,定入北朝,北朝因此而亂。此乃其三也。”
“何故北朝因常蘊而亂?”
“聖上治常蘊何罪?無能、無才、無德。此人治國無方,治民無術。常蘊前往北朝,北朝定要用之。但畢竟常蘊曾擔任過丞相,北朝不可能許以閑職。如斯北朝豈能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