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迷迷糊糊的,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我的頭痛得突突響!完全想不起來去了哪裏——反正是尋開心的地方——但床頭櫃上放著我昨晚贏來的錢!買一艘船還有剩的!”
“老哥這波穩。”徐易插科打諢。
“哎,那可是河流之王啊,讓我嚐到了甜頭,我就想要更多。為什麼我拉爾斯有一艘船就滿足了?我什麼時候能有一支船隊呢?隻要再讓我走運幾回……這就是比爾吉沃特!要想賺大錢!就看你敢不敢一次又一次地!搏上一切!”拉爾斯握緊雙拳,語調變得富有力量,渾濁的眼中發出狂熱的光芒,比桌上的燭火還要亮堂。
“在兩件大衣的慫恿下,玩色子已經滿足不了我了。我走進了更大的賭場。從密室裏的卡牌遊戲,到私設的賭桌上,賭注有高有低。我輸得一塌糊塗,又賺得盆滿缽滿。我就像是在一個誘人的漩渦裏不停地、不停地打轉。我感到饑渴,感到欲望,我被這個漩渦拽著,越來越深。”他和徐易又碰了一杯。
“老哥你估計要悲劇了吧?”徐易悄悄問道。
“當時還沒有,我賺得很開心,但是過了好幾年,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有錢了,但還是嫌不夠。我還要更多!然後我的賭運就開始一瀉千裏。逼得我加倍下注,破釜沉舟,指望著靠大注來翻身。”
拉爾斯歎了一口氣,像是一隻戰敗的老公雞:
“很快,我就比剛開始的時候更慘了。睡在陰溝裏,逮老鼠吃——那還是運氣好的時候。隻要任何人對我有一絲善意,我就問人討錢,借錢,偷錢。為了追夢,我一個朋友都沒了。”
“這跟河流之王有關嗎?還不是你自己太貪了!”徐易雖然覺得這話有些冒犯,但是跟他聊嗨了,也真情實感了起來。
“這個塔姆·肯奇,你明白嗎,別人過得越慘,他就吃得越飽。他呀,不知道有多老了,比爾吉沃特肯定都比他年輕。創世之初就有他了,飽餐著人心裏的絕望、貪婪和悲痛。”他猛灌了一杯酒。
“你不繼續賭就沒這麼多事情。”珍妮弗忍不住批評道。
拉爾斯神色一頹,看著她:“可不是嘛……我知道,我這都是自找的,但都是他教我的啊。你其實說得沒錯,是他把我帶到了懸崖邊上,但真正把我踢下去的,不就是我自己這個蠢貨嗎?那個老貪吃鬼,隻會幸災樂禍。”
徐易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裏想起之前看的一本小說,叫《第八號當鋪》。
講的是世上有一間神秘當鋪,你可以用任何東西(愛情、親情、友情、眼睛、鼻子、四肢)來交換想要的。
但是好像最後這間當鋪的顧客幾乎都換上了癮,一步一步把自己的所擁有的一切都典當光了,最終墮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這麼看來,河流之王和八號當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利用人們不斷滋長的欲望和貪念來謀求自己的利益。
拉爾斯繼續講述著:“然後他又來了。在我最淒慘的時候。我隻能從水坑裏舀水喝,還把自己的腿給賣了換吃的。”講到這裏拉爾斯拍了拍自己褲管下光禿禿的木棒,發出“梆梆”的聲音。
徐易看在眼裏,皺起眉頭,感到十分不忍。
“那天夜裏黑透了,他哼著花言巧語的小曲兒,把這枚金海妖塞進了我的手心,還跟我心知肚明地擠了擠眼睛。就是我一開頭就有的那一枚!就是因為這枚要命的金幣,才讓我走到這副田地!唉,然後他張開大嘴,跟我說:‘還不算晚,拉爾斯。永遠都不晚。跟我來,我再給你找個大富大貴的機會……’”
“千萬別答應他!”徐易忍不住驚叫道。
拉爾斯輕歎一聲:“小兄弟,還是你清醒,當時,哪怕我都混成那樣了,我還是動心了。但是,隻有蛇母(胡子女士的另一種稱呼)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拒絕了。兩件大衣那老東西笑了,說隻要我改了主意,他就會回來。”
聽到這裏,徐易總算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遊戲裏的大蛤蟆在現實中這麼陰險可怖。
“而且我很明白,那種誘惑一直都在,哪怕是今天,沒有一天不在。”拉爾斯臉上流露出跟這一身行頭很般配的落魄神色,“所以我就這樣了。沒有朋友,一文不名。那些好日子啊,全都被我浪費了……我廢話說完了。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阿什拉姆。”
“阿什拉姆,有個教訓你要記好了——看緊你的錢包,永遠,永遠不要跟河流之王做交易。輸掉的東西,可不隻是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