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瓷器人偶(1 / 1)

我收拾著東西,剛才預定好了機票,是今晚的。不禁想到當初離開時候的情景,而現在是,他就站在我麵前看著我裝著衣服,卻什麼也不說。

裝完最後一件衣服,我呼口氣,提了行李走到門邊,他終於站了起來,像是想了許久,開口卻讓我發笑。他說:“死亡還聽遺囑,你就這麼判我死刑了?”語氣裏竟然還有委屈。

我笑著放下行李,對上他閃爍的眼睛,說:“我不信基督教。”

他似乎還未明白,隻是用手擋在門邊,看著他這樣的小孩子行徑,我不知該作何表情。

“我不信基督教,不會在你打了我右邊臉還把左邊伸到你麵前!”說著用眼睛示意他讓開。

看我光火,張晟似乎有些吃驚。或許在他印象中還沒有人衝他吼過,趁著他發呆的瞬間我擠出門外,直接進了出租車,在門關上的瞬間看他急急忙忙衝出來的身影。

“小姐,請問你到哪裏?”

“繞著城開一圈再回來吧。”我靠在椅背上,感到渾身的力氣似乎都抽幹了。然後,我後悔了說了剛才的話,我明明已經是挨了右臉又把左臉伸到他麵前,差別隻在於十年之前是背課文,十年之後是感情。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關機,卻在看到號碼的時候,微微有些驚訝——姚雅?

坐在咖啡廳裏,她看到我身邊的行李,微微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並不問我,而是直接點了杯熱可可。她說,你胃不好,別喝冷的了。

我點頭,雙手抱著杯子喝一口,絲絲滑滑的甜膩一下鑽進心裏,似乎恢複了不少力氣。打量這裏,寬大的落地窗,玻璃外潺潺地流水,隨處可見綠色植物,很幽靜的氛圍,難得處於鬧市還能遠離喧囂。

姚雅微笑著看我喝了幾口,似乎麵色稍有改善,才開口。“這是我經常來的地方,一呆一個下午,我家就在那裏。”說著指了指對麵的建築,然後接著說:“每次我跟勖洵屬吵架,就跑來這裏,挑個最角落的位置看他急衝衝地跑出來,焦急地找我。然後不停地給我打電話,直至精疲力竭。不知道是在懲罰他還是在懲罰我自己……”她笑得無奈,而後接著說:“然後,有一次我坐了一個下午,他卻沒有衝出來,沒有找我,沒有打我的電話,甚至我回去的時候他正做飯。然後他笑著說了句‘吃飯了’。自然地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笑得有些無奈,而我似乎聽出了什麼。就像武俠小說裏說的,越是冷漠無情的人到後來你越不用擔心他一去不回,而越是親切無害的人才有可能他這一走就永遠不回頭了。

“孔子還說以直抱怨,我更沒有那麼高的覺悟,還以德報怨。”我語氣不善,再不想掩飾。

姚雅笑了,看著我的眼睛裏盡是了然。“終於說出來了,感覺怎樣?”

知她說笑,卻不由點頭,氣氛一下輕鬆下來。姚雅身上有種氣質,即使大熱的天都覺得清清涼涼的,微風拂麵,說的就是這個。

“我曾經有對藍白相間的瓷器小玩偶,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女的穿著傳統的蘇維埃長裙,男的是西裝。兩人頭抬頭親吻著,又像是親密地說著悄悄話,似乎還可以看見女孩子臉上的紅暈。後來我看一篇文章上說的,將這兩隻人偶拆開來看你會大吃一驚。那天,就是我跑出來勖洵屬卻沒追出來的那天,當後來我們一起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摔裂了的人偶,分開來看,他們竟然是背對著背高傲地扭頭望著天空。我們都明顯一怔,原來,果真像那片文章所說的,本來親密的兩人卻因為換了背對的姿勢就完全背離了……”

姚雅說完,看著若有所思的我,又說:“今天,不隻是因為落直讓我來當說客,更因為我覺得我們想法都差不多,而勖洵屬跟張晟都是首先喜歡上落直的。不說同命相連嘛總是惺惺相惜。”

她說完展顏一笑,我亦笑著問她:“那你現在釋懷了?即使他心裏最重要的人不是你。”

“嗬嗬,我倒是忘了說了,我們隻有唯一的差別就是我心裏也始終有一個人,連勖洵屬也沒法取代。既然如此,何必還央求他如何如何呢。”

“那不會貌合神離?”我疑惑,心裏都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還能一直在一起?

“習慣,我相信愛情可以開天辟地可以轟轟烈烈至死不渝,但是我更相信的是習慣,可以磨合所有不可能的東西,當你每天都對一個人牽牽念念,擔心他吃飯擔心他睡覺擔心他的工作擔心他會不會按時回家,當這些都成為了習慣,即使有再深刻的愛情擺在你麵前你也不會看一眼了。生活中有太多磨人心肺的日常,隻有愛情走不到最後。”

習慣嗎?原來是習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