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霸道
“霸道”這個詞現代也不陌生。一個人蠻橫不講理，就說這個人很霸道；有的人不顧道德的規範、法律的製裁，就叫橫行霸道。當然這都是現代意義上的霸道，含有明顯的貶義色彩。在儒家思想裏，其意義其實還是不一樣的。
我們現在都知道“春秋五霸”，那麼當時為什麼有這麼多諸侯想去爭霸呢？霸字，孟子解釋為：“長也，言為諸侯之長。”簡單理解就是諸侯中的長者、最大者，既然周天子權勢下降，那麼作為諸侯之霸者就可以號令天下，幫助天子去料理國事，所以才有那麼多諸侯出來爭霸。本來由周王分封的諸侯國出來爭霸，自然就不會把周天子放在眼裏，就不會再受到禮樂製度的約束。而且，這時候的霸，大多是靠武力獲得的。所以在儒家看來，這些人行的道就叫“霸道”。孔子雖然對霸道政治不合禮樂製度不滿，但對它的實際效果是給以肯定的。他對管仲輔佐桓公稱霸諸侯讚賞道：“微管仲，吾其披發左衽矣。”就是說，沒有管仲，我們這些人都要淪為野蠻人了。孟子從王道與霸道相對而言，指出：“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意思是講，儒家不應該去講那些齊桓、晉文的霸道之事。孟子對此持一種批評的態度。儒家的另一位代表人物荀子則主張在實行王道的同時，不廢止霸道的進行，實行王霸並用。
荀子明白，光靠王道治國是行不通的，光靠霸道治國也不可行。秦王朝就是最好的例子。從秦穆公開始用百裏奚變法，到秦孝公任用商鞅變法，再到秦始皇用李斯治國，這行的都是法家的“霸道”。秦國從春秋戰國列強中脫穎而出，成為一方霸主，前前後後用了幾百年的時間。如果用“王道”的仁義思想，秦朝恐怕也就是個安守本分，默默無聞的小國，甚至會遭受被其他國家吞並的後果。所以說，秦的統一靠的是“霸道”。
儒者陸賈勸告劉邦時說得好：“您在馬上的天下，怎麼能用馬蹄來治理國家？”因為陸賈看到，秦國一統天下後，在短短14年後就覆滅，這就是“霸道”惹的禍。得天下要“霸道”，治理天下卻要用“王道”。劉邦也是個聰明人，采用了陸賈的建議，使漢朝不至於重蹈秦國的覆轍。後來董仲舒主意要“抑黜百家”，霸道地要求所有人尊一家思想，使其他人不生二心，用儒家的“仁政”治國，籠絡民心。這不就是王霸並用的結果？
荀子說得好，遵行“王道”，與“王道”之臣共同治理國家，如此便能稱王天下；遵行“霸道”，與“霸道”之臣共同治理國家，如此也能在諸侯間稱霸。
到宋元之後，理學興起，理學家對此采取尊王道而抑霸道的治國主張。但是，實際上這仍然隻是一種思想家們理想化的政治構想。而有意思的是，在實際中並不能貫徹實施的東西，在人們的思想意識中卻流傳了下來。今天我們再談起“霸道”，就是強調了其粗暴、蠻橫的一麵，強調了它對倫理道德、法律製度的無視和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