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王滌脫口而出。
“聽聽你的語氣,這還叫沒有?”荀盞移動一步,跨入光的範圍,“是不是覺得做警察做到被自己人懷疑,非常窩囊?”
王滌紋絲不動,荀盞繼續用挑釁的語氣說:“你明明是救人,他們卻懷疑你殺人。”
“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青年壓抑了一晚的不甘爆發出來,像一隻炸了毛的貓。
荀盞露出譏笑:“你明白自己為什麼當刑警嗎?如果是為了別人家的大姑娘,趁早滾蛋。”
王滌倏地目露怒煞,死死看著荀盞。荀盞像對待一隻被套上口罩的獾狗一樣無視他:“如果不想滾蛋,就老實聽命令,有新任務了。”
王滌目光下移,用無視表達對命令的不滿。
荀盞同樣無視他的不滿:“5月3日,長峰市第十七中學的一名高三學生在放學後沒有回家,家人多方找尋無果,於第二日報警,接受此案的黃桑區分局走訪摸排後一無所獲,時至今日通過兒童失蹤信息緊急發布平台發出的尋人啟事沒有接到任何回音。為了盡快找到人,市局決定派人協助黃桑分局,隊長讓你跟我去。”他斜視實習刑警,“怎麼?不想去?不想去就回家停職察看。”
王滌深知停職察看會非常屈辱,胸腔劇烈起伏,咬著牙問:“是綁架勒索嗎?”
荀盞滿意地哼笑一聲:“3天過去了,那個學生的家屬沒有收到疑似綁匪發出的相關信息,應該不是綁架。”
“5月3日不是五一假期嗎?那名學生為何會在學校?”
“高考臨近,各高中偷摸在清明、五一等節假日上課,又擔心引起學生的逆反心理所以假期期間不開課,隻上自習。5月3日那天十七中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四點有自習課,那名學生在四點放學後離開學校,因為他平時也不是一個會按時回家的主兒,他的家人到晚上八點見他仍不歸家也聯係不到他才開始著急忙慌的找人。”
“明白了。”
荀盞伸手摸了兩次左眼的眼袋:“備考生的身份加上高考臨近讓這件事變得很敏感,媒體已經嗅到味了,市局的壓力很大,要求盡快找到人。”
王滌朝病房方向望去,許久後對荀盞說:“我會盡快回去。”
當荀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後王滌仍注視那個方向,他懂得搭檔為何特意來醫院說這番話,是為了他著想,但看到陳染躺在病床上時,他對行凶者的恨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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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轍將自己的飯菜全部吃完後王滌才回到病房,陳轍把另一個快餐盒遞給王滌時看到父親的飯菜連一半都沒有吃掉。
“怎麼就你回來了?”陳父向王滌問道。
“隊裏有事,同事先回去了。”王滌說完就往嘴裏狠狠地扒拉了一大口米飯。陳轍感覺他正在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問道:“怎麼說?”
王滌搖了搖頭,嚼碎口中的米飯。
陳轍的父親拍打王滌的肩膀:“沒事,相信你的同事們。”
王滌垂頭喪氣的“嗯”了一聲,拿起快餐盒繼續吃飯。正在這時,一個醫生走進病房,這次陳轍立刻認出了他。
陰魂不散,陳轍的雙眼眯成兩條縫。
醫生先向陳轍打了個招呼,然後對著陳轍的父親開始了自我介紹:“您好!我叫林靜安,是這兒的實習醫生,我住在301。”
陳轍父親愣了將近十秒鍾,在林靜安以為陳轍的冷漠是遺傳時,陳爸終於想起前幾天妻子說的新鄰居之事,趕忙起身向新鄰居打招呼,同時父親眼神中有一絲光閃過,似乎是因為林靜安身上的那身白大褂。
陳轍悄無聲息的向父親的身後挪了一步,他這麼做是為了避免與林靜安的接觸,可他的移動反而引起對方的注意,醫生朝這邊擺出了笑容。
陳轍父親順著林靜安的視線看去,向陳轍問:“你們認識?”
“昨天晚上見過。”林靜安比陳轍先回答。
“哦,是這樣啊。”父親不願再多問年輕人之間的事情。轉而向年輕醫生詢問女兒的情況,林靜安耐心地解釋並安慰他,兩人交談之際,陳轍借口上廁所離開病房,他不想與新鄰居同處一個空間。
正當陳轍洗手時,林靜安也走進了衛生間。
“傷害你姐姐的歹徒抓到了嗎?”
陳轍看著鏡子中林靜安的臉,沉默地關閉水龍頭。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病房門口聽到了你們聊天的內容。”怕再引起誤會,林靜安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當時我剛好來到病房門口,聽到你們在談話不好意思打斷,等你們說完後才進病房。”
“你為什麼接近我的家人?”
“我隻是想促進鄰裏和睦,至於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你還介意,我正式向你道歉。”
林靜安對著陳轍彎腰:“對不起。”然後他聽到腳步聲響起,抬頭一看,眼前已空無一人。
醫院走廊中人不算少但也不算吵,林靜安鞠躬的模樣在陳轍腦海中無法抹去——他到底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接近姐姐?姐姐被送入這家醫院進行治療,真的是偶然嗎?
再次回到病房,陳轍勸說父親休息一下,父親隻是擺擺手,繼續守候在病床前。
窗外的陽光減弱了幾分,整個世界被調低了一個亮度,陳轍點亮手機屏幕,發現時間已至下午五點鍾,媽媽應該已經準備好食物往醫院趕來。
手機發出短促的提示音,反射出陳轍麵孔的屏幕自動亮起,qq顯示有一條消息:你今天沒來學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屏幕很快變為黑色,他隻來得及讀完消息內容,沒看清發消息的人是誰。解鎖手機,打開聊天軟件,表明“蘇照”的聯係人頭像旁有一個紅色的圓圈,圈裏麵有一個白色的數字“1”。
進入聊天界麵後他敲擊九宮格按鍵,回複:家裏有人住院,今天在醫院。
三十秒後收到蘇照的新消息:生病嗎?很嚴重嗎?
陳轍看了病床上的姐姐一眼,走出病房,再次敲擊屏幕:不小心傷到了,沒事。
蘇照回複消息的速度很快,陳轍想象她守在手機旁等待消息的模樣。收到來自蘇照的第三條消息,是一個表情包——兩個抱在一起的小人。
第四條消息緊隨其後:希望能快點好起來。
謝謝,我明天回學校。
陳轍將編輯好的消息發送出去後再也沒有收到新的消息。他點開與蘇照的聊天界麵,咀嚼最後一句話,一絲懊悔的情緒在心中漸漸擴大,是不是說的太冷淡了?
他點擊閃動的光標,手指在九宮格鍵盤上遲緩地敲打時父親突然從病房中跑出來喊道:“醒了!”
陳轍驚喜萬分,立刻衝向病房,剛與父親跑到病房門口,一聲淒厲的喊叫從房中傳來。
陳染虛弱的身體中突然爆發出巨大的能量,揮舞著手腳要從床上滾落下來,她好像在恐懼著什麼,用盡全身力氣從這裏逃走。陳轍衝過去抱住姐姐並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王滌已經去找醫生,父親牽住女兒正在輸液的手,淚水流過這個中年男人的臉龐。
“姐!姐!你怎麼了,是我,我是小轍啊!”
陳染完全聽不到陳染的聲音,她用下巴如鉤子一般扒住陳轍的脖子,竭力拉扯著自己的身軀想從陳染的懷中逃脫,她的眼睛充滿恐懼和淚水,她的叫喊要撕裂了陳轍的耳膜。好像隻有這樣她才能獲得從怪物口中逃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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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為陳染注射鎮定劑後離開病房,陳轍和王滌輕輕鬆開按在她身上的雙手,各退一步,看著陳染的呼吸逐漸平穩。
王滌一想到幾分鍾前陳染張牙舞爪地哭喊模樣就揪心。他走到陳父的身邊,想安慰一下這個已經十分憔悴的男人,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個傷害姐姐的混蛋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陳轍咬牙切齒地低聲咆哮道,“姐姐到底是怎麼了?!”
王滌從陳父身邊離開,湊近陳轍拍著他的肩膀:“醫生已經檢查過了,陳染除了腹部的一道傷口外,身體沒有受到其他任何傷害。”
“如果沒有被折磨,她為什麼會那麼害怕?”陳轍憤怒地看著王滌,“你不是很擅長刑訊嗎?你應該知道很多種不留痕跡的逼供手段吧?”
“不可能的。”王滌反駁,“如果歹徒是想從陳染口中得知某個信息,那還能理解他使用了某種不會留下外傷的審訊方法,但我不認為陳染掌握某種會對她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的信息,她隻是一個大學生而已。如果歹徒的目的是為了折磨陳染獲得快感、滿足自己的病態欲望,那他必定會使用更直觀地、殘忍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