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味 旅行
我們和一些沒有共同之處的事物保持聯係。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理解,我們的生命,我們的技藝,在這方麵都發揮作用。一陣陣的感覺,紛亂的環境,時機和事變,出乎意料的直覺,新聞,危險,總之,這些白日的飛箭把我們喚醒。我們之所以受到請求,站立著,利害相關,感到緊張,我們之所以是生氣勃勃的,這是因為我們知道,因為我們希望發生無法預料的事情……——米歇兒·塞爾
一個形象
我現在讓回憶進入了我的旅行生活,我之所以旅行是因為有未知的事物等待著我。1970年的春天,在我短促的旅行中突然降臨了一個形象,我麵前的那片風景地隱藏著一個人,當他出現時我確實在旅行,是我獨自一人的短途旅行,他不像是從風景地中鑽出來的人,我看不清楚他的形象,他正彎腰修理著一台紅色拖拉機,我想,他是這台拖拉機的主人,他會駕駛這輛紅色拖拉機,那一時期我迷戀著任何拖拉機,因為它的轟鳴,甚至是它發出來的噪聲對我都是一種襲擊,我經常逃出教室跑到曠野上去看拖拉機留下的車轍,在泥沼裏,在騰起水窪的泥土上,在形成路的任何一個地方隻要你尋找總會看見拖拉機轟鳴過去之後的車轍,這是一種充滿真實細節的尋找,它概括我的心靈在逾越,並且在車轍凸出的平麵上體驗著物體的消逝。
此刻,在我獨自旅行中,一個形象湧現出來,“視覺的形象是如此清晰,它們如此自然地形成概括生活的畫卷”,從眼前馳過的風景與那個形象聯係在一起,我站在不遠處,我一直希望他再起身又來,我想看清楚一個拖拉機手的麵孔,看清楚拖拉機主人的形象,因為這裏有我喜歡的氣氛,紅色拖拉機突然停頓在原地,它的機身出了故障,然而,他始終在修理他的拖拉機,他無視我的等待,他根本不知道一個旅行中的小姑娘,她讓她的十二歲突然就此沉溺於這氣氛,這凝固的畫麵,而這完全是因為在這短促的旅行中出現了拖拉機和一個看不見的形象。
由於時間的催促,我不得不離開了旅行中看不見的那個拖拉機手的形象,我想,我的天性中一直保持著一種令我驚喜的幻想,那就是無論我在何處何地旅行和生活,我一直會在引導我前行的那個迷宮中產生虛妄中的幻想,而且這幻想無休止地盤桓於一個具體的時間裏。從那個看不見的拖拉機手的麵孔上,從他降臨的形象裏,那次短促的旅行給我帶來了一個不圓滿的回憶,當我結束旅行推開家門時,我將那個看不見的形象作為回憶編造好放在記憶的圖紙上,一旦我有機會,我會在一遍又一遍重複的講述中編織那個形象。
一個形象究竟占據了多少年,在我記憶的深處,這個形象一直沒有與後來許多看不見的形象重疊、混淆在一起,因為它始終是模糊的。
刹那
所有一切如果與刹那間的感受相比,都顯得不足為奇,也許因為人在旅行中,隻有意想不到的東西才能抑製住我們的憂愁。旅行是一次憂愁的漫遊,為了將其累贅拋其身後,為了尋找生命中憂愁與欣喜的一次奇物結合。刹那間湧現的氣味、景色、草帽、小鎮、旅館、事件……使我的神經抑製住了憂愁了嗎?
那確實對於我來說是一次憂愁的旅行,憂愁是為了不得不拋棄的初戀,那時候我已經十八歲了,人在這樣的時刻經曆的初戀大部分隻屬於她們講述中的一次失敗的體驗。所以,我開始了旅行,那時候我就像是波浪,一堆波浪,渴望著認識別的事物,因為我由波浪湧到了岸上,我開始對過去的事執懷疑態度,我徘徊在特粗糙的牆壁之下,開始了那次旅行,這有點像威拉·凱瑟在小說中寫道的:“沙丘、蚱蜢和蟬,所有在清晨蘇醒和發出唧唧聲的小蟲,延伸到遠方的高地,對所有寬闊平原的無限懷念。在平原中有我的家;在很久以前的驚奇心情曾想象到在它生前的晦暗年代中某些事令人絕望,某些事又令人愉快。”我需要出門,為了擺脫初戀來一場旅行,就這樣一隻刹那間出現的蝴蝶使我在同樣的一刹那抑製住了憂愁。在我有些文字中,我不厭其煩地寫到蝴蝶,它們動人的身體和飛翔時的輕盈一次又一次地征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