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嗎?”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就,就這些了。”
小丫鬟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
“下去吧。”
盧氏並沒有往深裏追究的意思,抬手就讓一旁的婦人抓了把賞錢給她。
“多謝夫人。”
小丫鬟又驚又喜,連忙長跪下去欠身行了一禮,然後才退出門去。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待屋門重新關上後,盧氏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夫人,二房實在是欺人太甚!”
婦人卻沒有她這麼沉得住氣,馬上連珠炮似的抱怨了一串。
“真當府裏的人全是瞎子,看不出這兩日上門驅邪的僧道是他們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騙錢!隻要給的數額不滿意,便四處宣揚夫人陰毒成性,冥頑不靈!”
“昨晚來的那個臭禿驢更是得了失心瘋,居然有臉說此事皆因夫人而起,要平息女鬼的怨氣,隻有將嫁妝全數捐出來做法事才行!”
婦人恨恨地啐了一口。
“我呸,他怎麼不直接動手搶呢?”
盧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這些不過是跳梁小醜,成不了氣候。”
真正棘手的,是藏在幕後的老夫人。
別看她整日裏吃齋念佛,吃起人來卻從不吐骨頭,為著微不足道的事便能要了下人的命,平白惹來這一場風波。
二房這樣行事,還不是摸透了她的心思,想著既能把她從風口浪尖摘出,又能給這邊潑髒水,還能順便撈上一筆,可謂是一箭三雕。
婦人也知道這點,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這算哪門子的高門大戶,竟連商賈之家都不如,成天就知道惦記著兒媳婦的嫁妝,連國公府的名聲和臉皮都不要了!”
又問,“那郎君就袖手旁觀,任由家賊這般作踐夫人?”
盧氏微微搖頭,“誰讓我是個外人呢。”
接著語帶諷刺的說,“況且郎君這人最重孝道,覺得‘旁人’為他父母分憂是天經地義的事,哪容得半分推脫。”
換做是其他女子,恐怕早就認命了,以求得夫君的憐愛和補償。
盧氏卻不會。
她出身高門,是這個時代的男子做夢都想娶的五姓女,骨子裏的那份驕傲,以及自小所接受的教育,都不允許她做出忍氣吞聲,唯唯諾諾的行徑。
想著晨起收到的消息,盧氏麵上不禁露出了一絲悅色,輕聲道:“二房能找人來驅邪,我也能。今晚嬤嬤就等著看好戲吧。”
婦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原來夫人早有安排啊?”
盧氏笑著答道,“我當然不便出手,人是崔五娘幫我物色的。”
婦人聞言大喜過望,“崔家的五娘是出了名的挑剔,能入她的眼,那定不是一般的高人,想必一出手就能收了那女鬼。”
然後打趣了一句,“要是能把二房也一齊收走就好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盧氏竟然點了下頭。
是自己看錯了嗎?
婦人下意識的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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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透過半掩的窗,在水晶簾外投下一片斑駁的碎影。
一層層紗帳如煙似霧般輕盈垂下,將窗前的美人榻遮了個嚴實。
榻上躺著的是個白衫紅裙的少女,肌膚猶如冰雪,浸著冷豔的瑩潤,一頭如墨青絲散在枕邊,如蜿蜒而行的水墨。
此時她呼吸綿長,眉頭舒展,顯然是進入了夢鄉。
一柄白底繪折枝桃花的紈扇在她頭頂不緊不慢的扇著,帶起陣陣清淺的涼意。
“去把外頭的蟬粘了,免得吵著娘子午睡。”
穿杏黃色對襟半臂,束青色高腰裙的婢女掩上房門,輕手輕腳的走到廊下,對小丫鬟們低聲吩咐道。
不多時,林子裏的蟬鳴聲便低了下去,漸至微不可聞。
少女對此一無所覺,隻沉沉的睡著,連翻身的動作都不曾有。
一縷清風挾了新荷的芬芳撲進內室,如頑童般來回翻著案幾上攤開的書頁,發出嘩嘩的輕響,很快又被人用羊脂玉鎮紙給壓了下去。
“好像,要下雨了。”
一道輕柔得近乎縹緲的聲音在紗帳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