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哀其不幸 怒其不爭
章草早上到報社不久就接到福子的電話。福子說她終於鼓足勇氣接了那女人的電話。那女人問了她和李一民是怎麼搞上去的。福子如實做了彙報。那女人卻不相信。那女人提議下午三點，三人當麵對質，鑼對鑼，鼓對鼓，搞個水落石出。
章草問那女人叫啥名字，是什麼單位的。福子一無所知。福子一個月前就知道李一民背後還有這樣一個女人，現如今那女人對她了如指掌，將她告到福子的單位，想把她的名聲搞臭，把她的家拆散，讓她一敗塗地。福子除了那串深銘於心的十一位數字，對那女人的情況一無所知。她以為隻要好好地愛一個男人，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她以為她和那個男人夜夜廝守，別的女人就沒有進攻的空間；她以為她懷上了一個男人的骨血，那個男人就會為她遮風擋雨誓死捍衛她的尊嚴。
這天陽光晴好，深秋的東湖處處是一幅精美的油畫。午飯後，章草和三個同事去東湖散步。沿途有拍婚紗照的幸福的人兒。章草原來對拍婚紗照的那份熱望也像一地的落葉，踩上去都是夢碎裂的聲響。看見那一對對幸福的人兒，她像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嫗早已看透人世間的風雨，又像一個跑完馬拉鬆的人看一些蹲在起跑線上的人。還是不要過早地打破年輕人對純潔美好婚姻的夢想吧。做夢畢竟是件甜蜜的事情，誰沒有做夢的時候呢？人生還是保留一些幻想好。就像人都是要死的，可因為死是一點點地入侵，人不易覺察它的到來，所以仍滿懷希望地向死而生。有的生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有的生得纏纏綿綿，如泣如訴；有的生得爾虞我詐，絞盡腦汁；有的生得默默無聞，無喜無悲。婚姻何嚐不是如此呢？
回返的路上章草與一個寫生的畫家相逢。五十多歲的年紀。問他是不是畫了拿出去賣錢，他說隻是消遣。進入這樣的境界算是人生的大從容。章草接過筆，信手揮灑，竟是層林盡染。隨行的同事們都喝彩，說身邊潛伏著一個畫家怎麼一直不知道。章草笑笑，大自然就是一幅畫，時常來散步，畫早已入心入腦。現在不過是通過畫家的紙筆再現出來。大家一路興奮，都說現在是個藝術的時代，畫家都是日進鬥金。他們建議章草可以兩條腿走路，不日也是富婆級人物。說章草樣樣事情稱心如意，有大福大貴之相。章草附和著打哈哈，心裏卻是一片泥濘。她想說，我是個沒老公的離婚女人，你們相信嗎？可她到底沒勇氣打碎別人眼裏的神話。
章草的心情陽光燦爛。在快到報社的路上，章草意外地見到李一民與一個身材高挑戴墨鏡的女人談笑風生。章草立即認出這個女人，曾經多次在李一民的酒席上狹路相逢。聽說是個做建材生意的老板，性情強悍。三年前李一民曾為章草慶祝生日，邀請這女人參加。那女人來遲了，見一桌的女嘉賓都是蜂飛蝶舞的，小站片刻便不顧眾人挽留拂袖而去。李一民當時做過介紹，可章草沒放在心上，也就沒關注她叫什麼名字。李一民向身旁的女人介紹，說這是湖北著名的情感專欄記者，你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可以向她傾訴。她相當於心理醫生。那女人沒摘墨鏡。章草看不出那女人臉上的表情，大冬天裏戴墨鏡想必也是個另類。章草微微一笑點頭而過。她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近三點。她想，料定這女人便是與福子交鋒的對手無疑。
其實早在福子說起李一民背後另有女人時，章草已猜出七八分。福子曾說她在李一民的手機上見過那女人痛罵李一民的信息：你怎麼不接我的電話，現在又跟哪個婊子搞在一起。你去死吧，休想我嫁給你！一個電話接個電話催命鬼一般。自稱李一民的老婆，到福子的單位潑髒水，又找福子老公告狀。這樣的強悍，似乎非這個女人莫屬。章草擔心節外生枝，一直沒告訴福子。女人的直覺往往就是真相。
章草準備給福子打電話，卻在拐角處一眼看見一個高中生樣的女人。齊耳的短發，一臉菜色，裏麵是毛線連衣裙，腹部似有隆起，竟有幾分孕婦相。裙子外套著湖藍色毛衣，脖子處拉鏈開著，毛衣外還有一件防雨外套。章草心疼地看著福子，心想這樣的裝束先在外形上便輸給了那女人。那女人盛氣淩人的樣子一定會把福子嚇壞的。
章草說我剛才見李一民和一個女的走過去了，你怎麼還在這裏傻站？福子見到章草似見了救星，趕緊從提包裏摸出一盒牛奶遞給章草。章草又執意給她放回包裏。福子說，姐，陪我去見他們吧。我怕。又說，本來老公是打算陪我來的，他想會會李一民。可單位臨時有事領導把他叫走了。他要我和他們會麵時別吃他們的東西，怕他們弄掉了肚裏的孩子。那時我就沒有任何證據了。我已向老公做了坦白。老公決定離婚，但在沒處理完這件事之前不會離婚。他想告李一民破壞別人婚姻。
章草頓時明白福子的老公果然是個有頭腦的人。他比福子冷靜有智謀。隻是身材略矮，外形上遜色些，但五官端正，性情溫和。到底是名牌大學研究生學曆，又在領導身邊出謀劃策慣了。福子放棄這樣的老公不愛，真是舍本逐末。福子曾坦誠地說，姐，你總說我老公好。如果你不嫌棄，我把他讓給你吧。讓給你，我對兒子也放心。章草立即惱了。章草說，虧你想得出。他再好也是我妹夫，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哩。況且，他是個好男人，但不適合我。你以為感情和婚姻是可以像做生意的門店，可以隨便轉讓的嗎？你這樣信口開河，可見你也是個視婚姻為兒戲的人，也沒弄明白婚姻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