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嬉笑道,肯定在的。可能遊到大海了。因為大海的空間大,你們都自由了。章草說,我倒是覺得不放生時更好。那兩隻龜是我在廣埠屯從一個中年婦女手裏買到的。現在想來,那女人就像個女巫。我是從她手裏買生活的秘籍。龜是活化石,是長壽吉物。安靜祥和。我心底裏是膜拜的。而且那龜花紋好看,個頭也大,平時少見。孩子小時候就喜歡小龜,卻都是袖珍版的。買回去,一家人都當寶貝。她爹還特意買豬肝切成丁丟給它們吃。我用一隻桶養它們,出太陽的時候,我們就把桶提到陽台上,一家人圍著龜在陽台上曬太陽。天地太小,它們總愛疊在一起。那親密的樣子讓我想象它們是一對夫妻。我和孩子爹兩個人的時候,他還拿龜頭和我開玩笑。那樣的溫馨那樣的家庭之樂現在都像江水隱入了夜色。
福子說,所以迷信都是見鬼的,不過是給摸不透的人生找點心理安慰。我不信命,命要我這樣,我偏要那樣。我就是要看看是命狠還是我狠。章草說,好啊,看你如何下完眼下這盤棋。你若嫁給了李一民,我就算你狠。
福子說,姐,你也別拿這事刺激我。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嗎?章草說,鬼曉得你想什麼。你是後生的伢先乖。你就會在心裏打如意算盤。怎麼樣,失算了吧?
福子說,不管怎麼說我是感謝你的。你不讓我參加那個飯局,我就不會認識李一民,我也就不知道什麼叫男歡女愛,什麼叫兩情相悅。現在我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那女人說的話。我說,外麵沒有飯局的時候,就是李一民買菜做飯。三更半夜,隻要我喊餓,他就起床做。一下子做五六個菜。廚房裏煙霧茫茫。鍋裏鍋下都是火。那樣子真像正經八百的廚師。那女的嘴都氣歪了,呸,他還把你抱在腿上喂你吃吧!我說,是啊。你怎麼知道?有一次,我想吃螃蟹。他在家裏沒找到,就立即給人打電話,要別人馬上送過來。等他把螃蟹蒸好,我又睡著了。他就把我推醒,然後把我抱起來剝螃蟹我吃。那女人說,你就編吧!誰不知道李一民是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老爺們。過去的老婆這樣待他,對我這個未婚妻也是。他就壓根兒不知道菜場在何方。姐,你知道嗎?那女人真是氣得七竅生煙。她是來給我和李一民潑冷水的,我怎麼感覺卻是火上澆油呢?如果不是那女的要求對質,我還不知道李一民對我的好是前所未有的好。當時他低著頭,一聲不吭。那女的從包裏摸出一把水果刀,往桌上重重地一拍。李一民嚇得一悚。
章草說,別說了。你是在玩火自焚知道嗎?你根本沒資格去享受這些。所以,你今天的痛苦是自找的。我還要為你背黑鍋,背良心債。我現在都不敢也不願見李一民了。好像我是你扔出的一顆棋子。我成全了你們的男盜女娼。我有罪,我懺悔!請長江為證,洗刷我的清白吧。我怎麼會促成你們這樣的滔天罪行!
福子笑起來:姐,你真的不看好我和李一民嗎?章草說,我懶得聽你這些糾纏不清的屁話。你嘴裏不提李一民三個字就會發臭嗎?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你們兩個喪盡天良的人。一個是老婆的屍骨未寒,一個是婚姻在身。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從這點看,你們倒臭味相投。
福子說,姐,你別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這是愛情。愛情是沒有對錯的。章草說,男盜女娼的人嘴裏都這樣說。你們太自私了。也太沒道德感了。章草往江心扔出一粒石頭。江麵無聲無息。她知道她任何的規勸都仿佛這石頭,根本不可能在福子心裏蕩起半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