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外界限製既是客觀的也是主觀的
要知道,俄們的出發點往往是個人的主觀性,之所以這樣說是基於嚴格的哲學理由。這並不是因為我們是資產階級,而是因為我們要把自己的教導建立在真理上,而不是建立在一套漂亮的理論上,看上去充滿希望,但是根墓一點不紮實。作為出發點來說,更沒有什麼真理能比得上“我思故我在”了,因為它是意識本身找到的絕對真理。任何從人出發的理論,隻要一脫離這個找到自我的狀態,就是壓製這種真理,原因是脫離了笛卡爾的“我思”,一切東西至多隻具有可能性或概率性,而任何關於概率性的理論,不附在一個真理上,就會垮得無影無蹤。為了說明可能性,人必須掌握真理。在能找到任何真理之前,人必須有一個絕對真理,而這種簡單的、容易找到的、人人都能抓住的真理是有的,它就是人能夠直接感到自己。
其次是隻有這個理論配得上人類的尊嚴,它是唯一不使人成為物的理論。所有的唯物主義理論都使人把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當作物——也就是說,當作一套預先決定了的反應,與構成一張桌子,或者一把椅子,或者一塊石頭的那些質地和現象的模式並無二致。我們的目的恰恰是建立一個價值模式的人的王國,有別於物質的世界。但是我們這樣假定為真理標準的主觀性並不是什麼狹隘的個人主觀主義,因為正如我們表明過的,我們從“我思”中發現的並不僅僅是我自己,也發現了別人。與笛卡爾的哲學相反,也與康德的哲學相反,當我們說“我思”時,我們是當著別人找到我們自己的,所以我們對於別人和對我們自己同樣肯定。因此,那個亙接從“我思”中找到自己的人,也發現了所有別的人,並且發現他們是自己存在的條件。他認識到除非別人承認他如此(諸如說一個人高尚,或者說一個人欺詐或者妒忌),他是不可能成為什麼的。除非通過另一個人的介人,我是無法獲得關於自己的任何真實情況的。對於我的存在,別人是少不了的;對於我所能獲得的關於自己的任何知識,別人也是同樣少不了的。在這些情況下,關於我自己的發現同時也揭示了別人的存在,麵對著我的自由是他的自由。他有思想,有意誌,而他這樣做時,是不可能不牽涉到我的,必然是或者為我,或者反對我。這一來,我們立刻就發現自己處在一個不妨說是“主觀性林立”的世界裏。人就得在這個世界裏決定自己是什麼和別人是什麼。
再者,雖然我們無法在每一個人以及任何人身上找到可以稱為人性的普遍本質,然而一種人類處境的普遍性仍然是有的。今天的思想家們大都傾向於談人的處境,而不願意談人性,這並不是偶然的。對所謂人的處境,他們的理解是相當清楚的,即一切早先就規定了人在宇宙中基本處境的一切限製。人的曆史處境是各不相同的:人生下來可以是異教社會裏的一個奴隸,也可以是一個封建貴族,也可以是一個無產階級。但是永遠不變的是生存在世界上所少不了的,如不得不勞動和死。這些限製既不是主觀的,也不是客觀的,或者說,既有其主觀的一麵,又有其客觀的一麵。客觀是因為我們到處都碰得見這些限製,而且到處都被人看出來;主觀是因為有人在這些限製下生活,而如果沒有人在這些限製下生活,也就是說,如果人不聯係這些限製而自由地決定自己和自己的存在,、這些限製就是毫不足道的。還有,雖然人的意圖可以各不相同,但至少沒有一個對我是完全陌生的,原因是任何一個人類意圖都表現為企圖超過這些限製,或者擴大這些限製,不然就是否定這些限製,或是使自己適應這些限製。其結果是,任何一個意圖,不管會是多麼個別的,都具有普遍價值。任何意圖,即使是一個中國人的,或者一個印度人的,或者一個黑人的,都能為一個歐洲人所理解,說它能夠被理解,就是說這個1945年的歐洲人會掙紮出某種處境而以同樣方式對付同樣的那些限製,並且可以在自己心裏重新形成那個中國人,或者那個印度人,或者那個非洲人的意圖。任何意圖都有其普遍性,在這個意義上,任何意圖都是任何人所理解得了的。並不是說這個意圖或者那個意圖能夠永遠解釋人,而是說它可以反複用來參照。一個白癡,一個孩子,一個原始人類,或者一個外國人,隻要有足夠的資料,』總是有法子了解的。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有一種人類的普遍性,但是它不是已知的東西,它在一直被製造出來。在選擇我自己時,我製造了這種普遍性,在理解任何別的人、任何別的時代的意圖時,我也在製造這種普遍性。這種選擇行為的絕對性並不改變每一個時代的相對性。